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唉…我…可能不常回来了…没事到你蔡叔叔家也是可以的”
整个餐桌上只有陈敏一个人在笑,装作若无其事的给儿子和女儿夹菜
白梦低着头,大豆的眼泪滴进陶瓷碗里,模糊的连碗里的饭都看不清,手无意义的搅着饭
她不喜欢这场婚事,但又无法说出什么伤人的话,因为她妈妈喜欢
白梦突然如此痛恨自己为什么还没长大,如果她足够有能力,是不是母亲就不会再嫁了…
只有她们一家人
白司辰将最后一颗米吃进嘴里,端起面前的茶杯将水喝完,端着碗起来,顺便将空了的盘子一起带到厨房里
陈敏看着,半响也无声,低头吃着碗里的饭
她好像把一场团圆饭搞砸了
看着女儿无声掉着眼泪,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
人人都说她有两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她每每想到都觉得无比骄傲,脸上都是光,可她又无比心酸,她亏欠孩子们太多,已经多出了自己的承受范围
她不是个勇敢的人,有人说她投错了胎,应该生在大富大贵家当小姐,一身富贵无忧,只需温婉娉婷,娇贵的如花般圈养起来,然后声笑夺人,才华出众就行
可惜不是,她不是什么大小姐,没什么文化,从小被亲爹卖到队上的戏班子里学唱戏,几十年,要说才华就这一种
不是富贵的命,却是小姐的性,有人说她天生就是来吃苦的,温婉小家子的性格在农村是当不住家的,还败家
婆家找儿媳要找能干的,偏的她什么都不会,空有一副嗓子,成了男人眼里的西施,妇女中个个嫌弃的钉子
可偏偏她18岁时跟着戏班子到了南岭浔河下的洛浔河村唱了一出戏
那个饥荒到啃草的年代,有人说要养她,那个人说会对她好,说要娶她,说她到他家里一定为她宰头猪,他甚至把自己的母亲拉过来说媒,用自己从来没写过多少字的手照模学样的的写着婚书
有人说她走了狗屎运找了这么个婆家,进去就是享福的
她记得当是笑的可开心了,她觉的她有命,可惜命里薄姻缘
嫁过去不到一个两年,那个用土话说着要跟她白头偕老的男人在大队帮着修堤坝时,坝垮了
他们说当时水很急,人都没捞上来,在下游瀑布潭里搜了几天,无奈作罢
吃饭是按功分计的,总不能整个大队的人陪在这耗着
村委书记赔了也不过是赔了他们家几百块和油米作为补偿,况且白家还有一个壮丁,总不至于饿死
于是乎她又加了个外号叫寡妇
那似乎是这场苦难的开始…命运不休止的在折磨她
母亲告诉她这是命
针线锈活扎的芊芊玉手都是伤口,她不会,她学不会,不知道哭了多久
直到看到刚会走路的辰辰连双鞋都没有,赤脚在泥巴地上走,她说要学,她还是个母亲
几百块钱能够人生活几年呢,有个说要出去闯闯的弟弟说要用钱
所以只在那一晚上她丈夫的卖命钱一分不剩,她要吃饭,公公婆婆也是,公公是个木匠,找他做棺材的人多,但后来老眼昏花做不了了,婆婆只能上山捡橡子,挖黄姜,拉连翘,卖不了几斤,后来,丈夫走的后几个月梦梦生了,她说她要改嫁
婆婆没阻止,说这是他们家欠的,她说不欠什么
第二个丈夫不爱她,开始的花言巧语只是看上了她的脸
他们搬到了南岭浔河镇上,因为辰辰和梦梦要上小学,年龄不同,上的年级不同
男人酗酒成性,在外面打牌输了面子总是会骂她,后来上了手
骂她生不来孩子,骂她是个婊子,骂她是个赔钱货,反正一切恶心的话,繁殖器官粗糙不堪的词语在这个男人的嘴里听了个遍
直到有次打骂完后开门处看的站着的小男孩,她觉得自己真的好失败,懦弱的连孩子都护不住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发现儿子不爱笑了,不爱跟她讲话,两个孩子总是会在学校待到很晚才回来,即使已经放学
她说也好,至少他们不会受牵连
苦难没有持续很久,因为男人喝酒被撞死了,肇事者骑车扬去,连赔偿金都没有
那时候,南岭浔河没有警察局,这种事只能上的了各家的饭桌谈话
“唉,你听说那谁谁…死了…倒了八辈子霉才嫁给那个女人”
“克死两个丈夫了”
“啧啧”
她听了不下数百遍,直至成为了耳茧子,家喻户晓的烂布,才算过去
她好像一直都活在别人的嘴里,懦弱的连口话都说不出来
十几年了,兜兜转转还在原地
甚至有时候小小年纪的儿子表现的都比她更像个大人
她看不懂儿子,也无暇其他
她像随风漂泊的蒹葭,任谁都可以踩一脚
直到现在都是
她不知道这次婚姻的好坏,就像白梦说的,她看人一向不准…
但她撑不住了,她想试试
…
晚上白司辰坐在课桌边点着灯看书,手机放在一旁,旁边木架子上摆的整齐的唐宋元明清五本书,新的连拆都没拆过
他广东的二叔寄的,他看这些没什么用,白梦作为历史生表示,她只应试看不来一点,所以送过来这么久都没拆过,摆在架子上落了一层灰
上面还有很多画本和教材只不过被主人用封皮封住了看不清标题
书案的投影下,只有手翻动着纸张的声音
“嗡”
旁边的手机响了一声,页面亮了起来
【鱼干钟请求添加好友】
白司辰搁下笔,摘过眼镜拿起手机离近,光线有些刺眼,过了会儿才缓过来
鱼干钟?谁?钟喻?
他倒是忘了这件事了…
心情像松了弦般,整个人都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
似乎每次想到这个人,他总是如此
手指滑动添加,立马就有了信息
【鱼:我等了你一下午,你是不是忘了??(猫猫叉腰)】
白司辰看着弹窗口舞动撅嘴的猫咪,不由弯唇
【.:没有,没顾得看手机】
【鱼:(怀疑)(真假的)(放大镜)】
一连串的表情包让这边的白司辰有些难以回应,不过他还没回对方一个视屏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顿了下接通,入目就是少年焦急的脸,背景曝光看不清在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话筒的原因,一直有次次啦啦的声音响起,似乎像是油
下一秒就破案了,钟喻把摄像头翻转了个面
钟喻站在厨房里,面前摆了口锅,里面的油滋滋作响,他拿着锅铲不知道该干什么
“小白,我现在在煎鱼,但是油烧好了然后呢?”
“快快快,这油好烫”
白司辰看着镜头,锅里只有油,画面里没看到鱼,他皱着眉出声
“先把气关了”
钟喻听到手忙脚乱的关气,门外还传来何潭的声音
“钟喻——你会不会做啊,别把我家厨房炸了,不行我们点外卖?”
“你给我闭嘴吧,等着”
何潭把包着石膏的腿放在旁边的软凳上,面色狐疑得望紧闭的门里看
国庆节假,他妈给他家阿姨放了个假,结果刚放何潭就骨折了,这也不好意思把人在请过来,但两人在外地,一时半会回不来,他妹又不管他,只能把钟喻叫过来,只不过这两个生存经验都为零的人吃个饭只能点外卖
只是不知道钟喻哪来的自信,要自己做,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钟喻对着门口喊了一嗓子,就继续开始忙活自己的饭
“然后呢?”
钟喻问那边的人,油烫的他胳膊有点疼,他还特意把校服穿上
闻洁说,校服本来就是个抹布,脏点无所谓
所以钟喻把它当围裙穿
“鱼呢?”
听到手机里的人这么问,钟喻把镜头对着洗手池摆放整齐的四条小鱼,还反着光,鱼鳞参差不齐
“呃,刮的有点丑…”
他听到那边叹了口气说
“内脏去了吗?”
“去了”
“用刀再把鱼鳞刮一遍,逆着刮”
“哦”
钟喻把手机放当台子上,摄像头对准水池,确保能看到自己的手后,开始刮鱼鳞
鱼的生命简直是太变态,比如此时内脏都没了,被捏在手中的鱼还在动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白司辰将手机放在台灯处靠着,看了会出门端了杯水进来,这人还在刮
钟喻觉得自己蠢得没边,这可以找教程的啊,被自己喜欢的人看到,丢死人了
索性没开口,白司辰在那边看着书也没开口
书翻了两面后,钟喻总算是处理完了鱼
“然后呢?”
“葱,酱油,姜,蒜…”
“这么多东西?”
钟喻平常吃白司辰做的鱼也没见这么多菜啊,做饭真不容意,感慨了句后然后开始翻箱倒柜的找材料
白司辰重新戴回了眼镜,时不时看着屏幕,视角任就对着水池,阵阵声音传出,听着像是在翻冰箱,时不时还传出几句对话
“老太,葱在哪?”
“不知道,我又不进厨房,阿姨又不让我碰”
何潭靠着软枕,拿手机打着王者,抽空在对面野区反野的空隙回了钟喻一句
“啧,大少爷——”
钟喻无奈的去翻小厨房,在冷冻柜里找到了几根葱
材料都摆了一直线,把鱼放在菜板上,他把手机拿着翻了个面
屏幕背景很暗,只能看到一双白的发光的手放在书上,还在翻着页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看书了?”
“没有”
“哦”将信将疑
接着清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把葱、姜、蒜切成小片,将鱼放入盆中,加入适量盐、料酒、生抽、胡椒粉,放入葱姜蒜,腌制15 - 20分钟。”
“适量是多少?”
钟喻发出灵魂一问,把对面问沉默了
“你把手机对着,你加我说停就停”
“哦”
钟喻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拿着酱油开始倒,为了方便他看,钟喻倒的很慢
空旷安静的厨房时不时想起一声声低沉的停,这动作很简单,钟喻开始走神,接着就听到白司辰说
“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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