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禁毒大队大队长刘昌在看守所门口站着，看着一辆辆大巴开进看守所，他在看守所的办公室里等了半夜了，越来越坐不住，干脆到大门口等。看守所大门口开着探照灯，亮如白日。车队最后是一辆警车，车窗都开着，刘昌看到副驾驶坐着本次交接行动的负责人，而后排低着头的，正是让他坐不住的人，冷露声。
见大巴都已经进了看守所的门，刘昌赶紧迎上警车。交接行动的负责人认识刘昌，从车窗探出头和刘昌打招呼，刘昌顾不得寒暄，指着冷露声说：“王局，这个人给我。”
王局刚要反驳，一页文件拍到了他的脸上，他看了看文件的内容，赶紧下了车，一边招呼后座的警察给冷露声开手铐，一边说：“哎呀小冷，你看你刚才也不说，白白受这么多苦，要不是你上不去大巴车，还要进去溜一圈。”
冷露声慢慢调整了一下坐姿，摆正了纠缠的双腿，说：“没事的王局，这是应该的，该走的程序要走。”
王局赶紧说：“你看你身体都这样了，还坚守缉毒一线，向你致敬。”
冷露声抬起头，微微笑着：“应该的，大家都是为了缉毒事业嘛。”
王局对刘昌说：“刘队，你把车开过来，免得小冷再下车折腾了。”
刘昌早已从传回来的情报里知道了冷露声的情况，看见冷露声老老实实坐在车里，以为情况还好，于是把自己队里的警车开了过来。却见和刚才坐在后座的警察下车，抱起了冷露声。冷露声全身不着力，全靠警察托着，只用手臂揽着警察的脖子，小腿随着警察的走动晃动着，南疆天气热，冷露声穿得少，看得出来整个人消瘦地不成样子，裤子下面露出的脚踝不及一握。刘昌还记得冷露声刚到边境的时候，年轻、漂亮、生气勃勃，现在的冷露声依旧漂亮，却只剩一副衰败的残躯，让人看着都心疼。
警察把冷露声放到刘昌的车后座上，冷露声马上倒了，警察见怪不怪地把他扶起来，给他系好安全带，还顺手帮他摆好双腿。冷露声笑着道谢，刘昌却瞪大了眼睛：“小冷，这是怎么回事？”
冷露声还在笑：“刘队不是知道吗？上次还叫我撤离来着。”
刘昌皱起眉头：“我以为只是不能走。”
一般人确实不懂这个，冷露声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高位截瘫，坐不住的。”
刘昌叹气：“早知道是这样，应该叫你第一时间撤离的。”
冷露声不同意：“要是撤离了，哪里还有这些收获？”
见警察要走，冷露声赶紧叫住他：“同志，我的轮椅帮我拿过来呀，谢谢你。”
见刘昌瞪自己，冷露声嬉皮笑脸地说：“轮椅虽然是用犯罪集团的钱买的，但是我走不了路，就不上交了哈。”
他是怎么这么自然的说出“我走不了路”这句话的？刘昌鼻子有些泛酸：“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明知道老广喜欢漂亮的男孩子，还要送人入虎口；是我明知道你是烈士遗孤，还要让你去做卧底；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还残了双腿……
冷露声见刘昌眼圈泛红，赶紧说：“刘队，我们干这行的，早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了，不过是不能走路了而已，换这么多毒贩，值了。”
坏人的伏法凭什么要用好人的健康乃至生命去交换呢？刘昌心里难受，他见过太多的战友离去，每一次都让他悲愤难当。刘昌不善于表达，有些话说不出口，只是说：“我已经联系好医院了，现在送你过去。”
冷露声止住了刘昌的话头：“刘队，等温知新一起吧。”
温知新要在看守所走一遍流程，刘昌怕冷露声太累，让他睡一会，冷露声解开安全带，慢慢躺下了，还指挥刘昌给他调整了一下姿势。
天快亮了，温知新才走出看守所大门，他警方找给他的不合身的衣服，一见到冷露声就扑上去，上上下下把冷露声摸了一遍，掀开冷露声的裤腿，看到满了的尿袋，赶紧去摸冷露声的脉搏。
冷露声见他这副惊弓之鸟的样子，笑着打手语：“没事的，东西在轮椅包里，帮我换一下就好了。”
冷露声就等着人来抓，自然准备充分，温知新在轮椅包里找到了导尿套装，示意刘昌背过身，给冷露声换了导尿管和尿袋。温知新算了算，冷露声这一夜应该是没能喝上水，尿液不多，虽然喝水少了也不好，但总比憋了尿引发高血压强，那才叫麻烦了。
车子发动起来，温知新担惊受怕一夜，渐渐睡着了。
刘昌知道温知新听不见，也不压低声音，直接说：“我们初步的想法呢，你现在也不方便再干缉毒了，最好也别留在边境了。你干脆回石城去，没有哪个毒贩敢去东部沿海省会暗杀一个警察，你也多陪陪你妈妈。”
冷露声问：“那工作呢？”
刘昌有些惊讶：“你还想工作吗？”
冷露声笑着点头：“我也不是什么都干不了啊。”
刘昌想了想，说：“江省公安厅的徐副厅长是你爸爸的警校同学，我联系他，让他给你安排。”
冷露声忍不住问：“那温知新怎么安排？”
刘昌想了想，问冷露声：“你的意见呢？”
冷露声说：“让他跟我回石城吧，他本来就是神经外科的研究生，博士都考上了，只不过没来得及去读。看他想读书还是想工作，我尽量支持他。”
刘昌笑了起来：“轮到你支持了？你别管了，我找人安排，让他跟你回石城。”
冷露声彻底高兴起来：“谢谢刘队。”
车直接开到了市人民医院，温知新下车组装好轮椅，把冷露声抱了上去。刘昌提前和医院沟通过，两个人一到医院就办好了住院手续，先吃了早饭，休息过再安排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的很快，冷露声的情况很明确，T4以下的脊髓完全是碎的，药石罔医，回天乏术，还要多亏了温知新技艺娴熟，没有破坏其他组织，并且第一时间开始给冷露声复健和训练排便，现在只需要继续维持就好。
冷露声本以为温知新有机会做人工耳蜗，但是检查结果狠狠给了他一记重锤。温知新的听觉系统完全宕机，从听觉器官到听觉中枢都有问题，人工耳蜗不用想了，右耳也没救了，左耳戴上助听器也就听个响，配合读唇语，大概能理解别人七八成的语义。温知新自己倒是无所谓，他没有很强的沟通**，和冷露声在一起时间长了，渐渐有了默契，很多事情也不需要语言。
刘昌和医生沟通过，知道冷露声和温知新除了残疾没有别的问题之后，第一时间把两人打包送上了回石城的航班，以免夜长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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