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也奇道：“对啊，你为什么不去考个武状元呢？”
郑霁挑了挑眉：“志不在此。”
裴云又问：“我从小就人听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你既然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把它用到正道上呢？”
郑霁顿了顿，有些无奈：“何为正道？何为歪道？所谓‘人各有志，出处异趣，勉卒雅尚，义不相屈’。你我本就……”话一出口，他又感觉自己多言了，匆匆拱手告辞。
喇叭一头雾水：“公子，郑先生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裴云落了面子，隐有薄怒：“发什么神经，谁逼他不成，活该当一辈子江湖骗子！”
喇叭看他火气正旺，不敢触霉头，默默退下了。
宛城是钦差抵达的第一座城池，梁瑛无比重视，先查账目再查年记，把各种纸质记录查遍后又开始走访民众和商户，估计治下的各个小乡镇也不会漏下，照这个查法，至少还要再留小半个月。
眼看着就要到冬至了，今年过年，怕是要在齐南过了。
入住城主府的第二天，天上飘起了小雪，裴云一觉醒来，看着窗外银装素裹的老银杏树，一时间竟恍惚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
喇叭端着个托盘进来：“公子，张大人派人送来了新制的墨狐皮大氅和护手。”
裴云捏了捏眉心，摆手道：“放起来吧。”
喇叭收好东西后又从外头搬来个暖炉，放到裴云床边：“真是稀奇，齐南居然也会下雪啊。”
裴云刚睡醒，懒洋洋的不想说话，发了好一会儿呆后才道：“取些银子，多带几个人置办些冬衣分发下去。”
喇叭撇了撇嘴：“公子你不知道，这中江府的物价真是贵得离谱，在这儿买一套冬衣的钱，在别处都能买十套了！依我说不如派两个人去善南府买了带过来，能省不少银子呢！”
善南府也不远，快马加鞭三五日即回，裴云点了点头：“你去安排吧。”
喇叭给他找出今天要穿的衣服放在床头：“放心吧公子，上京可比齐南冷多了，这点小雪算不得什么。”
裴云穿好衣服来到窗边，捻了捻窗棂上残雪，齐南的雪又小又硬，像盐粒，像白砂。
院外，地上铺了浅浅一层薄雪，东耳房外扫出一片空地，郑霁正在练剑。
二人同行两个多月，裴云经常见他打太极，练剑还是头一次，他头发高高盘起，穿了件薄薄的蓝灰色练功服，手持黑色长剑，在雪中□□西刺，看得裴云眼前一亮。
郑霁速度不快，却很有节奏，空中飞雪随着他的剑势而飞舞，让他每个动作都留下了肉眼可见的轨迹，这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裴云望着他，总感觉他本就属于那里，和天地融为一体。
郑霁练罢停下，长剑收入鞘中，肩上这才落下薄雪，裴云鼓掌道：“好剑法。”
郑霁遥遥抱拳：“随便练练，见笑了。”
裴云看得眼热，披上外衣就冲了出去：“等等，可以看看你的剑吗？”
郑霁欣然奉上：“请。”
这把剑，他不是第一次见了，上次善南府遇刺，郑霁就曾用过这把剑，当时情况紧急，裴云没来得及仔细瞧瞧，这下得闲了，正好长长见识。
此剑合上便是一根黑色长棍，约么四尺见长，两指见宽，裴云试了试，因为剑太长，很难直接拔出来，怪不得当时郑霁要让他抓住剑的另一端，两个人配合着拔剑。
见他拔不出来，郑霁上手教他：“握住剑鞘前端，剑柄向上拔。”
裴云拔出剑后顺手挽了个剑花，这剑很有分量，剑身窄长泛着寒光，薛承朗爱剑，收藏无数，裴云从小耳濡目染见了许多，但这种剑还是第一次见：“好特殊的剑。”
郑霁笑道：“此剑是我挚友所赠，收起来时不太起眼，行走江湖很方便，可以是渔夫的鱼竿、乞丐的拐杖、道士的风水旗、货郎的扁担……”
裴云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没有护手，不会很容易伤虎口吗？”
郑霁走进自己房间，回头对裴云道：“我开蒙时用的不是这把剑，待它到我手上时，我已不会伤到虎口了。”
裴云举起剑来回挥了几下，长剑破空的声音很令人着迷，他虽然没能学好武功，但哪个男人不憧憬自己能成为一个大侠？思及郑霁曾说过，他曾在齐南杀过人，裴云不禁展开了联想，他就是用这把剑杀的人吗？杀的又是什么人呢？
不多时，郑霁换好衣服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个大木碗：“我要去收集些雪水煮茶，赴山兄可要一起？”
“当然。”
郑霁带着裴云出了小院，来到了城主府的后花园，这里种了几株寒梅，现在开得正好，郑霁从袖口取出一根银针，小心拨下花瓣上的积雪，偶有花瓣一同落在碗里也不管，很快便收集了满满一碗。
裴云心思还留在那把长剑上：“你的剑有名字吗？”
“有。”郑霁用脚尖在雪地里写下两个字。
裴云定睛一看：“逐晦，怎么解？”
郑霁反问道：“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裴云想了想：“追逐光阴？”
郑霁摇头：“没那么高深，驱逐晦气的意思罢了。”
裴云了然：“听上去确实是道士会用的剑。”
郑霁挑了挑眉，哈哈大笑。
取完雪水后，他二人在小院凉亭里支了个茶炉，一同围炉赏雪，喇叭怕冻着自家公子，特地去借了个能烤地瓜的大火炉，还没搬去凉亭便被侍女们拦截了，喇叭寡不敌众，只得含泪端了几个火盆子给裴云。
凉亭里，小茶壶咕嘟着雪水，郑霁连着花瓣一同煮进去了，现在隐隐有香气飘出来，裴云抬手想拿壶，郑霁连忙制止：“雪水不干净，要多煮一会儿。”
裴云不解：“无根水不应该是最干净的吗？”
郑霁解释道：“雪落时会粘附灰尘，不比井水干净。”
“那为何还要取来煮茶？”
“初雪乍至，喝个心境意境。”
裴云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他和皇上都没有这等闲情逸致，偶然听到这种话，还真是让人头皮发麻。
没过多久，喇叭端来了几盘茶点，侍女们的烤地瓜和烤栗子也送来了。
郑霁剥了个蜜橘，橘瓣分给裴云一半，橘皮扔到了火炉里，带着刺激的酸涩清香瞬间蔓延出来。
裴云捧着热茶舒服得叹了口气，他不懂什么叫心境意境，但雪中围炉煮茶烤火，美味的茶点和鲜货摆在桌上，花香、茶香、果香、地瓜熟栗的甜香味混杂在一起，时不时还有小雪飘进来，融在他呵出的热气里，这一刻的安逸，真是千金不换。
水一集日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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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针锋相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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