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浇了一盆冷水,诺尔只能从城垒中退了出来。转过垒门,就发觉墙角冷坐着一个人。低首望去,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是和艾利克在一起“做事”的那个女人。女人衣衫褴褛,如释重负一般瘫坐在冰冷岩石旁。见她并非邪祟的模样,怕也是从天界被丢下来的神明。
诺尔打破了宁静:“你本不愿意为何不逃,失乐园如此之大。”
女人冷涩回应:“逃不掉...况且我和他一同被丢在此地,同生同灭,我去哪里他岂会不知...”
再次低首望去,女人眼下晕红,暗红眼尾漆黑睫毛上下轻扫。那姿态冷艳万分,即使是身躯被损伤万分也不减丝毫姿色,黧黑发丝散在胸前,冷风萧瑟微微拨动。
诺尔确认道:“你是雨缔?”
女人没有作答,只是随散的点了下头。
早闻天界使者雨缔和艾利克有沾染并且一同被处置抛弃于失乐园任由生死,今日之举见到狼狈尊容,却发觉传闻那艳压群芳的美色句句属实,难怪艾利克会对此如此上心,上心到她仅仅只用一副皮囊便窃取了神器未离。
雨缔续道:“艾利克身患恶疾,活不过数日,但今日诺尔主上为此来相助,我一个卑贱之人干预不了什么,但,我...只求主上能帮我一事。”
诺尔顿首,略微有些茫然。
雨缔接道:“我虽痛恨艾利克,但他从未对我痛下杀手,我的确不想让诺尔主上拯救于他,但我何尝不是为我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惭愧...如若我没有听信小人谗言,也不会去失禁窃取神器未离,更不会使天界受人尊敬的艾利克坠入失乐园,这一切的一切因我而起,我的罪行累累,不得不承受艾利克施压在我身上的一切。”
诺尔坦然自若道:“所以雨缔使者想让我帮你做何事?”
雨缔道:“我只求诺尔主上将我封在失乐园的禁地之中,设下封印惩罚于我,这也防止艾利克再次伤害到我,即使是封在那地界长眠致死我也不会再受艾利克一分折磨,我祈求您,我愿意接受我一切的罪行,我尊贵的主,我祈求您将我永远封在那里...”言毕,雨缔双膝贴紧地面,两膝深深地埋在岩地之中,血染红了白皙的膝盖。
她布满伤疤,触目惊心的手臂瘫软在地,高高的高过头颅。额头紧紧的贴在地面,混合着淤泥的腐朽,她以高贵的神高于一切,高于自己的头颅,奉为纯洁圣物,她细心祈祷,祈祷着迎接她的罪行。
见状,诺尔有些不知所措。救苦救难这难不倒他,头一次见到有人央求他惩罚封禁自己的。他思忖片刻开口解释道:“雨缔使者,你与艾利克神明的恩怨我还谈不上插手一说,更何况我一介救济之神,何谈处罚他人呢?”
听闻他这番言语,雨缔慌了神,她失态的扯开染血的裙摆,露出白皙淤红的肌肤。见势,诺尔急忙单手遮挡回避,谁料雨缔单手死死的拉扯他的衣摆,另一只手指着大腿根部,她凄惨激动道:“主上,我尊贵的主!你看看我这一身的伤疤,我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干净的!尊贵的主,你若是拯救之神,就拯救我这个卑贱的人吧,你将我封起来是对我最大的拯救,我供奉我的魂魄,只祈求您宽恕我这个渺小无理的条件!”
如此一举,诺尔定神望着那些发红渗黑的伤口。他先是犹豫了片刻,又觉得有些许奇怪,总觉得这伤口并非寻常之物所伤,也并非天界利器所伤,看了许久,但还是略微不确定。他弯下腰来,安抚着雨缔过激的情绪,他顺势理了理雨缔散在耳旁的发丝,礼貌询问道:“雨缔使者,能否让我仔细查看你的伤疤?多有得罪了...”
雨缔怔了怔,擦拭挂在眼下的泪滴。她掀起裙摆,两条白花花细长的大腿映入眼帘。
这么离近一瞧,属实把诺尔吓了一跳。方才离得远些加上四周灰压压一片,只能看到雨缔那伤口像结痂一般那副模样。殊不知近距离观看,那几条印在大腿外侧直至内侧的疤痕被细细碎碎的黑气覆盖的死死的。那些黑气似如铁锈一般镶嵌侵蚀着雨缔白嫩的肌肤,血早已凝固,伤口缝隙只能看到血红的骨肉。更可怕的是,那被划开的伤口慢慢向四周蔓延,仿佛要吞噬整条大腿。
这根本不是堕落到失乐园神明能做出来的伤痕,或者说这根本不是神明或者邪祟能做出来的。更离谱的情况忽然涌上诺尔心头,他极度怀疑以至于肯定,这是魂侍所做。但这伤痕明明是艾利克所为,更坏的猜想浮在他的脑中,这简直糟糕透了...
被魂侍所侵染的神明,重则魂魄散去,有去无回消失消亡。轻则侵染入骨入血入肉,痛不欲身,似如焚身般的疼痛,细细碎碎的锈粉浸入躯体,似如万千针刺,折磨缠身。
诺尔望着雨缔那双漆黑的双眸,这艾利克对她是又爱又恨,爱的缠绵,恨时却痛下狠手。但不得不说,雨缔一个小女人是有什么毅力一直在此地饱受折磨,受魂侍所伤,是有多么大的忍耐力。
定神,他抚着雨缔晕红眼尾落下来的泪滴,这个比他自己小几百岁的晚辈,在失乐园里浑浑噩噩的度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他一个拯救万物的神明岂会不心软拯救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
诺尔温声询问:“雨缔使者,我会帮助你,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也会把你这些伤医治好的,你不必再担心艾利克会找到你。”
言毕,雨缔那双漆黑的眼眸灌满泪水,不禁抵抗的从腥红的眼眶中全部都挤了出来。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如此温暖的话语,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世间万物有这般人物的存在。她双膝跪在诺尔面前,颤抖着身子感激着他。
面前的雨缔貌似讲不出任何感激的言语,只是哆哆嗦嗦的跪在那里。这段时间诺尔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可能感慨她终于不用再忍受这痛苦的折磨,也可能在思考别的事情。为了能清楚的告诉她现如今的处境,诺尔深蹲下来,目光与她平齐。
此时,失乐园下起蒙蒙细雨,腥红的雨水掺杂着淡淡的血腥气息。诺尔将外衫褪了下来,伸手披盖在雨缔纤细的身躯上。他单薄的衣衫刚外露出不久,就被那腥红的血雨打湿。雨缔抬首望着他那双平淡的眼睛,神情像一位老者沉着冷静一般。
诺尔含笑严谨道:“失乐园的尽头是深渊巨口之地,那处的灵渊森林可以将你藏匿其中,一去便是永久的囚禁在那里...但前提是你一旦踏入就不可踏出半步,踏出片刻邪祟便得知你的气息。自然,艾利克也知眀你的去路。”讲完,他将外衫牢牢的系在雨缔冰冷的脖子上。
霎时,雨缔牢牢的抓住了他的手腕,两人再次四目相对。
雨缔拉近他的手腕:“诺尔主上,您要万分当心艾利克...或者说主上您若医治不好他就立刻离开此地...我怕艾利克会伤害到您。”
诺尔先是一愣,随即微笑道:“他再怎么危险,曾经也是天界高高在上的神明,我岂会害怕...”
“不,诺尔主上,艾利克...艾利克他体内藏着一个魂侍!”雨缔的眼睛瞬间放大,充血的眼垠腥红一片。
如他所料,果不其然艾利克身体里面真有魂侍。这的确是一个烧脑的问题,诺尔安抚着她,摸了摸她头:“雨缔使者不必担心我,我救死扶伤数千万年,还从未碰壁过。”
雨缔谨言:“可是,我担心主上。如若他真的没有危险到那种程度,我也不会一直待在此地从未想过逃跑。那可是魂侍,可以散神明的魂魄,主上,您...”
“正是因为那是魂侍,我也不忍心看到以往辉煌万分的神明慢慢被魂侍吞噬魂魄,直至控制整个躯体。那对于一个神明来讲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当然,这也是我来此地的理由,我的能力不限于医治平民百姓,有深陷泥潭的神明正等着我去救赎。”诺尔将手紧紧的搭在雨缔的手掌心上,他一字一句讲的是如此清晰有力。
血雨越下越大,二人的头发渐渐被淋湿。泥泞的街道狼狈狰狞不堪,打翻的酒坛,混沌的邪祟左倒右歪。四周灰蒙蒙一片,红色浸湿了整条街。楼垒里嘈杂一片,瓶瓶罐罐炸裂的声音接二连三传荡在整个街上。
只听一声嘈杂的声响从楼垒里传来:“雨缔!雨缔你这个狗女人给我滚出来,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给老子滚出来!!!”那声音是艾利克的,忽然一阵绞痛涌上整条大腿,雨缔忽然弓起腰肢,是被魂侍侵染的伤口发来的疼痛。
“啊!”雨缔终究忍不住那烈火焚烧般的疼痛,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肮脏的泥水中。
若不是诺尔反应迅速,雨缔便倒了过去。看样子是疼晕了过去,她浑身上下一丝热气都没有,全身尽是寒冷。诺尔将身躯瘦弱的她抱在怀中,他回眸观察着楼垒中的一举一动。看样子今晚不得不将雨缔送离此地,越快越好。他利落起身任凭血雨浸湿衣衫。他抱着怀里的雨缔不动如山,朝着蜿蜒曲折的小路渐行渐远。
可想而知,这一桩桩一件件,诺尔铭记在心。他岂会不知魂侍为何凭空跑出来作祟,为何偏偏那魂侍会藏在沦落到失乐园的艾利克身上。况且这天界只有那一位将军可以掌控这魂侍的力量,他已经猜到了一切的事情关乎到斯媃,但他如今不确定的是,这斯媃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与其说这个在艾利克体内的魂侍是不小心被疏忽了,还不如说他斯媃没有控制魂侍神力一说,想想就觉得可笑。诺尔明白窃取神器一事八成是斯媃的所作所为,这其中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单纯艾利克这个神明与斯媃有过节不交好?那也不至于设下如此严峻以至于冒着风险的圈套来推翻艾利克这个至高无上的得力神明。
但换一种想法来思考,若是看上了那神器?才对艾利克痛下杀手?这一说法还算行得通,那神器因看管不利导致下落不明,至今还未找到实物。也是有可能被斯媃看中才会引发此事,但细细想想又觉得不是很贴切。
那斯媃得手神器便会心满意足,但为何要在艾利克体内再放进去一个魂侍。这不是一心想他死,何况这艾利克因失窃一事就没了天界地位,也威胁不到斯媃更高的地位。他斯媃也没有理由再去对艾利克赶尽杀绝,思来想去,诺尔不明白的点实在是太多了。关系到魂侍的神明,他也是第一次接触到。
他现在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去医治好一个被魂侍侵身的神明,这的确是一个难题。他也可能料到自己会因此事从此一蹶不振,因为魂侍的力量,除了斯媃,无人可掌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冥冥之中,诺尔不知为何还是急切的向火坑中迈出第一步。医者自然不忍瞧见患病者丧失一切,诺尔冷冷的会心一笑。
不知不觉走到了失乐园的尽头,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这里正是可藏匿的地界,也是一个安静的世界。仅凭指尖散发出来的白光。借着圣光,诺尔望着怀里的雨缔,那是一个很美的女人,乌黑的发丝和漆黑的瞳孔,一双红润的唇以及眼下一抹浓红。原本好端端的一个女人,被摧残的四肢伤痕累累。诺尔两掌心溢出微绿气息,团团将雨缔包裹,那双被侵染黑气的腿渐渐褪去黧黑。
诺尔紧皱眉头,从指尖溢出大量气息。
那气息宛如针线,穿插交织在一起形成气团,将怀中的雨缔团团围住。气息大量运作,不出一蜡盏时间,雨缔的肌肤犹如白玉般精美,伤口早已不见踪迹。
刹那间一个踉跄,诺尔两眼一黑,他又迅速调整好状态硬生生挺了过来。诺尔眉毛微凛眉眼压低,他紧紧握着手不禁冷道:“早知听信风神之言,不来此地是正确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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