惬意了没多久,城主府上的下人来报:“世子殿下,梁大人来了,现在花厅等您。”
梁瑛来了?裴云和郑霁对视一眼,齐齐起身前去,抵达花厅时,梁瑛和张芝明正一言不发的坐在厅中。
裴云打了个招呼:“梁大人。”
梁瑛点点头,对张芝明道:“我和殿下有话要讲,你先下去吧。”
张芝明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哈腰着离去了。
看着梁瑛阴沉的脸色,裴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梁瑛这个不怕死的,张口就开始阴阳人:“臣观殿下面色甚好,想必这城主府住起来要比外头舒服啊。”
裴云知道他说话难听,懒得和他扯皮:“你有什么事?”
“离京前,陛下嘱咐过臣,凡事多与您商量,这几日,臣独自查察之下发现了一些线索,”梁瑛故意使劲咬了咬“独自”二字,扭头就是一个巨大的白眼狠狠翻到裴云脸上,“特来与殿下商议商议。”
裴云原本被他夹枪带棒的语气激得正恼火,迎面接了这个巨大的白眼,火又诡异的消了,只余好笑。
梁瑛十分不满:“殿下,严肃一点。”
裴云咳了几声:“你继续。”
梁瑛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好的宣纸,铺开给裴云看:“账目细看之下天衣无缝,朝廷发下来的赈灾款全都去了该去的地方,该修堤坝的修堤坝,该救济灾民的救济灾民,每一笔都落实到位了,收据、回执一应俱全。殿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裴云对账目一窍不通,但是梁瑛说都说了,他只好硬着头皮拿起来看。
身后的郑霁看了两眼突然发话:“修堤坝的款项不对,他们登记的工程量,约么只需三千两,这账上批了三万两,地方官怕是与工头勾结,一同吃了些好处。”
梁瑛面露赞许:“你倒是个聪明人。”
裴云瞪大了眼睛:“这么浅显的差错,也叫天衣无缝?”
梁瑛又瞪了他一眼:“殿下有所不知,这个问题,我第一天就问过张大人了,张大人言讲,水路不通,运输成本增高,地方为了维持运作不得不提了一分税,这样一来人力物力的开支增加,一项加一项自然便堆积到了三万两!”
郑霁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这么说倒也合理,外面的物价确实可怕,我前几日出去闲逛时调查了一下,此地物价几乎是别处的十倍。”
梁瑛叹了口气:“是的,这么看来的话,这个账目又没问题了。”
郑霁看向梁瑛:“堤坝您去验收过了吗?”
梁瑛道:“去过了,水流肆虐,施工艰难,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完成修缮。”
裴云心中有些急躁,看他们二人如此顺畅的交流,让裴云感觉自己是个无能的人:“接下来要怎么做?”
梁瑛斜睨着他,洋腔怪调道:“该查的都已经查过了,只能带着疑问去下一座城了,怎么,这宛城住得太舒服,膳食太好美人太多,殿下还想多留几日吗?”
裴云被他气得脑袋发懵,一瞪眼就想撸袖子,郑霁连忙把人按住:“大人,这份账目您那边还有存档吗?”
一番交谈下来,梁瑛对他印象很好:“自然是有的,这份拿过来的,就是上呈世子殿下过目的,你需要的话就留着吧。”
裴云回头瞪了一眼郑霁,又要站起来,郑霁看都不看他一眼,扶住裴云的肩头又把他按下去了:“好好好,钦差卫队何时启程?”
梁瑛道:“明日。”
郑霁送客的态度很明显:“那便明日见了梁大人,殿下身体不适,恕不远送。”
“身体不适”的裴云目瞪口呆,不愧是江湖骗子,睁着眼睛说瞎话真是连草稿都不用打。
梁瑛走后,郑霁又拿起那份账目仔仔细细看了起来,裴云奇道:“账目你也会看?”
郑霁抽空回了他一句:“做过几个月帐房先生。”
裴云虚心求教:“看出来什么了?”
郑霁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梁大人字写得不错。”
裴云怒锤他一拳:“说正经的!”
郑霁笑了笑:“只是感觉有些虚高,但每笔都有落实到位,所以拿不到什么把柄,要想证实官员吃了回扣,除非能拿出工头向他行贿的证据。”
裴云好像明白了:“账簿之类的?”
郑霁道:“不错。梁大人此行带了许多暗探,他虽然没有明说,但一定派人去暗查了,我们敬候佳音即可。”
裴云心中十分纠结,临行前,皇上再三叮嘱,梁瑛虽然忠勇,但为人直来直去,根本演不了戏,他奉皇命索贿的事万不可和梁瑛通气,但现在案子遇到瓶颈了,是不是把张芝明贪赃受贿的情况透露/点比较好?
郑霁似乎误会了他在想什么:“赴山兄可是在为梁大人的态度生气?”
裴云吐了口气:“他能这么挤兑我,正说明他是个忠良,嫉恶如仇、不畏权贵,我怎么会真的生他的气?只是……只是我脾气也大,被气急了一时收不住罢了。”
郑霁莫名其妙:“那你为何愁云不展?”
裴云迟疑了片刻后道:“张芝明贪赃之事板上钉钉,我在想,此事要不要向梁瑛透露一二?”
郑霁扑哧一乐,打趣道:“然后他顺藤摸瓜彻查张芝明,将其重重治罪,其他官员们草木皆兵,再也不向你透露任何消息,你就可以提前回京过年了?”
“啧!”裴云白了他一眼,但想想郑霁说的也有道理,又沉默了。
见他闷闷不乐,郑霁拢了拢袖袍,问道:“赴山兄,假如你是地方官,上头拨下赈灾款,你能想到什么办法贪污?”
裴云怔了怔,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今天之前,他认知里的贪污不过就是把公家的钱揣到自己的兜里,但现在看来,这其中不仅有门道,还很复杂。
郑霁耐心解释:“像刚才我们提到的回扣,就是一种贪污方式,地方不比首都,专门养一批工人挑费过高,因此有工程都是委托民间工队来做,有些工队为了拿下工程,就会给官员送礼,这笔钱称为回扣。回扣是赃款,来路不明,无法走明账,官员也无法安心使用,因此要用一些特殊手段使其变干净,这称为洗银。”
裴云好像摸到点门槛了:“之前张芝明给我送来的那些,就是脏银?”
“是的,这笔钱送到你手上,走的是‘百姓所赠土产’的名义,不过这笔银子对忠毅侯府来说不算什么,就算你花了也不要紧,但如果给一个年俸60两银的县丞,这样的巨款从他府上流出,势必会引人侧目,招来风言风语,甚至是上头的稽查,所以,能贪到是本事,能花出去也是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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