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两人还是不欢而散,卢匀昼重新驾车行驶回中昴路。
他们因六年前的事导致现在关系有些复杂,今天会闹得不太愉快也在意料之中,不过也没关系,卢匀昼既然已经肯回重庆,那么这些事情总要由他来解决的,时间问题而已。
卢匀昼抱着猫回了平墅里,廿一小时候在这里长大,虽然相隔六年,但它对这里还是熟悉亲切。
廿一叫唤了一声从卢匀昼怀里跳下来,没有着急像以前那样跳来窜去,反而直直往中厨的方向去了。
猫的嗅觉要比人类灵敏太多,这时卢匀昼才反应过来,一股陌生的饭菜香味在这里晕开,浅淡的,但余韵悠长,溢进鼻腔。
卢匀昼不认为这是该属于这里的味道。
果不其然,下一刻宋虔文从中厨里走出来,笑吟吟的蹲下身去:“廿一啊。”
他刚从厨房里忙完出来,不大方便摸猫,只好将双手微微举起跟它说话,身上没有系围裙,两侧额角微长的发丝自然垂下,眼睫压得很低,看上去实在是温柔又富烟火气。
宋虔文简单逗了猫两句,站起身来对着卢匀昼很自然地说:“你也别闲着,过来端菜。”
卢匀昼抱臂挑眉,他不太明白宋虔文想要做什么,如果昨天只是因为二人多年未见住在这里,那今天的目的又是什么。
宋虔文显然看见了他疑惑的神情,笑了笑:“怎么,我好歹算你半个哥哥,叫不动你?”
“你做菜?”
宋虔文闻言装模作样地看了周围两眼:“不是我,这里还有别人?”
卢匀昼笑了一声,进去帮着端菜了。
不得不承认,宋虔文手艺还不错,菜品不多,样式和味道都很熟悉,好像都是照着卢匀昼口味做的家常菜,和当年董莫的风格格外相似。
“宋总亲自下厨,好难得,你平常一个人也会自己做菜?”
不用私厨,把做饭当兴趣爱好的总裁真是少见。
“不经常。”宋虔文盛了碗汤给他,“我做饭不好吃,刚好你回来了,现在在拿你试毒。”
卢匀昼:“……”这人嘴硬得简直没法说。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有闲心。”卢匀昼咽下一口热汤,滋味鲜甜,感觉还不错。
“没,现在也没什么闲心。”宋虔文也不动筷子,就坐在一旁看着他吃,“你面子大么,这专门请你吃的。”
宋虔文看着他把饭吃完,自己顶多喝了两口汤陪着。
“你真在这菜里下毒了是吧?”
宋虔文:“?”
“那你怎么一口不吃啊。”
宋虔文笑出声:“我现在不太饿,晚点回公司吃。”
“你今天不住这?”卢匀昼越发不理解。
过来光做顿饭就走?做慈善呢?
“是啊。”宋虔文忍了忍笑,“你真以为我是闲人,我公司里忙嘛。”
卢匀昼听得耳熟,又是公司很忙,他们两个果然都是一样的,连借口都懒得编。
“你不是董事长么,说不去就可以不去的。”
宋虔文手支着头看他:“唉,总没个正形也不像话,不想变成别人闲话里尸位素餐的废物上司,我也很苦恼。”
“……又鬼扯。”
卢匀昼不过脑子都知道他在打胡乱说,“废物”两个字跟他沾边吗,而且他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说什么,更何况他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谁又敢说什么。
“当然,你非要留我的话我也可以考虑今晚住这。”
“我可没说。”卢匀昼直截了当,“你自便吧。”
“嗯,那就是没有这个意思。”宋虔文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我先走了,记得一会把碗放洗碗机里。”
“你应该会用吧,少爷,要不要我教你?”
卢匀昼无声蔑他一眼,意思很明确,让人赶紧滚……
等人走后,卢匀昼又自己盛了小半碗温热的汤喝,他不禁眯着眼睛想,看这些菜品样式的熟练把握程度,显然不会是新手下厨,自己和他同一个屋檐下住这么些年怎么不知道这人有会做饭的好本事。
还是说这几年里自己琢磨着练出来的?
不用猜也知道,宋虔文这几年里过得根本不可能像他表现得这么风轻云淡。
当年他离开这里的有多痛苦,或许宋虔文也不亚于他。
卢匀昼深吸一口气,把结成絮的思绪散开,逼迫自己尽量不要去想这些。
平墅里面重归寂静。
只是这寂静得似乎有些反常。
好像缺了什么东西……
……猫呢!
刚开车出去不久的宋虔文不出意料地接了车载电话。
他明知故问:“才几分钟,这么快就找我有事?”
“宋虔文,我猫呢?”
“哦,兴师问罪来了。”宋虔文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排安安静静睡着的廿一,“在我车上,怎么了。”
“你……”听宋虔文承认这么大方,他一时也有些语塞。
猫是好猫,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被人拿走了也不知道叫两声。
“你到底想干什么。”语气里带了点烦躁。
“好不耐烦啊,卢匀昼。”宋虔文语气带笑,“我记得当时你不是要我跟你一起养么,怎么,你现在想把廿一占为已有?”
“你要是实在想它了,可以来我公司看它。”
卢匀昼气还没消:“闭嘴。”
“那好吧,我闭嘴。”宋虔文无奈说,“廿一啊,我劝不动,你跟他说吧。”
廿一有些暴躁地“喵”了几声。
在车上才睡着,被卢匀昼这通电话吵醒,现在起床气上头正隔着电话骂他,即便对面是陪伴多年的主人。
照这架势看,或许马上要成为前主人了?
廿一才不管这些,它现在彻底精神了,开始伸出爪子把车后座当猫抓板挠。
不消一会,后座的皮质座椅被它抓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宋虔文听见动静往后面瞄了一眼,纵容地笑笑,任它挠。
“宋虔文。”
“嗯?”
“公司地址。”
宋虔文忍不住笑出声,声音通过手机传过来有些低哑:“真来啊。”
卢匀昼没吭声了。
“卢匀昼。”
等了好一会没等到对面人说话,宋虔文收敛笑意:“生气了?”
卢匀昼还是不说话。
指示灯亮红,宋虔文把车停稳。
听着对面那头的沉默,轻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你这人生气就生气,怎么还不理人。”
“……挂了。”
车载电话短促响了一声,宋虔文看着中控显示屏愣了会儿,随后绿灯亮起,车辆缓缓启动。
平墅里,卢匀昼靠在沙发上,对着空荡荡的室内发了会呆。
*
*
“你这人生气就生气,怎么还不理人。”
十六岁的卢匀昼终于得偿所愿把人惹生气了,跟在人身后叫他,“宋虔文。”
“啪”的一声房门关上,宋虔文彻底不理他了。
卢匀昼悻悻回到自己房间里,“问个题而已,至于这样吗?”
这里事出有因。
两个人同一个屋檐下住了没两天,卢匀昼就忍不住彻底原形毕露了。
他那个性子消停一会手就要痒,刚开始还会因为生分而装出些风度,现在连演都不想演。
看不惯宋虔文整天把自己闷在房间里,跟坐牢似的,他始终觉得和同龄人就要有同龄人的玩法,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骗宋虔文出来。
卢匀昼数学物理是很不错,但同为理科,化学却略有欠缺。
他随手扯了两道化学题去敲宋虔文的门。
“其实我觉得化学要比物理有趣得多,但我在这方面天分不够,所以有些问题想请教你。”卢匀昼倚着门框笑意难掩,但不轻浮。
宋虔文看他一眼,接过作业开始读题,他站在卧室门口,丝毫没有要请卢匀昼进去坐坐的意思。
卢匀昼等了一会,在宋虔文快要给他解答时先开了口,“站着讲题不累么?去我那边坐坐?”
还不等宋虔文回答,卢匀昼就拽着人胳膊走了。
宋虔文轻叹了口气,顺着卢匀昼拽着自己的力道走进他的房间里。
不由自主想起那天夜幕里落地窗下卢匀昼朝他看的那一眼,他尽量控制着自己不乱打量。
白天这里景观不错,外面大片大片的绿植映在白净的窗上,昼光透过植被光影泼下,地上是附赠的缓缓流动的金。
“你不是有书房么?”宋虔文被他拉到位置上摁着坐下。
“你不也是在自己房间学习的么?”卢匀昼反问他,转身又去自己书柜上翻东西。
“这怎么能一样。”
卢匀昼头也不回:“怎么不一样。”
宋虔文无奈摇头,自己是寄人篱下。
就这么片刻时间,那几道化学压轴题就差不多全解出来了。
见卢匀昼还在翻翻找找,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意思,宋虔文不由得站起身问他:“不问题了吗,你在找什么?”
“不急,马上给你看。”卢匀昼终于搬下个大盒子,瞥了一眼他手上的题,刚刚随手拿去问的,自己连题目都还没读。
“有机,”他看着纸上占了大篇幅的有机物分子式,“有机的条件太苛刻了,我们今天不玩这个。”
“玩……什么?”宋虔文听得云里雾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卢匀昼把盒子掀开,里面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化学实验仪器,放得毫无规律可言。
他从中取出个小玻璃瓶展示给宋虔文看,里面煤油浸着几块银白色金属,“钠。”
卢匀昼实验操作毫无规范可言,但速度快,点燃酒精灯,嫌火力不够大,又随手把刚才拿给宋虔文的化学卷子点了烧。
宋虔文:“?”
固定好试管,炼药一样加入许多不明液体,最后扔进一小块钠。
一气呵成。
片刻后,宋虔文看着一地的碎玻璃试管渣子明白过来,什么问题都是借口,他纯粹是耍自己玩的。
幸好隔得远,途中宋虔文又拉了卢匀昼一把,所以两个人都没有被溅到。
“不经用。”卢匀昼耸了耸肩,伸手捻起玻璃片瞧。
宋虔文目光冷下来,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有病。”
“哎,你别走啊。”卢匀昼扔了玻璃片伸手去拽他手腕。
宋虔文手腕上温热而潮湿,他打眼瞥过去,红色的液体粘在两人皮肤相贴的地方,晕出小片殷红。
他反捉住卢匀昼的手举在面前,几天前同样的位置也是被他自己用玻璃划出伤口。
“又是故意这样,很有意思?”
“我这次不是……你别生气。”
宋虔文把他的手甩开,扭头就走,任卢匀昼跟在自己后面。
一概是胡说八道的,他想。
“我没有要作弄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整天太闷了,想找你玩的……”卢匀昼有些急了,“我都解释给你听了,喂,你说话啊。”
宋虔文没理。
“宋虔文。”
还是不理他,只顾往前走。
“你这人生气就生气,怎么还不理人。”
他被宋虔文关在门外,卢匀昼一人独自和卧室门面对面。
卧室里,宋虔文抽了两张纸巾,皱着眉去擦手腕上的血渍,用的力道很大,腕上顷刻红了一圈,就好像血迹没有擦干净。
他拿自己消遣呢。
宋虔文眼皮半阖,不由自主把自己陷入回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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