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的树年代普遍要久些,刚过饭点,天色微暗,昏黄的路灯还未亮起。
钟时倚在边上低头,褚知浪蹲在花坛边,姿态懒散,拆开刚结账时从前台拿的糖,塞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口,“真回去学习啊?”
他身后是棵上了年纪的银杏树,大概骨质疏松,被换季的风吹下不少绿叶,他一片一片捻起来,“难得出来一趟的,是吧,平时两眼一睁就是学……”
“咱要张弛有度,都周末了,别把自己逼太紧……”
蓝光浅浅印在脸上,钟时头也不抬,“你六百分考完了?”
手机里的数字加加减减,算上支线一二也才接近一万五,离当初说的两万还差不少,后面不知道有没有其他支线,现在推的几个剧情点都是前菜,原著开篇就是柳无亦给人去葬礼送花,真正的剧情还没开始。
想着,他又问了句,“二模考六百,没问题?”
“哈?”
“当然有问题,”褚知浪站起来,将嘴里没味道的话梅糖扔了,过去伸手搭人肩上,“唉,我是什么分数提取机?想考多少就能考多少?六百分,你都没把握我能考。”
分数越往后提升越难,尤其时间短,钟时也知道,拧了下眉没说什么。
脑袋搁在人肩窝里,褚知浪一低头就见手机上的一串数字,他笑问,“算啥呢?”
钟时没回,收起手机侧头问,“三模?”
下周三二模,三模在半个月后,还能赶上任务截止时间。
“……”
“三模时间也赶呐,哪有这么提升的,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呢,……哎,你那么想我考六百分?”褚知浪一扬眉,箍住人不放,在人耳边笑说,“没事,我就算考五百分咱也能在一个城市,小钟老师别慌~”
“那你还不如出国。”
钟时冷嗤,推开人想走,五百分在a市只有被挑的份。
“别呀,”褚知浪把不情不愿的人拉回来,笑哄着说,“去国外离你太远,想跟你看同一个月亮都难。”
两人挤在同一路灯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空中的月亮被乌云遮了一大半,只在黑夜里露出点点冷光。
老城区的规划保留了陈旧的色彩,将原先刺眼白光的路灯换成昏黄,就连旁边的老树也换上暖光的新衣,钟时在那双如星般的眼里瞧见了自己。
那双眼里带着郑重,问,“今天请假一天,去看电影吗?想跟你说点事。”
钟时第一反应是回绝:“不去。”
喜欢是一回事,真在一起是另一回事。理智上,没离开循环前他不会轻易谈恋爱,没有真正迈出那一步,他还能说服自己他们之间其实没那么深刻的感情,但感情上……
钟时微低头,避开对视。
褚知浪的感情一向直白,讨厌的时候纯粹,喜欢的时候也很纯粹,事实上他能忍这么久才说这个事,钟时也很意外。
被拒绝也没强求去看电影,褚知浪将银杏叶捏成的绿色玫瑰递到人手里,说,“本来想好好准备下,但我觉得你一直在犹豫。”
明明他俩相互喜欢,但总感觉这人在顾及什么。
他笑了下,胸腔里的心跟着后面店铺上闪烁的灯牌一起,砰砰地跳,他忽然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让你没安全感,……我找医生问过了,我俩的情况,是会让我对你产生亲近的想法,但仅限于信息素活跃的易感期。”
AB恋大多失败的原因他两都很清楚,褚知浪觉得以他的情况,钟时大可不必担心这个。
这人没什么相熟的朋友,他找来找去也只能觉得是匹配的原因,人觉得他的喜欢源于那个百分百匹配。
钟时不喜欢那个匹配,连带着也不喜欢那张纸,所以藏起来,不让父母知晓,没有beta会喜欢被信息素控制的Alpha,尤其是恋爱里。
褚知浪退后一步,松开人,瞧着路灯下低头的少年,解释,“我不是因为那些匹配才喜欢……”
剩下的话被钟时急切般打断,语调依旧是冷的,“我不想早恋,高考后再说。”
“……哦。”
褚知浪没话说了。
沉默了会儿,面前人似乎陷在一片低迷中,背对着他蹲坐下,低着头也不说话。
疑似被拒绝,自闭了。
钟时轻啧了句,有这么脆弱吗?
他伸手在人头顶轻拍两下,最近忙着学习,那头微卷的头发有些乱,倒也不扎手。
人没动静,脑袋埋在手臂里,极轻地吸了下鼻腔,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他耳边。
钟时顿住。
他压了压眉,认命蹲下身,扣住人手腕,掰了几下才掰开。
低眉失落的Alpha露着半个眉眼。
他眼尖,一眼瞧见人藏在暗处的嘴角轻轻勾了下。
还没待他松手,那条戴着手绳的胳膊反手一扣,拽着他手腕往自己方向带。
刚刚好,抱了满怀。
“啧。”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意识到上当,钟时微眯了下眼。
唇瓣的湿热极快地在手背上贴了下,褚知浪昂头,眼底含着鲜明的笑,哪有半分脆弱,锋利张扬的眉眼刺进心里,“小钟老师,这么心疼我?”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喜欢我?”
“关心则乱,嗯?”
他瞥向那只被自己拽住的手,眼底笑意更深,似乎还有几分得意。
“做梦也要有个度,撒开。”
两人蹲在路边,钟时耐心告罄,斜了眼那双手,冷道。
昏黄的灯光很暗,褚知浪却一眼瞧见人耳尖的那抹微红,他笑笑,依言松手。
靠得近了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确实不太好。
钟时起身,站在他边上,并没有离他远远的,只是平静地收回手,再揣回兜里。
好一会儿,蹲着的人突然喊住他,“唉,不回答我就默认了昂。”
成年人的不回复是婉拒,但钟时不是,真要不喜欢早就一脚踹开了,还能容得他在这里动手动脚。
对于不喜欢的人,钟时向来无情。
钟时:“……”
褚知浪撑着头,炽热的视线都快黏他身上,钟时侧头回视过去,人一笑,自顾自地说完,“我不知道你在顾及什么,我们彼此的心意心知肚明,我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横跨的其他东西,即使有,无论是什么,我都不在乎。”
“你想高考后在一起,我没意见,但钟时,不要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我们需要沟通。”
感情里最忌讳的就是什么都不讲,什么都不说。
胸口咚咚地响,钟时薄唇微抿,眼睫短暂地颤了瞬,而后又复原,掀着眼皮冷淡问,“别装,你到底想说什么?”
褚知浪一挑眉,起身过去笑了笑,“想要忽悠你跟我在一起啊,看不出来吗?哎呀,我们小钟老师铁石心肠,慧眼明珠,这样都不动容,好叭好叭,那就只能我认栽咯~”
他伸手拨弄了下那些还被钟时攥在手里的银杏叶,轻笑开口,“我们去刮彩票,两百块,看谁中的多,就听谁的,怎样?”
“决定不了的事就交给天意,合情合理。”
“哎,敢不敢?”
边上人校服拉链敞开着,他越说越来劲,指向街对面的彩票店,眉眼张扬,似是笃定人会答应。
微微的风声吹动杏叶,枯萎的叶片撞到他两身边,碎了个边角,钟时轻嗤,“你想怎么玩?”
褚知浪一耸肩:“要是我赢了,我们现在就在一起。”
钟时倚在身后灯杆上,淡淡道,“要是你输了,三模考六百。”
“不是高考后在一起?也行,”褚知浪眉一扬,自信开口,“多一个条件而已,我跟你说,抽了三支吉签,我必不可能输。”
“等着,你对象给你秀一手。”
他带着人转身,往那个几乎闪着七彩光芒的美好未来去。
……
翌日,课间的五班难得活跃起来,一张张试卷从前排往后传,之前的随堂测卷发下来了。
老刘出的模拟题难度又超标,班上怨声哀悼,“都快高考了,老刘就不能收收神通去祸害下一届吗!”
王痧一听,拿着自己五十分的试卷更加乐呵呵,连连感慨,钟时真牛逼,这才听几天的课,都能考五十了!
前面的宋趣趴在桌上心如死灰,他一抬眼就见桌上的一百分,这卷子是一百五十分的。
“卷子很难,别太放在心上。”
他笑脸一收,蹩脚安慰道,“么事,我给你去打探一下可姐考多少。”
大抵是同病相怜。
他心里很清楚,脚底抹油,火速离开萎靡现场。
新的一周刚换完位置,钟时又回到了窗边的风水宝地,前面的林可拿着试卷,在叹气。
后面的褚知浪趴在桌上,还没从昨晚的自闭中回神。
王痧一来,就见钟时拿着那张一百一的试卷往后递,没人接,试卷只能轻飘飘地盖在人脑袋上。
他一瞧上面的数字,惊道,“一百一!我靠,浪哥,你要上天呐!”
说罢又觉得不对,人趴在桌上没动静,丝毫不像是考了高分的样子,便问,“他咋了?”
那试卷上确确实实是写的他浪哥的名字。
钟时想起昨晚人信誓旦旦的样子,没忍住,嘴角扯出个笑来,“他花两百买彩票,只中了二十。”
王痧:……
“这,……呃,”他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话似地,“浪哥,彩票不可信,我们没有那个运气,看开点,起码……咱只亏了一百八不是。”
话落,试卷下的脑袋动了两下,一张满是怨念的脸抬起来,“谁在乎那一百八!你时哥中了一千你知道吗?”
他亏的是一百八吗?他亏的是对象!
王痧倒吸一口气:“这,……确实,搁我……也心里不平衡。”
说完他又将试卷给人盖回去:“您还是继续休息吧。”
此地也不宜久留。
他边笑边跑。
快上课的时候,钟时还听后面的人在念叨伤心事,“为什么!都抽到三次大吉,运气能跌成这样!”
门口的老刘在外面狠狠咳了声,胳肢窝夹了一叠试卷,在人进来前,钟时往后靠,挑眉,“往好处想,你确实得到了一千块。”
抽出的签也算应验。
昨晚他看人一脸天塌了生无可恋的表情,本着未来对象不能欺负太狠的原则,转手将一千块给了人。
身后的脑袋又抬起,褚知浪顶着那张试卷,侧趴着瞧人,“我就不能换一个好处?”
一千块换一个对象,想得可真美。
钟时脸上笑意一收:“做梦。”
眼看老刘走上讲台,他又道,“老师来了,起来听课。”
后面又趴回去的人一动不动:“没有对象,不听。”
钟时压着声音:“考不到六百,你这辈子都没对象。”
“!”
这话在耳边转了好几圈,褚知浪立马坐直,狠狠抄起头上的试卷,又轻轻往桌上一拍,咬牙切齿,“你魔鬼吧钟时!”
恶魔低语:“考不到六百,你这辈子都没对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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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彩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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