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靠窗的位置总留着两个座位。程中玉每天抱着那台银灰色的笔记本电脑过来，键盘敲得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了什么——这电脑比他四年学费加起来还贵，外壳光滑得能映出他的影子。
郑砚深的作业总是条理分明。打印好的提纲上标着重点，偶尔有几处用红笔圈出来的批注：“这里用折线图更清楚”“参考文献查近五年的”。程中玉对着这些要求，在网吧练过的那点基础根本不够用，常常对着空白的PPT界面发呆。
“卡住了？”郑砚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刚打完一个电话，指尖还夹着手机，视线落在程中玉僵住的手上。
程中玉点点头，指着屏幕上的图表：“这个数据……不知道怎么生成动态的。”
郑砚深把椅子往他这边挪了挪，膝盖几乎碰到他的腿。温热的气息扫过程中玉的耳廓，他看见郑砚深修长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三两下调出数据透视表：“选中这列，点插入，选动态图表……”
呼吸混着淡淡的薄荷味，程中玉的注意力全跑到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直到郑砚深敲了敲他的手背：“看屏幕。”
他猛地回神，脸颊发烫，赶紧低下头记步骤。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周，郑砚深的课程报告堆成了小山，程中玉的作业却还压在书包最底层。老师催了两次要PPT，他攥着手机在图书馆门口徘徊，最后还是咬咬牙往网吧走——那台电脑太贵重，他连碰都怕留下指纹，更别说用来做自己的作业了。
傍晚收工时，郑砚深在巷口等他。程中玉抱着电脑出来，看见对方靠在路灯下，手里转着车钥匙。
“作业做完了？”郑砚深接过他手里的电脑包，自然得像接过自己的东西。
“嗯……你的做完了。”程中玉小声说，“我的还没。”
郑砚深挑眉：“没电脑？”
他点点头，脚尖蹭着地面：“打算明天去网吧。”
郑砚深停下脚步，把电脑包塞回他怀里：“打开看看。”
程中玉愣了愣，拉开拉链。电脑屏幕亮起时，他看见桌面上新建了个文件夹，名字是“程中玉的作业”。里面甚至有几个常用的PPT模板，文件名标着“基础版”“带动画”。
“这电脑送你了。”郑砚深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里面的软件你随便用，账号密码都记在备忘录里了。”
程中玉猛地抬头，喉咙发紧：“不行，这太……”
“拿着。”郑砚深打断他，指尖敲了敲电脑外壳，“不然你总惦记着去网吧，耽误给我做报告怎么办？”他扯了扯嘴角，眼里带着点笑，“就当是……给跟班的福利。”
晚风吹过巷口，卷起几片落叶。程中玉抱着电脑站在原地，掌心贴着温热的外壳，忽然想起高中时，郑砚深把自己的数学笔记塞给他，说“借你抄，下次考试别再挂科”。
他低头看着屏幕上那个新建的文件夹，手指悬在键盘上，轻轻敲下一个“好”字。这次没发错人，收件箱里很快跳出回复，只有一个简洁的表情包——只小猫揣着手，尾巴翘得高高的。
程中玉经常想：虽然郑砚深很高冷，平时话少得可怜，偶尔抬眼扫过来的眼神都带着点疏离，被他无视时脸颊总烧得慌，像被丢在原地的笨蛋。但他每次出手，都实实在在地把自己从泥里捞了出来。
就像这次给电脑，明明是天大的情分，偏要裹层“给跟班的福利”的壳子。程中玉摩挲着电脑外壳，映出的影子里，自己嘴角正悄悄往上翘。
以后该怎么报答呢？他在心里悄悄列着清单：帮他抄笔记要更仔细些，买奶茶记得加三分糖，报告里的数据要核对三遍……或许等自己有能力了，也能像他这样，不动声色地，为对方撑起一片天。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键盘上，映出程中玉眼里亮闪闪的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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