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了。
今天外面下了点小雨,夏日氛围下的雨滴来得很清爽,时盈这个点了,还在路上堵着。
她早订好了蛋糕,蛋糕店都快要关门,她当然急啊,手机这个时候还没电,时盈简直无力回天。
拿了蛋糕后,马上往家赶,都已经快十点。
时盈把蛋糕护在怀里,她必须要承认,她睡糊涂了过错了日子,一直下意识认为黎洲是明天生日。
中午谁说了一句时间,她才恍然大悟。
但已经来不及。
她错过了第一个和他说“生日快乐”的机会。
差点要连最后一个说的机会都没有。
时盈刚到楼下,转过弯,看到黎洲就坐在树下的石桌边上。
时盈先吓一跳,惊讶得结结巴巴,张了张嘴,话到嘴边,一个音节都说不出来。
黎洲看起来不像是生气,他只是眉眼一如既往的冷淡,黑暗里他阴郁的气息沿着她脚底往上蔓延,时盈手里的蛋糕都差点拿不稳,她手往后放了放,低头抬眼看过去,很小声喊了句:“哥。”
本来想好要解释的话到这时候通通都说不出,什么不小心记错了时间,路上堵车这种,黎洲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同时也不会在乎这个生日过不过,从小时盈就知道了,黎洲不喜欢这些虚的东西。
在这些年的相处里,他们几乎能被称为彼此肚子里的蛔虫,时盈知道他每一个表情代表了什么情绪,他一皱眉就知道是生气还是郁闷,可是呢……这两年她又逐渐感觉自己猜不透他了。
是不是人只要长大了就都会渐行渐远。
时盈不想和黎洲渐行渐远,她以前总天真的认为,他们是可以一辈子以这样的方式相处在一起的。
黎洲不说话,时盈把蛋糕放在桌子上,轻轻说了句:“生日快乐。”
“谢谢。”黎洲终于开口。
蛋糕是个小六寸的,时盈很早之前就看中了这款,这家味道很好,就是要提前订,时盈是两天前就订好了,谁知道记错了一天。
“干什么?”黎洲说,“你看起来很内疚。”
“不是故意记错的。”时盈顺杆子往下爬,一只眼睛偷摸看他一眼,“……堵车了。”
“嗯。”黎洲不在乎的应了一声。
他示意时盈坐下。
时盈看了眼他旁边的位置,抿了抿嘴唇,忐忑坐下。
时盈今天化了妆,一身明黄色的碎花连衣裙,裙摆堪堪到膝盖上,她头发前两天才卷过,扎起半马尾,发尾落在肩头,漂亮得有了娴静淑女的模样。
黎洲淡淡看着她,问:“玩得开心吗?”
时盈点点头,又摇摇头:“开心又不开心。”
“本来大家在一起露营挺轻松的,但我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心里怪不舒服,就不开心……”
时盈在认真分析自己的情绪,她真不是在胡言乱语。
黎洲面无表情:“难为你还记得自己有那么点不开心。”
时盈:“嗯嗯,记得。”
头顶一盏昏黄的路灯打在他脸上,他高挺的鼻梁被照得淡淡发光,他眉眼压了下,问:“和谁在一起最开心?”
时盈还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就听黎洲又问:“游子昭吗?”
时盈下意识摇头。
游子昭打完球身上有汗味,还不知道离她远一点,如果是黎洲的话,肯定会知道她不喜欢那种味道,真的出汗了,走路都会离她远点。
“陆奇?”
时盈还摇头。
陆奇太闷了,说话还结巴,不像黎洲,他虽然也不爱说话,但他会只跟时盈说话,偶尔说一两句冷笑话,她还会笑得忍俊不禁。
不知道为什么,时盈最近在考虑谈恋爱这件事,就总是把游子昭和陆奇拿来跟黎洲做对比 ,游子昭这里不如黎洲,陆奇那里不如黎洲,比来比去,自己猛然间才发现,原来黎洲才是那个她哪哪都满意的人。
毕竟是八岁就看上了,到现在十年,相处了整整十年。
时盈一看到黎洲就忍不住想要往他身边靠,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的今天还是这样,芷茉今天跟她提起一个词叫“生理性喜欢”,说这其实也是一种心理疾病,和看到喜欢的人会忍不住想咬他一口一样——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黎洲。
那些症状放在黎洲身上都能对得上。
可黎洲是哥哥呀。
他们之间,是可以用“相依为命”来形容的关系。
即使他们都有各自的父母,可从第一次见到,到隔着两扇门生活了十年,从她那么小一点到现在长得亭亭玉立,他们之间就像两颗被嚼在一起的口香糖,已经无法再完全清楚的分开。
她都摇头……
黎洲:“还没想好喜欢谁?”
黎洲就这么看着她的眼睛,他眼里像有一个巨大的黑洞,就这么盯着能把周围的人都吸进他的黑洞里,他身体往前靠了靠,手撑在凳子一边。
“过来。”他对时盈说。
时盈不明白,还是听话地往前挪了挪。
“再过来。”
时盈又挪了挪。
黎洲垂着眼看她,看她从下巴开始往上变红,就知道她现在很紧张,她紧张的时候下巴会最红,准确来说,是害羞的时候。
黎洲目光从她下巴转到鼻尖,这一块也红红的,被风吹成了红鼻子,眼睛里装了只乱撞的小鹿,在瞳孔里惊惧地不安稳,隔这么近,甚至能看到她睫毛上挂着很小的一颗水珠。
黎洲这么盯着看了十几秒,十几秒的时间却让时盈如坐针毡,她从下巴开始变红,整个人都红温了,喉头不停地往下咽口水,伴随而来的,是越加紧张的呼吸声。
没有人比黎洲更清楚时盈的性格。
“和我比呢?”黎洲终于开口,“他们和我,更喜欢谁?”
“当然是你。”答案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
时盈说过的,她和黎洲,永远天下第一好。
没有人能在她这里比过黎洲。
任何人。
黎洲很轻的笑了下。
他心情好的时候眼睛会先笑,眼角弯起一点,笑纹镶在冷淡的眉眼边,却又习惯性地掩饰。
他不喜欢总笑。
“真的?”
“真的啊!”
“嗯。”黎洲掩饰着眼底的笑,语气冷淡,“你以后也记着这句话就好。”
说句简单的话就逗黎洲开心了,时盈心情也不错,她眨了眨眼睛,保证最喜欢的永远都是黎洲。
她眼睛真诚的让人没办法不相信她。
“知道了。”黎洲难得又应了声。
他依旧保持这么近的距离,这样也不觉得有一点儿不妥,反而看她脸越来越红,盯着她问:“脸红什么?”
一句话像用针戳了时盈屁股。
她用手背碰了下脸颊,睁大眼睛,心虚否认:“没、没啊。”
“时盈,你现在脸红得能把鸡蛋烫熟。”黎洲毫不留情的戳破她。
“谁让你离我这么近……”时盈深呼吸,再深呼吸,“你离我这么近我哪里受得了。”
啊!
啊啊啊啊啊啊!
太好看了,简直好看到不行,黎洲不仅是长得好看,身材好,他身上那股冷淡的气质才最吸引人,就那种淡淡的谁也不搭理,看人用余光扫一眼,不怎么在乎的神色,说话也没什么情绪起伏——
时盈越长大越受不了这样。
她的审美观已经成型,知道自己最喜欢什么样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心跳会控制不住,她客观上完全不想这样,只是身体总先一步大脑做出反应。
“所以时盈。”黎洲顿了下,语气冷静地称述事实,“你对你哥有非分之想。”
某点小心思被陡然戳破,时盈说不出半句解释的话来,黎洲这种没有感情的人,不知道说出这样的话来会完蛋吗?
他是不是在谴责她?
沉默就是承认。
几乎能确定这点,黎洲嘴角弯了弯。
明明前两天才写了一封道歉信,里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黄色绝不想到黎洲身上去,这才多久,她连自己的道歉信都侮辱了。
时盈羞愧难当。
她什么想法都映照在表情上,黎洲看在眼里,被她精彩的表情弄得想笑,面上依旧冷淡,扫了眼旁边的蛋糕:“除了蛋糕没礼物了?”
时盈的心情还在羞愧中,又说到礼物,再次给羞愧的她当头一棒,确实没准备别的,被黎洲一说才觉得自己抠抠搜搜,竟然连礼物都没有。
黎洲淡声提醒她:“有个礼物你可以给。”
”什么?”
黎洲看着她,半晌吐出一个字:“你。”
今晚的黎洲过分得不同寻常,不寻常到时盈这破脑子完全招架不住,她被这一个字烫到,要火烧屁股啦!
黎洲不会是那个意思,但又听起来是那个意思,她要从座位上起来,被黎洲一个眼神压住,于是屁股还没抬起,又重新和石凳贴合了。
时盈从来最听黎洲的话,黎洲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一个眼神下来,就乖乖不敢动。
时盈眼巴巴。
求放过。
她怕自己冒出不好的念头,做出不好的事,这有种愧对祖宗的错觉,当然她和黎洲不是一个祖宗,这方面不挂钩。
“哥,我给你点蜡烛许愿吧。”时盈转移话题,把蛋糕盒子打开,插上蜡烛,点上火,她没敢看黎洲,只是对着蛋糕说。
“哥你快许愿。”
黎洲今天收到的唯一一个蛋糕,唯一一份祝福,唯一一个为他点起的蜡烛。
来自时盈。
从很多年前她得知他从不过生日,于是搜刮出自己的压岁钱给他买了一个生日蛋糕,之后的每一年都有蛋糕。
烛火燃起,黎洲闭上眼睛,火苗窜起在他鼻梁间,时盈唱起很轻的生日快乐歌,很快,他睁开眼睛,吹灭蜡烛。
时盈在对面笑盈盈看他,兴高采烈地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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