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向松在办公室的“惊天宣言”，没有被公开传播。但在小范围内，还是引起了震动。姚老师严密封锁了消息。他说有人恶意造谣。学校会严肃查处。
黄德义主任压力很大。这压力，主要来自秦向松家。他果然将重点放在了追查发帖人上。匿名论坛查证困难。但结合照片角度、发布时机，还有对谢初夏有敌意的人来看，林雅丽的嫌疑最大。
姚老师私下找林雅丽谈了几次话。林雅丽每次都矢口否认。她的态度甚至有些嚣张。她似乎笃定，学校找不到确凿证据。
没有证据，学校也拿她没办法。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管理员删除了帖子，学校发布了官方辟谣公告，还说要加强网络管理。
但伤害已经造成，无法挽回。
谢初夏感觉像被剥了一层皮，身心俱疲。她变得更沉默，除了学习，几乎不和其他人说话。
她和秦向松之间，也变了，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那次“告白”之后，他们连偶尔的“偶遇”和“辅导”都几乎没了。他似乎在刻意回避她，也许是怕再给她带来麻烦。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谢初夏不敢问，也不敢想。
生活仿佛回到了原点。甚至比刚转学时更糟，唯一的好处是，因为秦向松那番话的余威，明目张胆欺负她的人少了。连林雅丽也暂时收敛了些。只是看她的眼神，更加冰冷。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期末。
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复习压得人喘不过气，这也冲淡了一些之前的舆论风波。
期末音乐课的考核，是自选曲目表演。有了上次的经验，谢初夏提前很久就开始准备。她选了一首旋律优美，难度适中的曲子。她反复练习，力求完美。
考核那天，气氛严肃。同学们依次上台。
林雅丽选择了一首高难度的炫技曲目。她弹得流畅华丽。音符跳跃，技巧娴熟。结束时，赢得不少掌声。她下台时，下巴微扬，目光扫过谢初夏，带着明显的挑衅。
谢初夏深吸一口气，轮到她了。
她走到钢琴前坐下，手指抚上琴键。熟悉的触感让她稍微安心，她闭上眼睛，摒除杂念，开始弹奏。
她的曲子不炫技，但情感真挚。旋律动人。她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融入了琴声，委屈，坚持，努力，还有那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憧憬。音乐温柔而有力地在教室里流淌。
一曲终了，教室里安静了片刻。然后，掌声响起。不算特别热烈，但很真诚。音乐老师看着她，赞许地点了点头。
考核结束，成绩当场公布。林雅丽凭借高超技巧，拿到了最高分。谢初夏的分数也不错，排在中等偏上。对她来说，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同学们陆续离开，谢初夏收拾好东西。她动作慢，是最后一个走出音乐教室的。
刚关上门，转身，却看见一个人。
秦向松。
他倚在走廊的墙壁上，微微侧头看着窗外。夕阳透过窗户，把他罩在一片暖光里。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身形挺拔，侧脸轮廓清晰冷峻。
谢初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他怎么会在这里？是在等她吗？
秦向松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深邃难辨。
“弹得还行。”他率先开口，语气依旧是淡淡的，“比之前有进步。”
他的声音打破了走廊的寂静，谢初夏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
“……谢谢。”她声音很轻。
一阵沉默。气氛微妙，带着点尴尬。
“那个……”谢初夏鼓起勇气，想找点话说，“帖子的事情，后来……”
“过去了。”秦向松打断她，语气没什么起伏，“不用再想了。”
“……哦。”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又一阵沉默，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喧闹声。
“期末考准备得怎么样？”他问，话题转得自然。
“还……还行。”谢初夏老实地回答，“在努力。”
“嗯。”他应了一声，视线没有离开她，“暑假有什么安排？”
“回……回老家吧。”她说，父母已经催了她好几次。
秦向松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只是看着她，目光沉静。
谢初夏感觉脸颊在发烫，她垂下眼，盯着自己的鞋尖。心里挣扎着，一个问题堵在喉咙口，不问出来，她恐怕会一直想着。
她终于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你……你那时候在办公室说的话……是真的吗？”
问完她就后悔了，脸颊瞬间爆红。她飞快地低下头，不敢看他，心跳如擂鼓。
秦向松沉默了几秒，走廊里安静极了，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你希望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反问，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
谢初夏猛地抬头，撞进他幽深的眼眸里。那里面似乎有情绪在翻涌，她看不懂，但她被吸住了。
我……我希望？
她张了张嘴，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
秦向松看着她慌乱无措的样子。忽然，他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谢初夏的心尖。
他直起身，向她走近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谢初夏能闻到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近到能看清他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的呼吸一滞。
“谢初夏。”他叫她的名字，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嗯？”她下意识地应道，声音微不可闻。
他的目光落在她通红的脸上，带着一种专注的审视。
“好好考试。”他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 ，每个字都清晰，“暑假……保持联系。”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似乎包含了很多未说出口的话。然后，他转身，双手插在裤兜里，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谢初夏一个人愣在原地。过了好久，才慢慢回过神来。
脸颊上的热度久久不退。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混杂在一起。最后，却泛起一丝隐秘的、无法抑制的甜。
他说……保持联系。
这算是什么？是答案吗？还是另一个问题的开始？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但他给了另一个承诺，一个关于“联系”的承诺。
这让她冰冷了很久的心湖，被投下了一颗温暖的石子，涟漪一圈圈荡开。
她不知道，未来依旧充满了不确定性。流言或许不会完全消失，林雅丽或许还会找麻烦。学习的压力依然沉重。
但是，在这一刻。
看着窗外绚烂的晚霞，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宣告放学的铃声，感受着心里那一点点雀跃的甜。
谢初夏忽然觉得，这个夏天，或许……不会太糟糕。
她摸了摸自己依旧发烫的脸颊，嘴角忍不住，一点点，一点点地弯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真实的微笑。
她转过身，脚步轻快地向教室走去，去拿她落下的复习资料。
心里还在反复回响着他最后那句话。
“保持联系。”
怎么保持？他会给她打电话吗？还是发信息？她是不是应该主动一次？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让她有点心烦意乱，却又有点……期待。
她走到教室后门，刚要进去，却差点撞上一个人。
是林雅丽。
林雅丽看到谢初夏，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尤其是，她看到了谢初夏脸上还未完全褪去的红晕，和微微弯起的嘴角。
“哼。”林雅丽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语气刻薄，“考得一般，还挺高兴？”
谢初夏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抿了抿唇，没有理会，侧身想从她旁边过去。
林雅丽却挡住了路，她压低声音，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
“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就了不起了。”她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我们走着瞧。暑假长着呢。”
说完，她用力撞了一下谢初夏的肩膀，扬长而去。
谢初夏被撞得踉跄了一下，扶住门框才站稳。
刚刚升起的那点暖意和甜蜜，瞬间被冲散了大半，心沉了下去。
林雅丽的话，像一盆冷水，提醒着她现实的冰冷。
她走回自己的座位，默默收拾好书包，沉重的复习资料压在身上，也压在心上。
走出教学楼，夕阳依旧很好，但她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
“保持联系。”
这句话，此刻听起来，有点遥远，有点不真实。
她叹了口气，背着书包，慢慢向校门口走去。
脚步不再轻快。
走到校门口，她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便利店。
然后，她的脚步顿住了。
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秦向松坐在那里，他没有走，他手里拿着两盒牛奶，看到她出来，他站起身，走了过来。
谢初夏呆呆地看着他走近。
他把其中一盒牛奶递到她面前。
“给你的。”他说，表情自然。
谢初夏愣愣地接过，温热的，是加热过的牛奶。
“你……你没走？”她问，声音带着不确定。
“嗯。”他应了一声，喝了一口自己手里的那盒。“等你。”
“等我？”谢初夏更惊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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