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慎知看着醉得一塌糊涂,脸上的惶然却做不得假的平安,沉着脸点了点头。
乔思雨这才进到了厢房里,福了福身子道:“小女是乔家的二女儿,就是拿下那千金之诺的皇商乔家。”
“所以是你想用这个千金之诺到我身边,又觉得平安碍事,才吓得她说出了这番话?”
“公子误会了。”乔思雨笑着解释道:“公子都说了您只是皇家赘婿,我去到您身边有什么用吗?”
“再说了,且不论我是有心上人的,就看公子对夫人这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架势,要是我敢对夫人做什么,怕不是明年的今天我的坟头草就得有一丈高了吧?”
崔慎知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无视了乔思雨,轻手轻脚的把平安抱进了怀里,小声哄着平安又喝了两杯梨花酿,等到平安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才抬头看向乔思雨。
乔思雨会意,放轻了声音继续道:“我已经是乔家确定的下一任当家,自然要为乔家打算,乔家为了这个千金之诺豁出去了大半身家,虽说公子今时不同往日,但乔家总得捞回点什么吧?”
“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亲眼见到公子,我怎么知道公子会不会信守承诺,就在我想着要怎么接近公子的时候,林一默找上门来,要我帮他在夫人跟公子之间从中调和却不能完全调和,我这才编造了个可怜身世到了夫人身边。”
“所以夫人说的话不过是夫人的想法,不管是林一默还是我,都从未想过要介入您与夫人之间,挑拨您跟夫人的感情,更没想过要对夫人做什么,还请公子明察。”
崔慎知低下头看了一眼平安,面色不虞的说道:“从中调和,但不能完全调和?”
“是,”乔思雨点了点头:“林一默察觉到夫人对公子生出了些许误会,想要让我从中调和,这样一来公子就会念着他的好,不说给他升官,起码会对他多有赏赐,作为您的宠臣,他未来的路自然是官运亨通,万事顺遂。”
“可是直接把误会完全解除的话不就成了一锤子买卖?那可就亏了,所以林一默才特意嘱咐了我,调和,但不能完全调和,得让这个误会长久的,持续的存在下去,直到哪天这个误会不能带来利益为止。”
崔慎知想到平日里他对林一默的信任,脸黑了。
他冷哼了一声说道:“这样的事,林一默居然会跟你说?”
“那是自然。”乔思雨想到林一默,笑得眉眼弯弯:“因为林一默并不知道我是乔家人,只以为我是被卖到青楼无依无靠的可怜孤女,对我完全不设防。”
“那你呢?你想要的是什么?”
听到这话,乔思雨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正了正神色道:“乔家想要用千金之诺换一道圣旨,只要这个圣上的血脉还坐在皇位上,乔家,世代为皇商之首,地位不可动摇。”
说完,乔思雨眨了眨眼,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俏皮。
“至于我嘛…我可以帮公子寻找夫人误会的原因,并助公子解开跟夫人的误会,不过希望公子看在我费心又费力的份上,把我认作义妹,许我一个郡主之位,毕竟我的心上人眼里只有权势,我要是不能给他带去助力,他再喜欢我也是不愿娶我的。”
崔慎知不假思索:“林一默?”
“是。”
“你既然喜欢林一默,又为什么要把他算计我的事说出来,就不怕我处置了他吗?”
乔思雨摇了摇头。
“林一默跟我说过,您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虽说他设计了您,但只是于私,只要他还是个能臣,还对江山社稷有用,也不曾做出对百姓不利的事,您就不会处置了他。”
崔慎知的脸更黑了,因为林一默这话说的确实没错。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需要你帮?平安是我的妻,她对我有所误会,我自然会解释清楚,哪里用得着旁人插手。”
“因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乔思雨轻笑了一声:“公子的话是有些道理,夫妻之间的事按理说是不用旁人插手,但是公子,容我斗胆问一句,您知道夫人她误会了什么吗?又是因为什么产生的误会吗?”
崔慎知哽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满怀不甘的说道:“朕答应你。”
“谢圣上,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件事想要问清楚,”乔思雨端正了神情,带着几分郑重道:“公子,您,是真的喜欢夫人这个人吗?还是说您喜欢的…只是‘夫人’?”
听到这话,崔慎知心里涌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皱着眉头问道:“你什么意思?”
到了乔思雨擅长的领域,她整个人都自信了起来,气势甚至隐隐压过了崔慎知。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乔思雨走近几步,指了指平安说道:“看公子这小心翼翼的样子,是觉得夫人是朵需要精心呵护的菟丝花?可公子知道吗?菟丝花可不是什么柔弱无害的东西,它…可是会吸走宿主养分,甚至害死宿主的。”
“如果夫人像您以为的这样需要您小心照顾,恕我直言,那她应该活不到跟您见面的时候,而是早就香消玉殒在了冷宫里,您说是吗?”
仿佛是想到了平安会早早离世的这种可能,崔慎知下意识的收紧了抱着平安的手,引起了平安不怎么舒服的哼哼,他又赶紧松开了些许,调整了平安在他怀里的姿势,让平安舒服一些。
乔思雨看着崔慎知的动作,眼里流露出了一丝羡慕。
林一默怎么就不能像崔慎知对待平安坦率且毫无顾忌的偏爱她呢?明明喜欢她,就是不肯面对,说什么想娶崔凌仙,怕她碍事,巴巴的给她又送宅子又送铺子,说是要她去崔慎知跟平安身边帮忙办事,却又各种暗示她可以为自己想想,真是个别扭的男人。
乔思雨努力压住心底的酸涩,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所以公子,您是真的喜欢夫人吗?还是只喜欢夫人在您面前的样子?您要先决定,我才好知道要怎么做。”
崔慎知看了看怀里睡颜恬静的平安,没有回答。
乔思雨知道她说的话有些刺耳,但这些事必须问清楚,毕竟真心对真心,和假意对假意,处理的方式是不一样的。
“公子,我不信您没有发现不对。”
“林一默跟陆逢平的关系公子是知道的,所以我从林一默那里得知了夫人不少的事,比如夫人先前是以冷宫长大,无依无靠的可怜孤女形象出现在您身边的,但这样背景下长大的夫人,您却觉得她天真纯善,需要您百般照拂,这其中必然有什么缘故。”
崔慎知想起了郭树,想起了那封现在看来全是疑点的血书,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垂下眼看着平安的脸,一言不发。
乔思雨看出来了崔慎知有所隐瞒,却也不恼,只是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继续道:“陆逢平还跟林一默说过,他进宫当了太医后,夫人曾不止一次的利用他隔开您与那位殿下,为的自然是让您只能看到她,也就是说打从一开始,夫人接近您就是动机不纯,是有所图谋,您真的不介意吗?”
“除此之外我是不知道更多了,但是我想,夫人的算计应该不止于此,不然您不至于对她如此情根深种,也不至于对她单纯柔弱,需要人照顾的样子深信不疑。”
“所以公子,您喜欢的,是真的夫人吗?还是您看到的夫人?”
崔慎知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抱着平安踏上了回宫的马车。
*****
坐在回宫的马车上,崔慎知还是像往常一样小心翼翼的护着怀里的平安,不让她磕着碰着,心里却异常复杂。
其实他不是没察觉到不对,他是刻意忽略了这些不对。
自从南州回来之后,他的世界就陷入了一片混乱。
先是平安出了事,然后他就发现了沈眉妩慈爱假面之下的真面目,得知了傅韵锦所受的苦难以及离世都跟沈眉妩有关,接着又得知了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他不是崔肃恭和傅韵锦的儿子崔慎知,是只有崔肃恭和沈眉妩知道的‘崔沈知’。
父亲不是父亲,是灭门仇人;尊敬的长辈不是长辈,是引起一切事情的元凶;母亲不是母亲,他也不是什么太子,他所拥有一切都不是属于他的,是旁人强加给他的,带着他亲人血泪的‘恩赐’。
他唯一拥有的,真实的,属于他的,是喜欢平安的那颗心。
所以他当时才会想着安顿好平安后就豁出一条命,换一个公道。
可是平安用虚假的谎言拉住了他,让他生出了那唯一一丝求生的**,他才会选择活下来,才走到了今天。
因此,他不愿也不敢去深究那些不对劲,他怕想得太多,他就会成为当年南州初相遇的顾曦。
——那个失去一切心如死灰的顾曦。
可当年他能救回顾曦,如今却不知道有谁能救得了他。
就在崔慎知心情越来越糟糕,脑袋越来越乱的时候,平安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在他怀里拱了拱,变成了整个人窝在他怀里的姿势,还一脸心满意足的蹭了蹭。
看着平安这无意识的,充满了依赖跟信任的动作,崔慎知笑了。
他低下头亲了亲平安的脸,眼神里满是宠溺跟怜惜。
“平安,怪不得不管我怎么做你都还是会觉得不安,毕竟我自己都没有正视自己的心,又凭什么说我对你是一片真心?不过是一片假意罢了,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整理好我的心再给你一个答案,我保证,不管结果如何,都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因为醉酒睡得迷迷糊糊的平安当然给不出回应,只是乖巧的待在崔慎知的怀里,像是一只粘人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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