王妈交代一番后就去忙其他事情，留下几个下人干活儿。芳子余光注意着其手，确定哪把为书房钥匙后才收回。
从王妈话中得知这些人为府中下等家丁，并非老爷院中下人。
一个干杂活儿的姑娘蹭到芳子身边，小声道：“多谢姑娘相帮，要不然我们还不知要干到何时。”
“就是啊.....，院中之人知道要搬书都说手上有活儿，老爷爱搜集这些书，他们每次都躲掉。哎，咱们命苦啊。”另一个高个下人连忙附和。
因芳子非府中之人，这些人无所顾忌地开始抱怨。
芳子不解，不就是搬书，看着多，几个人搬一会儿应该就完了：“这个活儿很难干吗，你们平时搬过比这更多之物吧。”
几人面面相觑，其中姑娘道：“姑娘不会以为只是搬书吧，还要将每本书擦干净按照年份排序，破损之书要挑出，老爷回来前就要完成。”
芳子手上动作停住，确实不简单，是她想简单。
芳子气喘吁吁赶来时，老先生已经开讲一个时辰，白了她一眼后便让她进来。
走向位子时，看到凳子上摆放一个小毯子，芳子不知谁放下，抬头张望时看到书华也在看她，她指指这个毯子，书华哼地一声转回头。
芳子哑然，方书华这性子依然如旧。
干了一中午活儿，再加上屋子中的热气，芳子下午昏昏欲睡，老先生似乎要同她作对一般，接二连三地让她回答问题，虽然答案就在嘴边，可她每次都摇摇头，气得老先生想将她撵出去，后来芳子索性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直到一声惊呼：“我头好疼啊。”
芳子陡然惊醒，抬头看到芷菡疼地趴在桌上，老先生正在扣脉询问病症。
芳子走过去听到老先生道：“从脉象看应是受寒，我下个方子，姑娘回去吃三日便可好。”
受寒吗，芳子看着不像，若头部受寒，通常会有其他症状相伴，至少肩部不适，可芷菡只道其头疼，没说其他。
书华着急将先生拉到一旁道：“先生，可否让人将药送到来，芷菡这样要是回府，咱们也不好交代。”
老先生觉得有道理：“也可，我这就吩咐下去。”
芳子将位子上的毯子拿来盖到芷菡身上：“盖上好受些。”
芷菡抓紧毯子，虚弱笑笑：“芳子真好。”
芳子直起身，深深呼一口气，空气中没有特殊味道。她没闻错，刚刚的药味就是芷菡身上，鼻腔附近味道更重，目光四周环顾，看到旁边的茶盏。趁着书华与先生说话，她不着痕迹走过去，装作整理衣摆的样子，弯腰闻了闻，确实同芷菡身上味道一样。
没多久，方浩然进屋询问情况，芳子拿过托盘将几人的茶盏端走，随后端过几杯热茶，递给方浩然。
方书华接过茶水时微微怔愣一瞬，见芳子并无异样，低头开始喝茶。芳子知道下药这个法子，方书华也知情。
方浩然匆匆赶来，身上还沾着外面的寒气，他脱下大衣，走至芷菡身旁，轻声道：“药一会儿就端来，我已通知国公府，让他们晚些再来。”
芷菡目光微微一紧，不自觉看向书华，书华眼神慌乱，他哥哥还真是古板，芷菡如此难受还要让其回家，早知道就找些再重的药。可当下要怎样说才能说服哥哥她也不知道。
“外面好像飘雪花了。”芳子一声轻呼，引得所有人都向外望去，窗外零零散散如米粒般大的雪花倾然而下。芳子喃喃低语：“傍晚肯定很冷，孙姑娘回家一定将头护好，不要再着风，明日来时也要护好，下雪后会更冷。”
芷菡趴在桌上，微喘道：“我一点儿都不想动，只想躺着。”
方书华壮着胆子道：“哥，要不然让芷菡在咱们家休息吧，等病好了再回。”
方浩然低头沉思，方书华眼睛不敢眨地盯着她哥，看着像有松动，她得再努力一把：“天气这么冷，芳子姑娘也留下吧，等路好走再离开。”
芳子连忙拒绝道：“书华小姐，真不用，这雪并不大，所住之处也不远。”
方书华走到芳子身边，关心道：“王妈说了，中午时你帮着搬书都没顾上午休，我们怎能让你冒着风雪回家，这雪下一夜，明日路肯定难走，这么大的府也不多你一人。哥哥，你说呢。”
两人中午回来看到芳子位子上的毯子傻了眼，不用想也知道为他哥所拿。芷菡当即想这些日子留在国公府，方书华自然明白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所以翻了几本医书找到可致头痛的简单方子，从家中搜刮出药材煮了煮，芷菡头果然开始疼。可最终在他哥这里遇了难，无法只能将芳子一起留下，毕竟下雪后，芳子来去更加难。她知道他哥不忍别人受难，所以只能留下芳子，那么芷菡也可顺便留下。
方浩然怔然一刻后道：“书华说地在理，芳子姑娘也留下吧，下午缺了些课，正好可以找机会补补。”
芳子低着头，看不清面容，轻声道：“好。”
芳子驮着早上带来的包袱走至一间厢房门口，这里靠近库房，一墙之隔之处就是下人的房舍，不过也因偏僻，很安静。推开房门，炭火炙烤后的暖意扑面而来，夹杂着久未住过的潮气。扫过一眼，倒是应有尽有，方家也是有心，给她一个下人备下这样好的房间。
关上屋门，房中立刻暗下来，门缝中透入的风吹着芳子的脊背，寒意灌入体内。芳子全身力气也似乎被这寒意夺走，不可支地蹲坐到地上，闭上眼睛。
此时，她可以弯着脊背，蜷缩身体，任由倦意爬满五脏六腑。她故意提出芷菡不适合离开，方书华为了达到目的，定然要让她也不走，如此一来倒是给她光明正大留下机会。
今日搬书时，她偷偷取了书房钥匙模子，用木头就能粗略造出一把，即可进入书房中查找。虽然她也不确定方院正是否将闻风阁钥匙放于此处，可据她所知，书房是方老爷唯一不让外人踏入之地，太医署人多眼杂，想来想去府中书房最为可能。
而且那间书房并不普通，从外看占了两间房，可内部只有一间半，那半间应该是密室。
有密室并不奇怪，她爹书房也有密室，今日她已经暗暗找出机关之处，只要能进去，她就有把握可以打开密室，里面或许有着她想找之物。
而进入时间只能选后半夜，芳子从未做过这种溜门撬锁之事，内心怦怦跳，万一被发现该如何收场，她不敢想，或许被方家送到衙门获罪，或许方浩然会手下留情放她一马，可她也不可能再进入太医署，查清南家之事或许不再可能。
她做事自小考虑周全，就像当时杀知府和夏姨娘一般，而今日所做之事太多漏洞，若被人盯上后患无穷，可她无法顾忌这么多，机会千载难逢，她必须走一遭，否则就算进到太医署，她也查不到当日记录。
不久，方家下人通知吃饭，芳子本不想去，可她终究只是个下人，不去会惹来非议，收拾好就匆匆出门。跟着一个小丫头踏过拱门，穿过花园，顺着弯弯曲曲的小径，这条路她知道，四通八达，拐个弯就能从下人们杂院通向主人院落，此路人流不绝。
前方脚步声令引路丫头立即靠边而战，芳子紧随弓腰低头。
“封医官，小心路上石子。”
王满福低沉的嗓音唤起南茄久违记忆，幼时都是他来接方浩然，每次上车时都会说“小心”，南茄还能记得这两个词发出时的音调。
“王管家，辛苦亲自出来接。”
男子的声音清亮有力，芳子身体一动，居然是他。
“哎，折煞老奴。”王满福呵呵笑着。
前方人已走过，芳子抬头张望，年轻男子体型相似，其他便看不清。可她不会认错。
怎么就将这个人忘了。父亲出事后，她便没见过往日随其左右封文身影，今日却在方府遇到，还能让王总管亲自接，倒是比往日更加好了。
“芳子姑娘，快走吧，少爷小姐该着急了。”小丫头催促着。
“好。”芳子恋恋不舍收回视线，低头继续走，“哎呀！”没走几步惊叫出声。
小丫头回头看到芳子捂着腹部蹲下，急忙走过关切道：“姑娘，身体不适吗？”
芳子难受地说不出话来，额头显出冷汗：“突然就疼起来，老毛病，不过疼过这一阵就好了。我可以坚持，咱们走吧。”
芳子说着就要站起来，可还没起身就又蹲下，丫鬟见其虚弱样子，也吓着，对其道：“姑娘别逞能，我这就去禀告公子，让公子给姑娘看看。”
芳子无力地拉住丫鬟，艰难道：“公子正吃饭，别搅了公子雅兴。我知道自己身体，回去躺一下就好，姑娘告诉公子我已歇下，晚饭不用了。”
丫鬟觉得芳子说得有道理，还让她好复命，只是如此虚弱，不找郎中可以吗，担忧道：“芳子若没有好转迹象，记得喊人，咱们住的不远，我能听到。”
芳子点点头，艰难支起身体，趔趄地朝回走，关上房门，熄了灯。不久后，从窗户跳出一个身着方府丫头衣裳的姑娘。
芳子站稳后，低着头，迈起小碎步朝老爷书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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