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你为什么会转学？”
钟喻手搭着眼，听见旁边人这般问，亢奋的神经安静了不少
“我说是一时中二病犯了，你会信吗”
“会”
昏暗里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钟喻突然很想知道为什么白司辰会相信他这个异常扯淡的理由
“为什么？”
那边叹了口气说
“17岁一个不成熟且宜冲动的年纪，干出什么事来都很正常”
“可是白司辰，你看起来不是这样”
白司辰闻言轻笑
“你也说了只是看起来，很多人拿一个英语单词strong来形容我，我觉得挺贴切的，经历多了人就装或者壮了起来”
钟喻惊异撑着头靠近旁边平躺的少年
“小白，原来你也会开玩笑”
“会，但很少，分人也分情况”
钟喻笑了声，语言中带着调侃，心跳好似又快了些，有什么事情像是要呼之欲出
“那为什么跟我讲”
“你不一样”
黑暗里白司辰的眼睛准确无误的看向他，总觉得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带着笑意又无比专注
“为什么”
钟喻听见自己说
“因为只有你不会觉得这种情绪出现在我身上是不正常的，光是尊重这点你做的很好”
这句话结束时，空气至少迟钝了很久，钟喻不知道该不该为自己在白司辰心里有点特殊而开心，总觉得白司辰的这句话透漏着悲伤，像是在概括一段不堪的过往
钟喻翻了个身平躺着，忽的手碰到了白司辰的手，他的手不是很热，在被窝里依旧冰凉
白司辰没动，钟喻也没动，反正牵都牵过了，碰一下也没什么
过了会儿，钟喻组织好语言说
“其实，我转学有一部分是因为冲动，还有一部分因为我爸…他从小对我教育就很严，我妈太忙了，几乎教育全全教给我爸，但我爸也很忙，所以只负责规划我的时间，每天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只要结果…”
钟喻不知道那边的人还在听没，他自顾自的说着，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段程序般的时光
“我从小到大听的最多的话就是，有人没有我的出身但比我更努力…我当时就想知道他说的地方在哪儿，高一那年高联开始了，我爸帮我报的名，但是我没参加，弃权了，后来我才知道决赛在我们学校，然后见到了你”
隔壁的人动了动手指，两人交错的地方变多
“准确的来说，第二次见面是在我爸手中的名单表上，那是中环市的参赛选手名单，只有你一个”
白司辰顿了下接口
“所以你就转学了？”
“嗯，是不是有点冲动了”
“嗯，有点”
钟喻闻言笑了声，释怀的讲
“其实，我不后悔的，我本来就没有什么目标，一切都只是我爸在推着我往前走，白司辰，我想活的自在点”
他又说，自嘲的笑了声
“是不是很好笑”
“不会”
白司辰说了句，怕人没听清楚，又说
“钟喻，这并不好笑，有的人连活着都很艰难，能找到一个生活下去的理由，…挺好”
他的声音放的很轻，仔细听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忽的钟喻的手被抓住，温热被冷意包裹，可钟喻怎么也捂不热
“小白？！白司辰你怎么了？”
钟喻一个挺身翻起，双手回握着白司辰的手，躺着的人此时浑身都在细微颤抖，他的另一只手死死盖着眼睛，靠着窗外的月光能看到此时他咬的惨败的唇
钟喻看他这样心里绵绵不断的涌出痛意，心脏像是在被凌迟，他的右手被被握的发疼，但钟喻像是感觉不到一样，用手试图将白司辰眼睛上的手拿下来，但是少年用了全力也没能成功，急得钟喻眼眶都红了
他只能小声的安抚对方的情绪，试图让他保持冷静
“小白？小白？我在呢，你怎么了？不舒服，我给你找药”
钟喻整个人顾不上那么多了，看着人都快把自己的嘴唇给咬烂了，只能上手抵住他的牙齿，整个人半环式抱住浑身颤抖的人
“没事的，我在”
钟喻声音已经带有一些哭腔，他急像热锅上的蚂蚁，没有章法的胡乱安慰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司辰的身体才恍然安静了下来，像是掌握了主动权
有些虚弱又带点沙哑的声音在钟喻耳边响起
“别看…”
“什么”
钟喻把耳朵凑近白司辰的唇部
“别看我…”
“好好好，我不看”
钟喻迅速低下头，把头埋在白司辰的肩膀处，他把自己被咬的没知觉的手环过身下人的脖颈，身体紧紧贴着他的身体
之前他家的保姆王阿姨说过，他小时候哭闹的时候就这么抱着他就不哭了，钟喻不知道有没有用，他就这么抱着白司辰，耳朵贴着他的心脏，那里跳动的很快，上方白司辰的嘴唇里一直无意义的重复着别看
心脏痛的感觉像被千刀万剐然后再次重组，又像被丢入炼炉，被滚烫的铁水包裹，撕裂只至融化
“你到底怎么了”
钟喻声音哽咽的不成样子，第一次如此感同身受为一个人而痛不欲生
直至白司辰的颈窝处被温热的水粘满，他才恍惚发现不知道何时紧握着的手被松开，然后轻轻的搭在他的后颈处，不缓不慢的上下梳动着，像是在为一只炸毛的兔子梳毛
钟喻又趴了会儿，直起身看着他
“你是不是不舒服？”
“吓到了？”
两人异口同声的同时问起
钟喻瞪着眼看他，心情依旧没有平复过来
最后还是白司辰先开的口，他抬起手将人重新按回怀里，然后细细抚摸着背
黑暗里的眼眸漫无目的的放在扭曲的天花板上，模糊的无任何光亮
“钟喻，不要问我原因，好吗？”
钟喻闻言准备起身质问，结果被结实的手臂死死按在那人的颈窝处动弹不得，于是抬起能动的手不轻不重的锤打他的胸膛，声音控诉中还带着没有平复成功的颤抖，然后闷闷的响起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差点要打120了！你现在跟我说什么都不要问！”
“白司辰，我说过，找我帮个忙，有那么困难吗？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不知道是那句话触动了暗淡无波的眼神，重新让窗外算不上亮堂的光重新在视网膜上成像，像是死去的黑潭重新流动成活水，然后潺潺不息
“钟喻，给我点时间好吗，到那时如果你还想听，我解释给你听”
钟喻闻声哑言，本就是他有点无理取闹了，好歹白司辰算是个病人，怎么到最后反倒是让病人安慰起他来了
他本来就没有想要他说些什么，这明显一看就是心理疾病引起的，这么私密的东西，让人自揭伤疤式的展开来看，只是再让他回忆那段不堪的过往
钟喻不知道白司辰身上发生过什么，只不过现在他暗暗发誓，这种事以后绝对不会在这个人身上再出现了
如果活着有目标，那这就是
他闷闷的将下巴搁在人肩膀上，细瘦的骨头硌得下巴有点痛，他往下动了动，把脸放到人胸膛上然后双手自然的垂放，大半边身子的重量都架在他身上，而身下的人稳稳的托着他，没有一丝怨言
白司辰总是这样，总是能给他周边的人一种潜在安全感，感觉有他在的地方，就安了心
当然，除去刚才发生的事的情况下，他才会这么想
“睡觉，不聊了，明天还要考试”
头顶轻微哼笑一声，算是默认
周围皂香味儿围绕，热量源源不断的从身下传来，心情大起大落的结果就是特别困，没多久钟喻就合上了眼皮，穿出规律的呼吸声
白司辰动了动发麻的胳膊，发现无用后就躺平没在动，任由他无知觉的瘫着
另一只手放在身上少年有些瘦的背部，抚摸中能隔着薄薄的布料感受到手下起伏的脊柱少年灼热的呼吸吐洒在胸膛然后没过脖颈
这种感觉很奇妙，至少对于白司辰来说他好像有点依赖这个拥抱
他闭上眼试着数着少年的呼吸频率，专注的不在胡思乱想，然后放缓呼吸
月上西头，皎洁的光透过玻璃撒在昏暗的卧室里，昏暗寂静的环境逐渐显露出交错的呼吸声，漫长的等黑夜褪去
——
第二天的考试是英语和物理，前天晚上折腾的太久，钟喻精神状况不佳，但好在白司辰今天早上看起来神色无常，他也就放宽心了
倒是白梦这个心大的依旧困如狗，被她哥架了一路去了学校
第一场考英语，钟喻从坐在考场里就开始打哈欠，听力着实催眠，加上他感冒还没好透彻，最后差点听睡着，不过好在，钟喻英语扎实，结合个一两个词也能分析出大致内容，做的也算快
听力放完他就放飞自我了，三五下把阅读理解做完，也顾不上检查反复对比，好坏全靠运气，然后又三两下彪完作文，他的字不是衡水体，钟大爷当时练字时嫌这种字一笔一划的写太慢，写的连体，但好在比较工整，至少看的明白
算了，顶多扣点，无所谓了
他此时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放下笔就准备趴着睡，突然感觉到旁边灼热的视线，没办法调整了下答题卡的位置后，才趴着睡
监考老师看他们是最后一梯队几乎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懒得管
物理依旧如此，甚至做的比英语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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