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被她紧紧攥在手里,坚硬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细微的痛感,却远不及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重塑雕像的权利。那个名字像一个隐秘的开关,瞬间接通了她最深处、连阮笙笙和小姨都未必完全知晓的喜好。
他怎么会知道?他到底查了她多少?那种被彻底窥视、剥开伪装暴露在日光下的恐惧感,比后巷那个吻后的慌乱更甚,带着一种粘稠冰冷的窒息感,瞬间攫住了她。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手机屏幕在她微微颤抖的指尖下变得模糊。
愤怒像冰冷的火焰在胸腔里燃烧,烧灼着理智。
是愤怒于他的步步紧逼,愤怒于他精准的“投其所好”,更愤怒于……自己内心深处那一瞬间被精准戳中、几乎要破土而出的微弱悸动。
钓系高手。
阮笙笙的警告,此刻不再是遥远的分析,而是冰冷的现实,带着锯齿,切割着她摇摇欲坠的防线。
“啪嗒。”
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言筱棠猛地回过神,像被烫到一样,用力将手机屏幕朝下狠狠扣在办公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巨大的动作引来了旁边工位同事疑惑的目光。
“言姐?没事吧?”同事关切地问。
“没事。”言筱棠的声音绷得像一根拉到极致的弦,干涩沙哑。
她甚至没看同事,猛地拉开抽屉,将那个仿佛带着毒的手机胡乱塞了进去,然后“哐当”一声用力推上抽屉,落锁。
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狠厉。
做完这一切,她靠在椅背上。
办公室空调的冷风吹在她汗湿的后颈,激起一层细小的战栗。
她闭上眼,后巷昏暗灯光下那个失控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她踮起脚尖,带着酒气的微凉的唇贴上他的脸颊,然后是他瞬间僵硬的触感,和她自己如坠冰窟的惊恐和……自我厌恶。
酒精。一定是酒精。
还有那该死的氛围,阮笙笙的起哄,聚光灯下的无处遁形……所有的一切叠加起来,让她短暂地失了智。
她只能这样解释。只能把那个荒谬的、让她无地自容的行为,归咎于瞬间的脆弱和失控。
那不是她。
那绝对不是她言筱棠会做的事情!
懊悔像无数只细密的蚂蚁,啃噬着她的神经。她怎么会做出那种事?主动去亲一个男人?
一个她刻意疏远、警告自己要保持距离的男人?
她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自己唇瓣落下时,他皮肤微热的触感……这个回忆让她胃里一阵翻搅,强烈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猛地抓起桌上的水杯,灌了一大口冷水,试图压下那股恶心感。
下班回家的路上,地铁拥挤嘈杂。言筱棠戴着耳机,音量开到最大,震耳欲聋的摇滚乐试图填满所有思绪空间,驱赶那个挥之不去的画面和那条精准得可怕的短信。
但音乐声越大,心反而越乱。那个名字——“重塑雕像的权利”——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她确实喜欢,很久了。那场 Livehouse……她几乎能想象现场轰鸣的贝斯线和迷幻的灯光……
不行!
她用力甩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是陷阱!是更高级的饵!一旦她咬钩,就彻底掉进了他精心设计的“钓系”游戏里!阮笙笙的警告言犹在耳:“玩不起!”“段位太高!”
回到家,小姨霍孜迎正在客厅插花,温暖的灯光下,她侧脸柔和。“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累着了?”她抬头,关切地问。
“嗯,有点。”言筱棠含糊地应了一声,换了鞋,径直走向自己房间,“晚饭不用叫我,不饿。”她关上门,隔绝了小姨探询的目光。
房间里没有开灯。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板上,将自己彻底沉入黑暗。
被锁在抽屉里的手机仿佛成了一个烫手山芋,隔着门板和空间,依旧散发着让她心慌意乱的存在感。
他会再发短信吗?会打电话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被她锁在抽屉里的手机,隔着木板,真的震动了起来。
嗡嗡的蜂鸣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持续不断,带着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
言筱棠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她捂住耳朵,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震动声像一把小锤子,一下下敲打着她紧绷的神经。震动停了。几秒后,又再次响起。一遍,又一遍。
她猛地抬起头,黑暗中,她的眼睛像受伤的小兽,闪烁着慌乱和愤怒的光。
她站起身,冲到书桌前,一把拉开抽屉。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着刺眼的光,显示着一个没有备注但尾号有些熟悉的号码在疯狂呼叫。
是陈延。
她盯着那个跳动的名字,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愤怒压倒了恐惧。
他凭什么?凭什么这样步步紧逼?凭什么以为一条短信、一个电话就能让她就范?凭什么把她当成他“破局”游戏里的棋子?
她没有接。手指悬在红色的拒接键上方,带着冰冷的决绝,用力按了下去。
世界瞬间安静了。
但安静只持续了几秒。手机屏幕又亮起,一条新短信弹了出来:
「言小姐,打扰了。只是想确认你是否收到之前的邀请?位置很好,不去可惜。纯粹听歌,别无他意。陈延。」
言筱棠盯着那条短信,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她的眼睛。
“别无他意”?骗鬼呢!她几乎能想象到他打出这几个字时,脸上那副志在必得的表情!一股强烈的反感和被冒犯的怒火冲上头顶。
她不再犹豫。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飞快地敲击,每一个字母都带着她所有的抗拒和冰冷:
「收到。没空。不去。票请转赠他人。勿扰。言筱棠。」
发送。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手指微微颤抖。她迅速将那个号码拉入黑名单,动作快得像在丢弃什么危险品。
然后,她再次将手机狠狠扣进抽屉深处,“哐当”锁上。仿佛这样就能彻底锁住那个名字带来的所有混乱和不堪。
她靠在书桌边,胸口起伏。黑暗里,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拒绝了。拉黑了。结束了。她对自己说。
可心底深处,某个角落,却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唾弃的……空落。
像是被强行拔掉了一根刺,留下一个微小却清晰的空洞。
接下来的几天,言筱棠的生活像上了发条,精准而冰冷。
工作,加班,回家。她刻意屏蔽了所有可能与陈延相关的信息。
手机除了工作联系和阮笙笙、小姨,几乎成了摆设。她甚至开始绕开以前常去的、可能遇到他的区域。
世界仿佛真的清净了。
直到周六下午,她百无聊赖地点开很久没看的微信朋友圈。手指机械地滑动。
大多是晒吃晒玩晒娃。突然,一条没有配文、只有一张照片的动态闯入视线。
发布者:周凯。
照片明显是在一个光线昏暗的高档酒吧卡座拍的。
画面中心,陈延独自一人靠坐在宽大的沙发里,侧对着镜头。他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液体,冰块折射着迷离的光。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部分眉眼,只露出紧抿的唇线和线条清晰却透着浓浓疲惫感的下颌。
整个人的气场不再是签约仪式上的意气风发,也不是酒吧后巷时的困惑愤怒,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溢出屏幕的低落和……寂寥?背景是模糊的喧嚣人群,更衬得他形单影只。
周凯还在下面贱兮兮地评论了一句:「哎哟喂,谁家小狼狗失恋了?借酒浇愁呢?」
言筱棠的手指顿在屏幕上。照片里那个沉默低落的身影,和她印象中那个紧张真挚、意气风发甚至带着偏执笃定的男人,重叠又割裂。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她的心尖。
她几乎是立刻锁了手机屏幕,将那个画面隔绝在外。
别心软。
别上当。
这是他的手段。
是“钓系”的另一种表现方式——示弱,博取同情。
她反复告诫自己,起身去厨房倒水。玻璃杯接满水,握在手里,冰凉的温度传递到掌心。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小区里嬉闹的孩子和散步的老人。
阳光很好,暖洋洋地洒在身上。
可心底那个被强行拔掉刺留下的空洞,似乎被周凯朋友圈里那张照片,无声地撑大了一点点。
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像水底的暗流,悄然涌动。她握紧了水杯,指尖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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