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再次过去了半个月,程岑的伤已经差不多全部养好,姜意在医院的活动范围也愈发广了。
抵制丧尸病毒的疫苗已经研究成功,高层所有人都已经注射了疫苗。但当下的难点是每一支疫苗都要提取姜意的血清,离了姜意这个细胞源,就无法生产更多的疫苗。
而姜意体内的血液终究有限,恢复还比常人慢许多。因而尽管疫苗已经研制成功,却没对外公布,也没大范围传播。
研究院原本进行着两项研究,一项是复制姜意的血液细胞,另一项则是研究让怪物变回人类的疫苗。
但由于两项工程太过于庞大,且怪物无法通过感染进行传播,于是研究院停了研究疫苗,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复制姜意的血液细胞上。
今天一早,姜意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
不用想,也知道是又有受伤的人被送过来了。
郁熵那边发起了全面攻击,那种超乎常人的速度和生命力打的各大基地措手不及。
目前还没找到有效的对抗他们的方法,基地所拥有的所有武器,他们都同样拥有。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鲜血对吸引丧尸有奇效,与他们起冲突时总避免不了涌上来一堆丧尸,让人分身乏术。
随着战斗的频繁发生,送来医院的伤员越来越多,普通病房被塞满伤员,不得已之下,医院只好把专供高层居住的单人病房拿出来安置伤员。
这也使得一向安静的病房在这几日破天荒地十分吵闹,甚至半夜时都能听到病床滚轮在瓷砖上滚动的声音。
姜意睡眠浅,屡屡被吵醒。
每当外面吵的他睡不着时,他就会拿出姜持的那本笔记,阅读最后一页父亲写给他的信。
父亲犯下的罪孽深重,是间接导致丧尸病毒爆发的罪人,姜意没有资格替那些无辜的人原谅他。但他在那六年对姜意的照顾也是真的,所以姜意同样没有资格和那些人站在一起去指责姜持。
人都是复杂的。
这句话时至今日他终于完全读懂了。
——
审判沈忠的事提上了日程,沈抿已经收集好了所有沈忠犯罪的证据,必将会打个沈忠措手不及。
沈忠这个人太过于自傲了,清理过的证据从来不会再去检查。这给了沈抿机会,调查出不少蛛丝马迹。
姜意下了床,看了眼时间。
钟表上的时针指向六点,还没到小护士来送早饭的时间。
他走到窗边,开了窗。
春天已经过半,天气越来越暖和了。
在暖屋里呆久了,清凉的微风吹进屋内,冻得他颤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适应了温度,趴在窗檐望着楼下。
医院没有绝对安静的时候,尤其是早上,来往的病人非常多。
关着窗时只能隐约听见一点声响,窗户一打开,各种嘈杂的声音瞬间冲进屋内。
院中的人员来去匆匆,只偶尔有一些穿着病号服的人坐在树圈上聊天。
医院的大门外摆着几辆小推车,是卖早饭的人。
有人买早饭时他们会掀开装着粥的桶,浓浓白烟飘起,再被春风吹散,米香飘千里。
没人买早饭时他们就会坐在自己带来的小马扎上,对着来来往往的人吆喝:“大米粥,刚出锅的大米粥,香的嘞——”
这样富有人情味的场景,姜意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听着远方传来卖饭的吆喝声,他总是能想起和姜持相处的那段日子。
尽管没有自由,但不可否认的事,那段时间是他为数不多感到轻松幸福的时光。
安宁寂静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门口传来敲门声,姜意回过头去,看了眼时间。
还不到六点半,不会是小护士。
小护士从来都是七点准时过来送早饭,并没有敲门的习惯。
姜意来到门边,毫无防备地打开了房门。
看到门外的来人时,他瞳孔骤缩,下意识想关上门。
可为时已晚,外面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左手死死抵着门,右手举着手枪伸进门内,抵住了姜意的脑袋。
“开门。”
声音低沉沙哑,透露着浓浓地疲惫。
沈忠。
他今天来到病房,一定是察觉到了沈抿的动作。
但姜意摸不透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只好先顺着他的要求,松开了门把手,举起双手。
见他如此听话,沈忠并没有为难他。
他进了房间,关上了门,拽下挂在墙上的外套丢在姜意身上,简言骇意:“穿上。”
姜意应着他的要求照做。
待姜意穿好了外套,沈忠走到姜意身后,用手枪抵住了姜意的后腰。
姜意的外套刚好遮挡住了他的手,除非走进仔细看,否则很难发现。
姜意的身体瞬间紧绷。
沈抿粗哑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去顶楼,若敢露馅,你知道后果。”
说完,抵着姜意后腰的枪用力了几分。
姜意放下双手,尽量放松身体:“我知道了,你别冲动。”
两人一起走出房间,装作自然地往电梯的方向走。
周围来往的医生和病人很多,他们都忙碌于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两人。
直到走到电梯口,姜意按动了电梯。
电梯本就在上行,很快就停在了他们所在的楼层。
电梯门打开,站在电梯中的人,是一直负责照顾姜意的小护士,手里还推着餐车。
看见姜意,她十分惊讶:“姜先生?大早上您要去哪里?早饭还没吃呢。”
姜意刚想说话,就察觉到后腰的枪口用力了几分。他无奈的笑了笑:“房间太闷了,我出去逛逛。”
小护士狐疑地看向他身后的沈忠:“这位是?”
沈忠虽为高层,经常演讲。但她不关注那些,因而并不认识。况且沈忠头上带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眉眼,露出的下半张脸还被口罩遮挡,她根本没将这个奇怪的人跟高高在上的沈忠联系到一起。
沈忠没说话。
姜意只好替他圆场:“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我们一起出去透透气。”
听到姜意这么说,小护士更怀疑了:“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是我前些日子刚认识的,你别管了。”
小护士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那好吧,但是你要告诉我你去哪里,什么时候回。”
姜意胡诌了一个地址和时间。
小护士终于放过了姜意,推着餐车离开了。
姜意上了电梯,在沈忠的监视下按下了顶层的按钮。
电梯上行期间,沈忠突然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问:“你身上有定位器吧?摘了。”
姜意无辜地摊手:“在我脚腕上,要我蹲下来摘给你吗?”
沈忠抬脚狠狠踹了一下姜意的膝窝,姜意站立不稳差点跪倒在地上,还好提前用手撑住了地面。
他皱眉回头望去,只见沈忠举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摘了。”
姜意冷笑一声:“电梯中有监控,你就不怕被别人看到么?”
沈忠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看到又怎样?只要上了顶楼,登上了飞机,京海想再抓到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外面那么乱,你能逃到哪里去?你天天待在温暖的办公室,怕是已经忘了有新的怪物出现,而你是它们的首要目标。”
“你被关在这间病房中,知道的倒是不少。那群人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所谓的药剂也不过是拙劣的仿制品。”
姜意面无表情看着他:“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吗?都是因为你这种人,才害得这么家庭支离破碎,你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沈忠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地笑话,突然大笑起来,笑得连拿枪的手都变得颤抖。笑够了,他才说:“你们这群实验体,养尊处优,吃穿哪样不是最好的?不过是给你们的身体注射药剂,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是我给了你们生命,你们应该感谢我才对。”
“有一点你说错了,让这么多家庭支离破碎的人从来不是我,而是你001。是你的懦弱逃跑,才导致其他实验体无法承受药剂带来的副作用变成丧尸,从而直接导致世界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见他一副执迷不悟的模样,姜意没有了再跟他争辩的心思。
沈忠这种自傲的人,只会认定自己的思想。
他解下脚踝上的定位器,丢在了地上,站起身,抬眼看着沈忠:“满意了?”
沈忠在口罩的遮挡下勾了勾嘴角,枪口重新抵在了姜意的后腰。
电梯继续上行,很快就到了顶层。
暗金色的电梯门打开,一阵强风裹挟着发动机转动的噪音立刻充斥进整个电梯。
姜意在沈忠的挟持下走出了电梯。
医院的顶层天台是一片大空地,是用来晾晒洗干净的被单和病号服的。
这两天病人多,资源紧张,那些病号服都被收走了,只留下晾晒干堆在一起。
一架直升机停在空地上,隐约能看见驾驶室中坐着人。
直升机机身前站着三名持枪的士兵,见沈忠到了,立刻命驾驶室的人打开了舱门。
姜意在沈忠的胁迫下又往前走了几步,但这几步他走的极为缓慢,像是在刻意拖延时间。
沈忠不是傻子,看穿了他的意图。于是打开了保险栓,枪口用力地抵着姜意:“你最好老实点,举起手来,别耍花招。”
姜意却在他这句话说完后停下了脚步,他举起双手,侧头看着沈忠,眼睛微眯:“死到临头了还大费周章地想带我走,我猜你舍不得杀我。”
“你说什么?”
“世界上能抵御所有病毒的人只有我,你是科研院的人,应该最清楚科研院竭尽全力都没能复制我的细胞,那么我就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人,或许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都不会再出现第二个001。你不计后果带走我,说明我对你很重要。那么你舍得杀我吗?”
沈忠目光沉沉注视着姜意,没有说话。
微风拂过,姜意漆黑的发丝顺着风吹的方向飘起,扬在空中。
他平静的看着沈忠,已经完全不在乎后腰黑洞洞的枪口了。那眼神,仿佛要将沈忠洞穿。
沈忠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又在转瞬之间明白了什么,立刻用空着的左手勒住了姜意的脖子,右手的枪口也从姜意的后腰移到了太阳穴。
他眼神狠戾,气压低沉:“耍我?让他们出来。”
姜意随着他的动作后退了两步,无奈地笑了一下。
原本潜藏在天台建筑物后面的人纷纷走了出来,每个人手中都举着枪,警惕地盯着沈忠。
走在最前方的,是沈抿和程岑。
姜意不想让程岑参与这场行动的,程岑的伤刚养好,他不想看到程岑再次受伤。
可他拗不过程岑,最后只好勉强同意,要求则是混乱中必须优先保护自己。
沈忠会想办法逃走,他们早就猜到了。
以沈忠的性格,东窗事发绝对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他们设下这个局,只为抓沈忠的先行。
先前沈抿放出的找到证据的消息全都是为了迷惑沈忠,时间紧迫他必然不会再去验证沈抿话中的真假。
面对确凿的证据,他只能选择撤退,回到属于他的温床——东池基地。
而姜意设下这个局,赌的就是沈忠不舍得放弃他这个来之不易的完美实验体。只要沈忠被抓了现行,那么就是携重要疫苗逃离,人证物证具在。
沈忠冷笑一声,这一笑是对沈抿,他阴森森道:“沈抿,你拿枪指着我,有想过我是你老子吗?”
沈抿失望地看着他:“沈忠,你残害我母亲的时候,有想过我这个儿子吗?一切都是因果循环,既然知道了母亲是如何惨死,那么我就算是拼尽了这条命也要为母亲报仇。”
眼见打亲情牌已经没用,沈忠骤然紧了紧勒着姜意的胳膊,黑洞洞的枪口用力抵着姜意的脑袋:“如果你们不想失去这个疫苗的话,就乖乖放我上飞机。否则,就算是死,我也要拉着他给我陪葬!”
姜意双手死死扣着沈忠的小臂,勉强说出了一句话:“疫苗已经研究完成,我的命已经威胁不到他们了。”
由于姜意的挣扎,沈忠不得不后退两步才再次站稳,怒道:“别耍小聪明,真当我不知道研究院那边什么情况吗?”
沈抿忧伤地望着沈忠,朝着他伸出了手:“父亲,你放下枪投降,或许京海能看在你这些年的贡献上从轻发落。”
然而沈忠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怒喝:“沈抿,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亏我耗费那么多资源培养你!你真是一点都不像我,被你母亲养的没有一点追求,只看得到眼前!我研究的可是能够改变整个社会乃至全人类的东西,过程中当然会经历曲折,但只要研制成功,我就是全人类的英雄,人类史册上将为我记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是违反人类进程的东西!”沈抿怒吼。
“人类进程?”沈忠嗤笑,“那是失败者的言论,他们恐惧新文明的出现,才会如此宣扬。只有我是正确的,我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领导者!”
远处一栋楼的楼顶,时安早已架好枪,通过瞄准镜观察着医院楼顶的情况。
他接到命令,早早就来这里蹲守,只为刺杀沈忠,一击致命。
只是现在沈忠和姜意靠得太近,他怕误伤,因而迟迟没有开枪。
姜意一边尽力尽力挣扎,分散沈忠的注意力,一边丈量着两人现在的位置,推测沈忠有没有进入射击范围。
这一幕他们曾经演练了很多遍,对每一个步骤都烂熟于心。
沈忠不能再后退了,再后退就出了时安的狙击范围了。他现在必须想办法和沈忠分开。
沈抿还在持续和沈忠对话,分散沈忠的视线,不让他有机会思考。
姜意趁着沈忠说话手劲稍松之际,用力掰着沈忠的小臂,一口咬了下去。
这一口他用了十足的力气。
天气转暖,沈忠穿的并不厚,姜意锋利的牙齿直接穿过袖子咬到了肉。
沈忠吃痛,想要抽回手。但姜意咬的力气太大,他一下子并未将小臂从对方口中抽出。
尖锐的疼痛从小臂席卷到他的全身,强烈的疼痛刺激下,他下意识用枪托用力锤了一下姜意的额头。
姜意眼前一黑,晕眩感瞬间袭来,松了嘴。
沈忠无暇再勒着他,他身体晃了一下,朝着前方走了两步,摔在了地上。
沈忠缓过劲来,举着枪刚要把姜意拽起来,时安就看准时机扣动了扳机。
一颗子弹从对面楼顶的狙击枪中射出,已超高的速度飞越了几百米,精准地穿透了沈忠的脑袋。
沈忠甚至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他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将手伸到了眼前。
看着手指上沾着的暗红色液体,他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他想再抬头看看沈抿,但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
春风拂过,他顺着风吹的方向倒下,直到断气都没合眼。
沈抿走到沈忠的尸体前,蹲下身,轻缓地帮他合上了眼睛。
他没注意的是,一滴热泪从他的眼中滑落,洇进了沈忠的衣衫当中。
从今往后,他既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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