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道站前游人如织,蜿蜒的队伍在雾中若隐若现,六人找了处石凳坐下等候。
百无聊赖,井葵选择翻开相机显示屏,指尖滑动着一张张云海人像。
“构图绝了。”施月凑过来惊叹,顺手把相机传给其他人,“看看我们井大摄影师的作品。”
梁与黎咬着竹签上的糖葫芦,含糊不清地赞叹:“张张都是大片,我都挑不出最佳了。”
“拍了这么多张好看的,你最喜欢哪一个?”
井葵抿唇一笑,“那当然是那张了。”
“那张在我心里永远无法超越。”
“是那张背影照吧?”施月了然地挑眉。
邓言京闻言轻笑,“过去这么久,你还是最喜欢那张?”
“当然。”井葵指尖停在屏幕上,“光线、构图、氛围,连模特的肩颈线条都恰到好处。”
齐谦好奇地凑近,“能看看原片吗?”
她将手机推到石桌中央,“喏。”
施月指着照片笑道,“还得是这路人小哥哥身材好,加上你的摄影技术,才能有这种电影剧照般的质感。”
“确实,”井葵收回手机,“要不是他气质出众,我也不会抓拍。”
梁与黎:“施月当时不是让你去要联系方式吗?现在倒在这念念不忘了?”
“随手拍出人生照片就够了,”井葵咬了口红薯,“邂逅什么的太俗套。”
蔡今原的竹签突然掉在石桌上,“等等?!”
他声音陡然拔高,“你是说你不认识照片里的人?”
井葵莫名其妙地点头,“都说是路人了。”
“施月和邓言京亲眼看着我拍的。”
“怎么听这语气,你们好像认识这背影好看的小哥哥?”施月问道。
“井葵,”蔡今原脸色变得古怪,“你真的确定你不知道他是谁?你真的没撒谎?”
“你有病吧?”井葵蹙眉,“我骗你们干嘛?”
蔡今原和齐谦不依不饶地追问:“你当真不认识?”
“没在开玩笑?”
“能不能诚实点?”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怎么会不认识?你再仔细想想?”
“你真的没骗人?你确定?”
起初井葵还耐着性子解释,到后来直接拍桌而起,“要说几遍!我不认识!”
她声音拔高,引得周围游客侧目,“他就是个路人!我随手抓拍的模特!懂了吗?”
蔡今原仍不死心,“那你为什么设成手机壁纸?朋友圈还置顶写什么'我的挚爱'?”
井葵气得发笑,直接点开朋友圈界面怼到蔡今原眼前,“看清楚!这条朋友圈的前一条朋友圈是九宫格作品集,配文'一些我喜欢的照片,剩一张待会压底单发'。”
“这条单发,是我最爱的一张,所以我配文'我的挚爱'有什么问题吗?”
她指尖滑动屏幕,“再说壁纸——”
“自从换上这张照片,我接的商单翻了三倍,考试全过,连买饮料都能再来一瓶。”她冷哼一声,“这么旺我的照片,不供起来难道删了?”
蔡今原哑口无言,表情复杂地看向徐夏曳。
徐夏曳始终垂眸盯着石桌,此刻才缓缓抬头,下颌线绷得极紧,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锋,一寸寸刮过井葵的脸。
雾气在两人之间浮动。
眼神沉得骇人,活像逮着妻子红杏出墙的丈夫。
井葵被他盯得脊背发凉,手忙脚乱地解释,“不是,你听我说,我真的不认识他!就是个路人,我就是觉得他背影有氛围感!”
她急得语无伦次,“你要不信就问施月他们,我当时拍的时候他们都在场!要不、要不我现在就把壁纸换了?朋友圈也取消置顶?”
施月见状连忙帮腔:“小葵当时本来在拍城市雨景,是临时看到那个背影觉得构图不错才抓拍的。”
她瞄了眼徐夏愈渐阴沉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后来发现这张照片特别旺她,所以才……”
邓言京也跟着点头作证。
“你确定?”蔡今原仍不死心地追问。
井葵急得眼眶都红了,“我发誓!我要撒谎就从这跳下去!”
她转向徐夏曳,声音不自觉地发颤,“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他吧?”
不知为何,看着他这副模样,她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我真不认识他,徐夏曳你信我……”
徐夏曳的眸色比山间的暮霭还要沉。井葵每解释一句,他的下颌线就绷紧一分,眼底的寒意更甚。
山风掠过树梢,卷起几片枯叶,在死寂的氛围里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井葵从未见过徐夏曳这样的表情。像是暴风雪前的宁静,又像火山喷发前的压抑。他的沉默比质问更让她心慌,仿佛下一秒就会转身消失在浓雾里。
徐夏曳凝视她许久,随后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向索道排队处。
井葵慌乱地拽住他的衣角,“我真的没骗你。”
“徐夏曳,你信我……”
徐夏曳推开她的手,迈步离开。
蔡今原抱头哀嚎:“井葵,你当真认不出来吗?!”
“真的不认识啊!”她急得声音都带了颤。
齐谦指向徐夏曳远去的背影,“你再仔细看看。”
井葵茫然回头,目光在手机壁纸和那个挺拔的背影之间来回游移。施月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天!是徐夏曳?!”
梁与黎也凑过来对比,“这姿态……真的好像。”
“不会真是徐夏曳吧?!”
井葵瞳孔骤缩,手机掉在石桌上。那个消失在雾中的背影,与照片里逆光而行的轮廓完美重合。
她机械地转向蔡今原他们,“这、这是徐夏曳?”
两人同时扶额,“不然呢?”
蔡今原痛心疾首,“你们已经认识三个月了,你却连他的背影都认不出?”
齐谦摇头叹息,“朝夕相对的,你这眼神……”
井葵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山雾漫过她的指尖,凉得刺骨。
原来那张让她引以为傲的照片,那个所谓旺她的幸运符,早在她不知情时,就已经是命中注定的邂逅。
“所以他生气是因为……”
她喃喃自语,“是因为我没认出他吗?”
蔡今原和齐谦欲言又止地别开脸。
两人又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写满了荒谬。
这算什么?
天大的误会。
原来那张被珍藏的壁纸,那条置顶的朋友圈,从来都与情爱无关。不过是摄影师对完美构图的偏爱,不过是偶然发现照片能带来好运的迷信。
而某人却将这一切都当成了暗恋的佐证。
那张背影照片成了她蓄谋接近的证据,那条“我的挚爱”的文案成了她心意的告白。
多可笑。
徐夏曳那样骄傲的人,竟会因一张照片自作多情,自己编织出一场风花雪月的戏码。
如今真相大白,他那点隐秘的心思被**裸地摊开。他以为的命中注定,不过是她镜头下无心的邂逅;他认定的两情相悦,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蔡今原揉了揉太阳穴。以徐夏曳的性子,这样难堪的真相无异于当众羞辱。不是几句软话、几个拥抱就能揭过的。
他那般心高气傲的人,要如何承认自己会错了意?要如何面对这场由他自己臆想出来的荒唐情事?
山雾愈发浓重,将徐夏曳远去的背影吞没。
齐谦无声地叹了口气。那位爷此刻怕是恨不得这雾气再浓些,好藏住他难得一见的狼狈。
“不行,”井葵攥紧手指,犹豫片刻后下定决心,站起身说道,“我得去跟他解释清楚。”
蔡今原和齐谦连忙一左一右拦住她,“别别别!”
两人异口同声:“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去了只会火上浇油。”
“他生起气来连他爸妈都要退让三分,”蔡今原夸大其词道。
井葵咬着下唇,“那总不能就这么晾着吧?”
“你现在过去,他只会更恼。”齐谦叹气,“让他自己冷静冷静吧。”
“那……他什么时候能消气?”她眼巴巴地问。
两人对视一眼,无奈摇头,“这得看他自己了。”
井葵垂下眼睫。设身处地想想,换作是谁都会生气。朝夕相处三个月,对方却连自己的背影都认不出来,还信誓旦旦说不认识。她懊恼地绞着手指,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太过迟钝。
那张照片她看了千百遍,却从未认真端详过照片里的人,只顾着欣赏构图与光影。
施月悄悄凑过来,“其实……”
她欲言又止,“徐夏曳生气的时候虽然吓人,但……”
“但什么?”
“但对你总会不一样些。”施月眨眼,“你想想,他什么时候真对你发过火?”
“他虽然总冷着张脸,看起来拽拽的。但是你一对他想做些什么,他还是会纵容。他要真不乐意,为什么不直接把你推开?哪还轮得到开口拒绝你?你说是不是?”
梁与黎正在翻看井葵相机里的照片,轻笑一声,“要我说,这乌龙闹得挺好。”
“像不像在拍偶像剧?原来你们早就见过了。这不是命中注定,不是缘分……是什么?”
相机里,徐夏曳站在红绸树下回望的侧脸,与壁纸上那个逆光而行的背影,在光影交错间竟有种宿命般的呼应。
邓言京没参与对话,闻言只是极轻地扯了扯嘴角,目光投向雾霭深处。
徐夏曳站在索道排队的人群中,周围嘈杂的人声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不时有游客回头偷瞄这个格外醒目的高挑身影,但他浑然不觉。
山风穿过他的发梢,带来一丝凉意。
他想起这三个月来她每次笑着凑近时的眼睛,指尖不经意划过他手背的温度,那些似有若无的暧昧话语。原来在她眼里,这些都只是一时兴起、随手撩拨?
最可笑的是那张照片。他竟以为那是她蓄谋已久的靠近,是她小心翼翼的暗恋证据。
结果呢?
她连照片里的人是谁都不知道,甚至发毒誓说绝对不认识。
徐夏曳扯了扯嘴角,眼底一片冰凉。三个月朝夕相对,他以为至少在她心里会有些许不同。现在看来,不过是他自作多情得可笑。
胸口发闷。
原来在她眼里,他和这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和这满山的雾气,和那些她随手拍下的风景,并没什么两样。
他此刻才醍醐灌顶,哪有什么高段位狩猎,纯粹是他自作多情。她摸腹肌就真的只是馋他□□,设壁纸单纯觉得构图好看,那些被他解读成暖昧的举动,不过是她随性而为的坦荡。
这场他以为势均力敌的博弈,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在内心疯狂攻略自己。
现在回想,她每次触碰完就若无其事的样子,哪是欲擒故纵,根本是吃完豆腐就收手的渣女做派。
他自我攻略到差点搭进去半颗心,她却连半点动心的迹象都没有。那些全他妈是她的即兴表演,纯粹馋他,走肾不走心。
第一次尝到这种荒诞的挫败感。
从头到尾,沦陷的只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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