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不能上飞机,冷露声坐不住机场的轮椅,虽然申请了登机口托运轮椅,温知新还是托运了所有行李,只背了一个装着医疗用品的包,方便随时抱起冷露声。
温知新很紧张,他失去听力以后也很少有需要与人大量交流的情形,助听器并不能帮他听见机场广播,看懂工作人员的唇形也过于吃力,而且他还要照顾冷露声。满打满算,冷露声瘫痪也才三个月,虽然他以惊人的毅力和恢复能力实现了基本自理,但还是有非常多的无能为力。
好在机场的无障碍设施还算完善,工作人员也很热情,两个人一路被送到了登机口。广播登机,工作人员也引导二人首先登机。温知新抱起了冷露声。冷露声还不适应在公共场合暴露自己的残疾,他不去看自己随着温知新的走动而轻轻晃动的双腿,把脸转向温知新的方向。
机上通道很窄,温知新侧过身,依旧不能避免让冷露声的腿碰到了旁边的椅背,虽然不至于受伤,但不断的晃动让冷露声的鞋悄然滑落。冷露声没有知觉,温知新也没注意到,工作人员捡起掉落的白色板鞋追上了温知新。温知新把冷露声放在座位上,帮他调整好姿势,确保他坐稳,才蹲下身给冷露声穿鞋。这双鞋是新买的,冷露声看着温知新拉松了所有鞋带,把他无力下垂的脚妥帖地放进鞋里,再拉紧了鞋带。他再也没有机会磨破鞋子了,他的鞋子甚至不会再有折痕,冷露声闭了闭眼。
温知新在冷露声身边坐下,朝冷露声笑了一下,笑容有些紧张和忐忑。冷露声拍了拍温知新的手,打手语:“不要怕,我带你回家。”
回家,你以后就有家了,你的家不再是交国边境那个没有父母的草房,不再是出卖你的舅舅的家,而是和我在一起,我们两个的家。我们会一起面对困难,我们更会一起克服困难,
温知新懂了冷露声的意思,他郑重点头,我将用我的余生,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
飞机穿过云层,冷露声带着贼兮兮的笑,把一张卡塞到温知新手里,温知新见过这张卡,冷露声让他跑的时候曾经试图塞给他过。温知新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开始打手语:“这个不用上交吗?”
冷露声无声地说:“大家都不提,就当没这回事。”
冷露声什么都不瞒着温知新,温知新也知道冷露声的家底。冷露声家在石城有房子,过段时间,等刘昌走完手续,冷露声就能收到补发的五年工资和办案经费,外加伤残补偿。以后他在石城工作,每个月除了工资还有伤残补贴,收入不算低。可以说,冷露声以后的生活不会有什么大的经济压力。
这倒是不错,温知新想了想,他应该找得到工作,能养活自己。实在不行,还可以给冷露声当护工嘛。
两个人相视而笑,几年来第一次感觉到了轻松。
不同于南部边疆的溽热,石城已经开始入秋了,拿到行李的温知新不急着出机场,而是给先冷露声穿了一件外套,再检查了一遍冷露声的身体,确认他状况良好,才拖着行李,让冷露声自己划着轮椅出了机场。
徐祖光在机场接站口看到了那个坐轮椅的身影,虽说瓦罐难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大家早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是亲眼看到从前那个活力四射的少年陷在轮椅中,还是让徐祖光觉得难受,二十五岁的大小伙子,比二十岁时还要瘦弱,更别说他瘫软的坐姿,回头和人说话时别扭的姿势,处处都充满了无力感。
战友牺牲的早,冷露声是他看着长大的。当年边境缉毒总队请徐祖光帮忙推荐个人,要新面孔、年轻、漂亮的男孩子,徐祖光第一个想到了还在上警校的冷露声,即使知道冷露声要去做什么,他还是找冷露声谈了一次。冷露声第一时间就同意了,二十岁的男孩子就这样去了边境。
好在,人还是回来了。徐祖光想着,迎了上去。
冷露声也看到了徐祖光,他扬起依旧明媚的笑容,用力推了两把轮圈上前:“徐厅长。”
徐祖光也笑起来:“露声,叫什么厅长,还是继续叫伯伯。”
冷露声笑着说:“我以后就是您的兵了嘛。”
徐祖光佯装生气:“这又不是工作场合。”
冷露声也不再客气,指着温知新对徐祖光说:“徐伯伯,这是温知新。”
徐祖光知道温知新,他也看到了温知新的助听器,于是伸出手,慢慢说:“小温,你好啊。”
温知新还有些搞不清状况,看向冷露声,冷露声赶紧打手语:“徐伯伯。”
温知新知道是徐祖光,赶紧握住了徐祖光伸出的手,他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出声,又有些紧张,一急之下弯下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徐祖光赶紧拉起温知新,哈哈大笑:“不用这么客气,整的跟日本人似的。”
冷露声也笑起来,冲温知新打手语:“没事的,别紧张。”
徐祖光领着两个人往停车场走,冷露声客套:“徐伯伯还亲自来接我们,我们打个车回市区就好了。”
徐祖光说:“你还跟我客气,本来你花花姐姐也要来的,她今年做住院总,哎呀忙的要死,哪里也不能去,找时间再跟你聚吧。”徐祖光的独女,徐樱,小名花花,比冷露声大三岁。
冷露声说:“这个不着急,姐有空再说。我什么时候报到啊?”
徐祖光指着冷露声:“你着什么急?手续还没办完呢,以后有的是班上。”
到了车边,冷露声看着眼前的大型SUV,没忍住“哇偶”了一声。
徐祖光也有些尴尬,他想到去机场接人就下意识地开了大车方便装东西,却忘记了冷露声上下车的问题。徐樱之前给自己老爹科普过脊髓损伤高位截瘫的注意事项,但很明显,五十多岁的徐祖光记忆力开始衰退了。看着冷露声愣在了比轮椅高出一大截的汽车座椅前,徐祖光撸起了袖子。
冷露声赶紧拒绝:“徐伯伯,还是让温知新来吧,您别闪了腰。”
徐祖光不由分说:“小看我?干咱们这行的,哪个不天天锻炼了?”
徐祖光说着抱起了冷露声,手中的触感让他一惊,这孩子太轻了,摸上去只有一把骨头,而且软得不像话,一直在往下滑。
冷露声有点不好意思:“徐伯伯,我没办法用力配合,所以比较难抱。”
徐祖光把冷露声放到后座上:“你也太瘦了,要好好吃饭啊。”
离开了轮椅的冷露声,残态更加明显,他的双腿不着力地歪着,右脚松松垮垮地踩着左脚,但显然冷露声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他双手撑着座位,试图让自己坐正。
徐祖光赶紧扶正了冷露声,给他系好安全带,又帮他把两条腿摆正:“回头去你花花姐姐那里一趟,让她带你去给她导师看看。”
冷露声笑得有些勉强:“脊髓损伤就是这样的,给谁看都一样的。”见徐祖光瞪眼,冷露声只好说:“我过两天就去。”
温知新放好了行李和轮椅也上了车,徐祖光开车往市区方向驶去。一边开车,徐祖光一边说:“露声,你们家那个房子,我去看过了,几年没住人,灰尘太大,很多东西也坏了,你花花姐说,还要做无障碍改造,我请了装修公司在做了,还没完工,这几天你们先住我那里。”
冷露声赶紧说:“这多不好意思。”
徐祖光不容置疑:“家里又不是没有地方,我下周要出差,你花花姐后面半个月都要住在她们医院,你刘阿姨刚刚退休没事干,你去陪陪她。”
冷露声只好应下:“装修的钱我转给您。”
徐祖光板着脸:“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跟我客气我生气了。”
冷露声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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