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用手撑起自己的下巴,似乎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两人。
那眼神像看什么丧家犬。
没想到这位神秘的灼海阁主不仅未对破坏规则的人进行处罚,还对自己的宗门出言不逊。立于庭前的两人一时间竟有些错愕,不知道如何回答。
年少气盛的东门岳比江巉反应更快一点,他下意识向前跨了一步,脱口而出:“你这个……”
只不过话未说完便生生地止住了,江巉已经反应过来,拉住东门岳袖子的同时,一个眼刀已经飞了过去。
江巉一向严厉,东门岳一下子就止住了声,只将一张脸涨得通红。
“我师弟不知其中原委,还望阁主莫怪。”江巉仍然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甚至对这样过分的话也并没有激起一丝一毫他的怒意,反而拱手道歉,随即毕恭毕敬地回答起红娘的问题来:
“此次擢选仙令从金门而得,金门立于我折胥之巅,我折胥山门自是应当按照其要求将仙令递送于各位参与者手中。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小辈并不知晓。
如若不便参加,告知晚辈一声让晚辈好回去复命便好。”
红娘听到这儿,突然冷笑一声:“又是不知晓……呵呵……说来也是,折胥自上而下都是这种风气。怕是你们也不知晓整个宗门的人到底被北雪屠戮的还剩下几个。”
红娘的话像是触及了什么折胥的隐秘之事,沐风泽眼见着站在她面前的两人变了脸色。
甚至连一直隐忍避让的江巉,拱手低头的侧颜也能看出明显的变化,而站在他旁边的东门岳则是白了一张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沐风泽不由觉得自己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自己现在转头就走还来得及吗?
再说了,红娘一向温和,眼前之人与自己认识的红娘真是天差地别。
气氛剑拔弩张,小心翼翼观察着众人的沐风泽,在收到小周子做的鬼脸之后,自己的想法终于得到了验证。
虽然她不知道北雪是谁,但她知道金门是什么东西,那是立于尘世第一高山之巅的通天仙门,人间传说中走过去便能得道升仙的仙门,虽然这个说法真假一直未有人验证,但那的确是尘世和九重天沟通的一个渠道。
眼前这两个折胥的人,原来真的只是守护规则,匡扶正义,以为他们俩在茶楼真的是在欺骗百姓,他们拿的是仙令,却不是逮捕沐风泽的仙令,而是花神祭擢选的仙令。
花神祭……
沐风泽的思绪又一下飘得很远,除了她昏迷的那五十年,次次的花神祭她都是参加的,那这次呢?还要去吗?
还要去这个自己逃离的地方吗?
在沐风泽还在思量之时,低着头几乎咬碎了自己牙的江巉终于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转而不卑不亢地对着红娘言道:“如若有什么晚辈该知晓之事,灼海阁主不妨直言,晚辈一定洗耳恭听,如若有什么该还之仇、未解之怨,晚辈也愿代为偿还。”
“呵呵。”红娘又轻笑一声,笑里尽是些讥讽之意:“你?你们折胥的人还真是惯常把自己当个人物。”
话虽是这么说,但红娘的脸色似是有些缓和下来,又移转开了话题:“既然你是来送擢选仙令的,又为何把栖梧门的人带到我面前,难道这仙界的事情还需要我做个见证吗?”
红娘说着又换了个姿势斜靠在榻上看着两人,用手指了指他们背后的沐风泽,“既然他们的师父不愿他们参与,我这个外人就没有劝人参加的理由,究竟参与不参与当然要问他们自己的意思了。你来找,又有什么用,难道跋山涉水来这么一趟就是为了这个?”
红娘此话一出,江巉便知道东门岳当时冲动的举措是误会了人家。
这山中真有个叫栖梧门的修仙门派,自己所寻的那个未记载在册的隐世宗门,也正是这个被东门岳称作是招摇撞骗的两人所修行之处。
“正是为了此事,也是因为……”江巉应到,但没有把话说完,而是紧接着转身对沐风泽两人言道,“此事我们稍后再议,若依着海阁主所言,两位的确是仙门道友。将才在街上确是我们冒昧了,还道友望见谅。”
其实话大部分是对着沐风泽说的,显然这两人之中,沐风泽才是能做决定的人。
另一位更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正躲在沐风泽身后,拿一双眼,偷偷望着众人,活像一只怯生生的兔子。
东门岳虽气愤着但眼神也不由自主地落在这小姑娘身上,不是探究,而是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了过去。
站在旁边闷不吭声的沐风泽一下子被人提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忙不迭应了两句无妨,随即回到:“既是身在门内,自然要听我师父的,师父说不让我们去,我们便不去了……”
沐风泽正说着,江巉又掏出那块仙令来,仙令上显出两件物什,乍看之下令沐风泽觉得十分眼熟。
她紧跟着摇头的动作止住。
“本次擢选的头彩……”正欲介绍仙令显影物什的江巉,因沐风泽拒绝的话而止住了自己的话。
室内一时无言。
沐风泽看着眼前的确十分熟悉的物件,虽只是显影,但只觉其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牵引着自己,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她将拒绝的话止住,随即言道:“道友请继续介绍。”
“本次擢选的头彩正是这仙令上所显出的上古灵石与上品鸣山兔内丹。”江巉以为她是为了奖彩心动也未觉奇怪,继续讲了下去。
站在他身后的东门岳也同样是觉得沐风泽见钱眼开,眼馋宝物,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音节来。
而沐风泽则是紧紧地盯住这显影。
上古时代距当今这个末法时代已经太远,据沐风泽所知,这世间仅存的几块上古灵石全数被寄放在灵族当中。
她曾经猜过,天帝将灵石放在灵族之中是为了表面上冠冕堂皇地想要减少外面地争斗,还是让灵族怀璧其罪的罪责越发严重,也许也不是全部都在灵族,或许有一些她不曾知晓的放在他处,但眼前这块她却熟悉地不能再熟悉。
江巉操控着那仙令离她越近,沐风泽能感受到禁制的威压便越严重,但她却没有丝毫退缩之意,而是捏紧了拳头无比坚定地应到:“这个擢选,我要参加。”
见沐风泽突然改变了态度,站在她身边演戏的茜草略有些惊讶,一时之间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好。”江巉见她应下,也是一桩事情解决,并不管沐风泽突然色变是为了什么,“只要伸手接下仙令便是自动应下擢选了,无需其他手续,道友请。”
江巉的话说完,沐风泽却没有立马动作,她的眼神一直无法从仙令上的幻影上离开。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她心中早已泛起惊涛骇浪,原因无他,而是这块灵石是——她父尊之物。
这是沐扬灵从小到大都知晓的,她父尊带在身上的,从未离身过的一块上古灵石。
她甚至比江巉还熟悉这所谓彩头的功效是什么,甚至熟悉那灵石上的每一条小的纹路,她从小到大曾无数次握在手里把玩过。
而这灵石还有一个世间罕见的功效——修复。
虽不如娲皇补天的灵石那般玄妙,能修复世间万物,但却能修复世间上大部分神魂的损伤。
也能修复她父尊本命灵石的裂缝,用以维持她父尊那看似漫长实则岌岌可危的生命。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除非她父尊真的陨落了吗?
真的如五十年梦醒所言,她在那一场大梦里伤亲杀父,早已落得个不肖子孙之实?
沐风泽不相信,实在无法相信,但这却是她自醒来之后,第一次得到与父尊有关的线索,无论如何,就算是冒着被仙令察觉的风险,她也得去。
想着沐风泽伸手朝着仙令的方向而去,鶠迟施加在她体内的保护禁制,却像是接触到了什么天敌,隐隐牵动着沐风泽的双手,让她每一寸向前的挪动都变得极为困难。
“要不我们……”看出了不对劲的茜草在一旁突然出声,没说出的下半句话是——要不我们不去了。
但话未完之时,沐风泽已经猛地一下伸出手抓住了仙令。
仙令被她紧握在手中之时不断颤动,像是想要挣脱她的控制而去,却被沐风泽死死抓住,最后无可奈何般归入沉寂。
化作一块冰凉的玉石,静静躺在沐风泽的手中。
契约已成,沐风泽见众人都盯着自己,朝着大家露出一个敷衍的笑:“未曾见过此等仙家物什,郑重了些,让道友们见笑了。”
说着将手背到了身后,藏起了她握住仙令后不断震颤的双手。仙令宛若一块冰,似乎握紧即要化掉。
沐风泽却下意识地将其握的很紧。
不仅仅是父尊的上古灵石,另一样彩头是鸣山兔的内丹……
内丹呈粉红色,晶莹剔透,更像一块如玉的宝石。
虽然沐风泽从未见过此等物什,但这也令沐风泽觉得十分熟悉,她不禁产生了一些惊世骇俗的想法,这内丹会不会是卯颈的姐姐的?
那个卯颈嘴里,自己的从未见过的挚友。卯怡的内丹。
如果是这样……
沐风泽将目光落在正在和红娘告别的江巉身上,目光来回在这仙门二人中打转。
他们是没提关于自己那块追捕仙令的事情,还是他们根本不知呢?
在这场擢选既看起来与自己自己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情况下,这会不会是什么圈套?
但……如果对付她,真的需要这样的圈套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