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子靠着记忆走至方院侧门,正要从袖子中掏出临时做的钥匙。
“你过来。”一女子声音中气十足。
芳子闻声猛地一惊,定在原地,一动不动,难道被发现,不可能,不可能。养病那段时间她跟着郎中做了不下百次,这次又是张大众脸,方府一二百下人,怎会认出。
方子芳子将钥匙放回袖中,缓缓转身。
“别跟个木头一样,快些将茶端入,我要去茅厕。”一个矮胖姑娘将托盘塞入芳子手中,便急不可待地离开。
香气缭绕的屋中,封文端坐于书桌前,方院正松弛地靠在椅背上:
“封文,这次差事做的不错,云大人这次病情来势汹汹,好在你施药得当,才让其捡回一条命,今年考核应该能拿个第一。”
芳子缓缓进入房中,走至桌前,放下茶盏。
封文谦卑低头道:“多谢老师教导和给予机会历练,第一不敢肖想。方医官所编病症汇总集太出色,在民间流传甚广。在下所做自然无法相比,能比去年高,多发些月银就好。”
芳子手微微一顿,去年,不是他父亲在的时候吗。
方院正摇摇头长叹:“他啊,就喜欢做这些案头功夫。要是有你一半听话,我也能少愁些。”
随后端起茶盏,轻松笑道:“今年署中虽然出了不少事,但也得了圣上和众大臣的青睐,整体好评都好于去年,就算普通医使年终奖赏都比去年高,你自然会更高。明年继续努力。”
封文颔首道:“院正力挽狂澜,辛苦了。”
房门轻轻阖上,温度骤降,芳子哆嗦地将手双手缩到袖子中。好一个力挽狂澜,她父亲若能听到身前最爱学生如此会说话,不知是何感想。
封文家境贫寒,若无父亲资助其学医,哪有今日地封医官。可父亲去世不过半年,他便另投他门,不免让人心寒。
芳子回头看向透着光亮的窗户,若没记错,当年父亲身边人均被牵连,或被调走,或遭流放,此人却比往日更加好,其中恐怕不简单。
“我回来了,你忙你的吧。”回来的姑娘抽走芳子的托盘,轻松道。
芳子点头转身离开,“不过,你是新来的吗,为何如此眼生。”姑娘看其背影,疑惑道。
芳子停下,镇定道:“我.....在前院干活,正要回......去。”
“这样啊,快回去吧,天太冷。”今日府中新买来不少下人,没见过也正常,姑娘端着托盘站在门口听候差遣。
芳子路过刚刚经过的后面,就算手里有钥匙,那个姑娘守在门口,也能听到响动,她得想个另外办法进去。
一刻钟后,“库房走水了,快来人啊。”库房离着主人们院子很近,浓烟很快传至各处,大家一窝蜂地全都出来。
“发生何事?”院正咳嗽着推开门问着急忙慌赶来地王管家。
王管家捂着鼻子道:“存放杂物库房突然着火,天气干燥,火势窜地快,老爷要不然换个地方,这里太呛。”
“行。”
管家锁好门后匆匆离开。
待所有人离开后,一个单薄的身影偷偷开门进入。摸着黑,她转动佛龛下的一个神像,随后一个暗门打开。芳子露出笑容,果然是这里,方院正同爹该不会找的一个机关师傅,连位置都差不多。
芳子顺着暗门进入,打开火折子,光亮起的一瞬,她惊呆了,这里为何同她爹的书库一模一样。
芳子难以置信地走近,随手抽出一本,上面的字迹她自幼看着长大,甚至模仿过,每个细小习惯都无比熟悉。她又抽出几本,还是这样,随后几乎将整个暗房中的书抽出查看了一遍,可以确信,方医正应该将她爹书库和书房中的藏书全部转藏于此。
暗室并非密闭,留有气窗,嘈杂之声响起,芳子熄灭火折子,寻着开关急忙出去,外面的脚步声预示着人越来越近,芳子正要推侧门而出时,突然停手。转而,循着一个屏风后一个漆黑角落蹲下。她要搞清楚这些这两人到底对他们家做了何事,为何抄家之物会在此。
管家进来点好灯,打开窗散味,方老爷走进屋,管家静静地关好门推出去。方老爷气喘吁吁坐下:“小文,让你受惊了。”
封文将管家放下地热茶打开盖,热烟徐徐而升,端至方院正面前:“老师,喝口茶压压惊。”
方院正接过茶,摇摇头:“年纪大了,受不了惊吓,多走几步就心慌。”
封文道:“老师为署中之事忧思忧虑,伤了心神,明日学生给管家一副调养的方子,不过,还是要多休息。”
暖流流过心间,方院正亲切道:“小文可真是个好孩子,也不枉费这些年对你的教导。过了年你也二十五了,成亲之事不好再耽搁,自己要抓抓紧,姑娘家面子薄,打听两句就是有意,在其中找个家境好的,日后也能助你。”
封文点头道:“学生知道。”
方院正每次说起此事,封文都这副模样,只是光答应,不见后续。封文一直攀上高门,只是高门多喜欢与高门结亲:“知道你喜欢有学问之人,林学士家中之女正在嫁人年岁,不妨找个媒人上门问问。”
林家在京中世家中名声并不大,可世代都是读书人,养出女子也不会太出格。封文家徒四壁,除了中医署地招牌和高大清爽的身形,无其他所长。奈何封文认为他配的上那些千金小姐,绝对不会娶个寻常之女。今年办了几件漂亮差事,名气大些,有些媒人便偷偷打听,只是均为小官之女,封文礼貌回绝。
封文面色舒展,感激道:“多谢老师。”
方老爷放下茶盏:“想好明年计划吗?”
封文神情微微一滞,拱手道:“学生听老师安排。”
方老爷道:“那本药物集是否还未完成?”
封文腰又弯下几分,略有些惶恐:“南....南正死后便搁置下来。”
方大人站起,信步走至窗前道:“他手稿应该都完成了吧。”
封文小声道:“对,只是学生还未整理完,就被抄家了。”
方大人缓缓道:“待我将残缺手稿拿到手便交予你,明年此书要作为太医署的重点著作。”
封文道:“学生不辱使命。”
角落中芳子皱眉,她听哥哥说过药物集,几年前他就跑到各地搜集资料,据说若能编纂成,将成为流传后世经典。她咬紧后槽牙,如今却要被曾经的朋友和学生夺走。
“老爷,冷大人到府了。”王管家进门道。
“不会是皇城司的冷大人吧。”方老爷急匆匆走近问道。
王管家点头道:“老爷,就是冷冰大人。”
方老爷着急问道:“来府有何事?”
王管家:“接孙小姐回家。”
方老爷放下心道:“原来为此,我上前打个招呼,给小文安排一辆车送其回家。”
封文拱手感激道:“多谢老师和王管家。”
屋中又暗下来,芳子缓缓站起,看向暗门,刚刚所见书籍中并无手稿,除了封文手中所有,其余在何处。既然暗室只有书,那么钥匙被方老爷藏在何处。这些她都不知,可方老爷知道。
方老爷同他父亲相熟多年,她与方浩然自幼为朋友,后来两家更是有结亲打算,若非父亲出事,他们明年就会定亲。可父亲出事后,方家就消失,方浩然更是没有一句解释。她原以为只是方家担心自己被牵连,今日看到那个暗室,她感觉方家远离并非如此简单。
他父亲那个书库中许多书籍都是绝版,曾有人出重金想买下几本,父亲都不同意相让,而方家却一下子拥有全部。
南家之事过后,方大人便从副职扶正,封文更是从父亲最亲近地学生转身成为方院正面前红人,他们得了利,不知有没有作恶呢。
他们最好祈祷没有,否则她会让这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芳子彻夜未眠到天明,在屋中听了一夜的雪。天亮后便起床出门,被下人告知先生因雪天路滑摔了一跤,几日都上不了课。芳子顿觉轻松,收拾好包袱便像方浩然请辞离开,只是在大门处被王管家拦下。
“王管家,府中出何事,为何突然要检查。”芳子迟疑地将包袱拿下交予站于一旁下人。
芳子不怕查,钥匙模子早已扔掉,她也不会再来。可若为府中规矩,需要管家亲自检查吗,难道方老爷发现什么。
“姑娘不必多虑,这是方府规矩,出去都要检查。”王管家笑嘻嘻地给一旁下人使眼色。
一婆子来到芳子身边:“姑娘这边请。”
芳子看向一旁黑漆漆屋子,看来不光要搜包袱,还要搜身。小心问道:“方公子知道吗?”
王管家笑道:“方府规矩,公子一直都知。”
芳子心中想笑,她十年前就来方家,怎不知有这样规矩。若今日是孙芷菡或者其他贵人出府,也会上下搜查一番吗。定然不会,否则方家声名远播了。她抬出方浩然,本想让面前之人明白她为方家公子所请,并非自己主动前来,可显然不管用。既然如此,只能忍下。
芳子配合着进屋接受检查。出来后,检查下人冲管家摇摇头。
王管家拱手道:“多谢姑娘配合,一份薄礼,请笑纳。”
芳子心中冷笑,给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吗。只是她还得感恩戴德地受下这份厚爱。
芳子双手接过包袱和礼物,笑道:“多谢王管家。”
冬日寒风吹地脸生疼,芳子将所送纸包塞到包袱中。顶着大风在街上走,昨天下了一夜雪,路上行人很少,她孤零零地走在街上,身后留下一串脚印,好在所住之处同方家不远,半个时辰就能走回去。若赶上早食店开门,她还能买些煎饼和豆花回去。
刚出锅煎饼的香气想想都流口水,芳子心中地烦躁走了不少。只是还没高兴多久,一辆马车挡住芳子去路。
芳子拐了个弯想从旁边的空留处过去,却被叫住:“王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芳子抬头便看到帘子旁那张熟面孔——樊小天,马车外并没见车夫,看来驾车之人为小天,那坐车之人就不言而喻。
芳子默默提起口气,她并不愿意见到冷冰。可并不能不见,带着淡淡笑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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