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道清丽柔婉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旁,步履轻盈,裙裾微扬,正是莲雾非,她身后跟着一个提着精致食盒的侍女
莲雾非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院中对峙的三人身上,尤其是站在玄王身侧、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薛黎明时,她秀气的眉尖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审视,随即又迅速隐去,换上了温婉得体的笑容
“殿下,今日冒昧打扰,请殿下恕罪”她款款上前,对着玄王盈盈一礼,姿态优雅,声音如清泉击石,她直起身,目光关切地在玄王脸上转了一圈
随后柔声道“听闻殿下今日在宫中面圣,又遇上了些宵小惊扰,想必劳心,家父新得了一味外族传至海外秘制的凝玉膏,据说对陈年旧伤、安神定惊颇有奇效,雾非想着殿下日理万机,或有旧患烦忧,便自作主张送了些来”她说着,示意身后的侍女将食盒捧上前
那食盒打开,上层是几样精致的点心,下层则是一个巴掌大小、通体莹白的玉盒,盒盖上流露一股清冽幽淡、带着丝丝凉意的药香飘散出来,闻之令人精神微振
玄王的目光落在那玉盒上,心头却猛地一跳,旧伤,安神定惊?莲雾非这话说得无甚破绽,仿佛只是寻常的体贴关怀
但自己耳后那道疤,位置极其隐秘,除了当年那个替她擦灰的少年……还有谁会知道?这莲家小姐,是误打误撞,还是……有意为之,她下意识地用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旁边的薛黎明
薛黎明的反应比她更快
几乎是莲雾非说出“陈年旧伤”四个字的瞬间,他周身那股原本收敛着的、带着血腥气的戾意便无声地弥散开来,他并未看莲雾非,眼眸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一瞬便钉在那只莹白玉盒上,眼神里的温度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种近乎冷漠的压迫感
莲雾非脸上依旧带着温婉得体的笑容,面对周遭的气氛变化仍岿然不动
竹剪一步冲了上去,小脸上满是惊喜和邀功的神情,脆生生地嚷道“殿下!莲小姐又送点心来啦!上次的芙蓉酥可好吃了”她完全没察觉到身边骤然紧绷的气氛,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食盒,又好奇地探向那散发着幽香的玉盒“咦?这盒子好漂亮!里面是什么呀?也是给殿下吃的吗?”
竹剪天真烂漫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薛黎明率先开口“莲小姐,看来你与玄王殿下是旧识?这么细微的旧伤也认得,真是关系匪浅”
莲雾非移动了些位置,留出侧脸面对他“我少年时曾帮父亲送样东西给故人,只是不想路上出了意外,正巧刚被寻回宫的玄王殿下拨刀相助,我才得以脱身,却因此让殿下留了这伤,为了答谢殿下常来殿中送药,往后便多有来往了”
她这话在玄王回宫后才认识的人看来或许逻辑缜密,挑不出错,但在薛黎明看来却是漏洞百出,玄王的旧痕是十一岁时与他比试所伤,而玄王进宫已是多年后,如何能调转时间在救她时留这痕?或许事件是真的,但这伤的来处却是嫁接的,看来给莲家小姐递情报的人不够聪明啊,查到了这伤却没查到缘由,薛黎明歪了歪头
他可无法接受另一方势力染指他花了不少心思才建立起的玄府暗网,想坐收渔翁之利?不可能
一直在旁冷面观战的玄王自然知道莲雾非对于伤的来处是编造的,但她不急着点破,想看看薛黎明的有趣反应,最好能激到他露出点破绽,至少网可以收回来了
“令人感动的情谊,薛某羡慕,只是薛某也曾在外族环境下生活过一段时间,这膏药的原料怕是…另有其效吧”薛黎明走近拎着白玉盒的侍女
“此话差矣,这膏药的原料在多本医书上均有记载,药效一查便知”莲雾非神色不惊的答道
“看来姑娘的药理知识很丰富,不过这白玉盒用来装膏药未免太浪费,这么贵重的盒子小姐还是自己保存起来好了,小侍女,过来帮你们殿下换个木质盒,再把这白玉盒存好一会儿送回贵府,当心磕碰着”他嘴角微微带笑说着
竹剪一脸不情愿“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一点儿也不懂礼仪”但随即望向那精致漂亮到不得了的盒子又动了私心“但是好吧!确实蛮好看的,那我就先替殿下收着,一会儿还给莲小姐”
莲雾非正欲抬乎制止时竹剪就已忙忙碌碌的将盒子换好了,刚才伤痕之事已是撒了谎,她也不好在玄王面前为了一个盒子计较再拂她面子,只好做罢
“有劳竹姑娘”她客套的向竹剪答谢
玄王望着这一幅架势也懂了意思,大抵有问题的是白玉盒而不是药膏本身,莲小姐是利用药膏散发出的味道欲盖弥彰,但薛黎明有在边塞的生活经验,所以还是被他闻出来了吧,原料之言应是在探她,而莲雾非能知晓旧伤这么私密的事情,内应必在府内了
“多谢莲小姐今日特来一趟,你的心意本王知晓,本王定派人上门重谢,现在天色已晚,莲小姐身子弱不耐风寒,还是趁夜色未完全黑时早些回府的好”沉默许久的玄王终于开口
“雾非先行退下,殿下早些歇息”莲雾非由侍女扶着起身,向玄王行礼后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确认莲雾非一行人走远后,玄王目光渐冷,带着严肃威压的声音响起“林时彻,把昨日给本王递过木梳的柳倩兮找来,抓活的,不要给她自尽的机会”
林时彻迅速应下,不到半柱香柳倩兮便出现在了玄王面前
“殿下…我不是…”柳倩兮尝试说些什么,可话未说完便被玄王用力的捏住了下巴,她眼眸中尽是闪着红光的冷厉,周身低气压,看不出半分平日的温和样
“本王留你在府中是因为你做事手脚伶俐,也通晓你无父无母仅有一家弟的不易,可你呢,卖情报给莲小姐便也罢了,伙同武津一行人里应外合的事你也干得出,真当我不知若非有人刻意泄露他们如何能迅速锁定西房位置,你以为他们许诺的好处能让你与弟弟都过上好日子?还妄想以自己的性命为注换他们守信?今日之事成了的话捏着你下巴的就不是本王的手,是刽子手的刀了!”玄王万分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连带着语调都高了几分
说完后便松开了她的下巴,留柳倩兮一胆面对刚才劫后余生的惊魂未定,玄王背对着她站在卧房前“我不仅不会杀你们姐弟,更不会撤你的职,但代价是你们永远也别想再见到彼此了”
世上最悲凉之事莫过于知晓至亲之人在世上,甚至知晓他在何处,可却永远无法相见之痛
关上卧房的门,仍能隐约听见柳倩兮传来痛彻心扉的哭声,可玄王却坐如一尊雕像,只是默默听着,再没了表情
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刻,可是人弱的时候,哭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强者忙里偷闲时的背景音乐罢了
“出来吧,卧房不大,躲在那做什么”玄王平复神色,淡淡地开口
薛黎明从暗处缓缓踱步走来“你不避着我?刚才殿下那方威风我可是尽收眼底了哦”
玄王将细而白皙的手撑在桌面上“有何好避?即便我不挑明你也早就知晓的一清二楚了吧,有些事,该出手时心软就是背叛自己”
其实她这话意有所指,薛黎明也听明白了
他低头轻笑了两声,却没顺她的意问出那句话“殿下还真是该狠心时一点也不拖沓,佩服,只是不知这对姐弟往后逢人会如何说起你,是无情无义,还是…公私分明呢”
“若如此在意他人眼光的话,我只怕连门都半步不敢踏,毕竟出门便要被臭鸡蛋烂叶子砸个半死,外面看不惯我这个风流公子的可不少”她语调带笑,脸上流露出少见的自嘲意味
“殿下倒是看的开,莲家小姐这事只怕不简单,你可知那白玉盒上抹的是什么?”薛黎明靠在木桌上,定定的站着
他瞥了眼玄王“迷药”
听到这个回答,玄王没有显得多意外,莲雾非对她的情感她是知道的,且这姑娘平日里也有点小聪明,她本想以此获取到莲家情报,但如今莲雾非这招未免太过,在王妃候选一事上用点手段推荐自己倒尚可搪塞过去,凭她一人难以完成此事,若是莲家人和她共谋此计…啧啧,麻烦
玄王不急着接话,调了调坐姿,椅子的移动发出摩擦声
薛黎明边调着护腕边分析“朝上老皇帝用王妃对你施压也有莲家的手笔,必是这爱慕玄王已久的大小姐求着自己父母亲将自己送上选妃台,再从父亲那取得名贵药膏混淆视听,想直接和你生米煮成熟饭啊”
“可这么冒险的事,莲家二老岂能答应?好歹是亲王府,在这下药有多危险莲家的人不会不知道,估摸着是莲小姐只对她父亲说了为你送疗药讨欢心,却没说还有一味猛药也一并呈上了”他找了把木椅,与玄王面对面坐下
“根本原因,是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你,无非是觉得赌一把,成功的概率至少五五开,但很不幸赌错了,还在你面前扯谎败了好感”他目光投向玄王,观察着她的反应
玄王眼波流转“说的在理,你对姑娘的心思很清楚嘛”
“不敢当,哪比得上您”薛黎明借机暗讽她
玄王试探的目光落在薛黎明身侧“你可认得,那白玉盒上的小浮雕?”
“外族的东西,薛某自然认得”他心领神会的娓娓道来“那浮雕上的鹿头是白湖部落信奉的部落图腾,在塞外倒是常见,但是既能大方的让我们瞧见,此事的幕后主谋便不会这么简单,莲小姐怕是倚仗着这个才如此自信吧”
“且以莲家的心思,既已入局,必然要搏点什么,不可能只是为了托举自家小女,我看日后是有的闹了”她扶了扶额
“总之,要闹的日子还长着呢,殿下可要保重身体,把这盘棋,下到最后啊”薛黎明点到为止浅带笑意,转身离开关上了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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