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那天晚上一向不逃课的小白，在钟喻表演完后从后台就拽着人离开，越过空无一人的高二校区，从门口溜了出去
他的手拽的很紧，一度让钟喻怀疑小白想要带他私奔
中环前门向下望去，市中心的步行街灯火通明，长条灯带般令人心动
他们一头扎进了城中村般黑漆漆的巷子里，边上水泥房里开着灯，路边的那棵桃光秃秃的在地上画了不少印子
拉着他的人没说话，直到出租屋打开门，男生急切的把他按在玄幻边，用唇堵住了他呼之欲出的话
黑夜里，钟喻被搂着腰，他看不清小白什么表情，但落在他脸上的视线又是那么明显
他微张着口，任湿舌肆虐，偶尔回应他几下，顺从的收敛了一切乖张的情绪
一声轻响掉落，像是金属磕碰大理石的声音，钟喻忍不住开口
“你眼镜…唔”
小白低哑着嗓音说了句“别管”，又急切的吻他，好像在反复的确认什么
人总会在极乐处境中反复确认是不是梦镜，深怕下一次眨眼，梦就醒了
忽的钟喻摩擦着的脸处感受到一片湿润，顺着动作流入相尖的唇舌中
咸的…
他的心里忽的一个咯噔，难过像野火燎原般灼烧的心脏生痛，钟喻用力回抱住亲他的少年，想要给予少年一些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良久，他感觉自己的唇都要麻了，白司辰才终于放开他，转而将头放到他的肩膀处埋着
“小白…你”
“钟喻”
白司辰声音沉的不像样子
“我在”
“最后弹的那段叫什么名字？”
钟喻搂着他，摇头说没名字，那是他很久之前写的一段曲子，后来在排练是闲的无聊拿出来又练了练
那调原本很沉缓偏抑郁的，后来弹的时候莫名想到了白司辰，指随心动，他改了调子
把白司辰的名字用摩斯密码表示加了进去，最终创作了那首一分多钟的音乐
其实今晚无人机表演的时间有误的，原定音乐结束，上方的表演才进行到一半，他临时加进去的
成品完整版的前面为了衔接komorebi改了调子，可以说今天的是最终的完整版
“没名字，硬是要定的话，它应该以你为名”
“小白，提前祝你生日快乐”钟喻说
“…，很好听”小白平复了下心情后松开搂着他的手，打开了玄幻处的大灯
钟喻这才看见他的眼睛和鼻子都有点红，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被白司辰抓住手，贴着脸，他说
“我很喜欢，真的…特别喜欢”他说的有些哽咽
从未有人如此珍视过他，从未有人让他觉得，其实人活着也挺好的…
白司辰突然眨巴了下眼睛，那双内双的眼皮覆下，乍一下被露了出来，痣红的耀眼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是是笑着的，钟喻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小白，似乎脆弱的不堪一击
“那就叫庄周梦蝶吧” 他说
“如果这真的是梦，就永远都别醒了”
——
距离高考135天，1月23日，寒潮将至
“我靠！！！都别睡了，听我讲！！”甘希风风火火的从门外闯进来，走向讲台，一巴掌拍在上面，把午睡过后还有些迷糊的人吓了个半死
“你想死是吧？甘希”刘思月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被人打断午睡强制开机的起床气让她想要现在把甘希生吞活剥了
“别急啊，我刚去办公室交作业，你猜我听到什么了？”
“中环马上要遭遇特大寒潮，天气预报说会伴有冻雨，冰雹什么的，一会儿就放假！！！兄弟们，要放假了！！不用补课！！”
一语惊起千层浪，顿时班上沸腾一片，都在忙着问真假的？
这元旦才刚过，期末考试都考完了，整个高三的都没指望学校会放假，结果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没白做法，道家有点玄学在身上”单座的秦武手里捏了三根笔，朝天拜了拜
不知道消息真假来源，第一节课上的时候，看到欧阳进门，人群就一阵欢呼，因为这节课是物理…
“芜湖，十拿九稳”
“兄弟们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欧阳木在讲台上，脸色臭的可以把站起来的甘希给盯穿
“甘希，既然你这么不想上学，我现在给你签个假条，你自个儿回去，我不拦你”
“啊？都要上天是吧？”
“老师没来就这样子？你们打算吵吵闹闹的上考场是不？”
“不像话，我有说要放假吗？”
“你们物理老师有事，换课了！”
欧阳炮弹似的几连狮吼功，把一众学子归家的心吼的哇凉哇凉的，愁眉苦脸的不在少数
甘希突然安静了，不会是假的吧，他有点坐立不安
钟喻趴着看手机，半天憋笑出声，把手机屏幕给小白看
白司辰看完内容，弯了下眉，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放下了笔
手机内容是
【学校通知全体学生将于1月23日下午放假至2月11日，阴历1月5日开学】
他们算是全班最淡定的两个人了，在欧阳木死亡射线扫视了几分钟后，见学生都开始低头写题，怨气冲天
她忍不住偷笑，转身抿着唇，默默憋着
后排的钟喻看的真切，偷偷跟小白咬耳朵
“老班好贼啊，真一下虎住了全班人”
“确实”
欧阳笑够了，转头咳了两声，清嗓说
“好的，我来讲一下今天的内容…”
简直了，想想她一会儿要说什么，她就想笑
“一会儿——全体回家，今天所有人全部必须离校！”
“……”全班静默了一秒，然后爆发出让人耳鸣的欢呼声
“我就说！！刘思月你还骂我！！”甘希隔空喊话，控诉女生，后者笑眯眯的扭头
…
“欧阳刚刚就是在偷笑…”有人说，被讲台上的老师听见了也不恼，回头傲娇的说
“谁让你们那么不安分…”
“我前提说好了，你们再次到校可是高三下半年了哦，半只脚已经离校的人了，都悠着点玩，知识忘的一干而尽的话，考试可救不了你们”
“…寒假玩的开心”
钟喻收拾书包，放在一边，耍无赖般压着小白的卷纸，不让他收拾
他撅着嘴，眼神幽怨
“我不想回家…你带我回你家吧，小白…”
白司辰笑着揉了揉他的头“今年回家过个年吧，去年都没回去，你妈妈会想你的”
钟喻头转了下，懒得动，真的是不想回去…
——
车票是严熙定的，他妈在接收到学校通知时就给他定好的，所以现在不走都不行
况且大雪封山，就南岭浔河那地理位置，大雪一下就真的要与世隔绝了…
最后钟喻懒散的背着包陪白司辰他们到了文化宫下站
刺骨的风吹的脸像被针划过般，钟喻和白司辰靠在一起呆在站牌下，宽大的袖口遮挡住了交握的双手
白梦在旁边跺脚，呼手，抱怨着车怎么还不到
钟喻拉着小白的胳膊靠近了些，低垂着脑袋，用小拇指勾着他的手，抚过手心里那处疤痕
风声呼啸，7路车满满停在站台上，白梦跺着脚快速扎到人堆里，挤车
边上白司辰没动，握着男生的手紧了紧，热量似乎高于体温，发烧似的烧红了钟喻的眼
钟喻看着前面人群快挤完了，白梦凑在车玻璃前朝他们招收，他才开口
“小白，车到了”声音很轻
“看到了，不想走…”
白司辰忽的转头对着他，薄唇冻的有些发白，他微弯唇，笑得勉强
“你要全部都是我的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的把你带回家了…”
钟喻微瞪大眼睛，都说刚恋上的情侣极其腻歪，可他们都过了半年了，每次白司辰说一些情话时，他总会脸红心跳加速，不受控制
袖口下的手微微捏了捏，钟喻埋在毛衣领的半张脸抬起，然后主动松开了手
他怕在沉浸在这样的氛围中自己会先败掉，沉沦无救
“车要走了，小白…”
他笑起来，鼻子冻的通红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记得想我…”
7号车满人，提速远去，站台处没了人，钟喻看着车消失才重新把头埋进了毛衣里打车去车站，回北京
高铁极速呼啸穿过荒凉连片的山脉，热气在窗户上凝结处一层水雾，又被钟喻擦掉
命运真的很神奇，就像一年前的他只是抱着好奇和叛逆的心态来了钟禾口里的大山里，那个孤勇一腔怒火，抱着全世界都抛弃我的中二少年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在这座大山里重新生出根
想了很久，他觉得不对，这根不是扎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而是缠绕在白司辰这棵树上，享受叶的庇护，肆无忌惮的攀爬缠绕
或许真的是冥冥之中的一双手操控着既定轨迹，让两根不相交的线重新确定了方向
真是可怕，首都到这儿近千公里，他在想如果当初不是脑子一热来了这里，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见到白司辰
他会稳稳考上顶尖的大学，或许还会出个国去逃离那些惹人心烦的情绪，然后工作，定居，一辈子高枕无忧
白司辰或许也会考上很好的大学，但一定不会是北京的学校，钟喻想，他终究会回到这里，然后走完他的一生，不或许过的会比平常人好点，他那么聪明…
钟喻想着有些难过的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的手链一只兔子
他时常不敢去细想白司辰的人生如果没有他会怎么办
能活着走完余生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但那是最好的，往往人的一生可能都无法按照最理想的方式走完
但他不敢去想白司辰最坏的结局是什么
山太大了，走几圈就会忘了来时的路，泥泞沾满鞋底，深林只闻鸟鸣，不见一丝烟火之气，他或许守着白里浔那座房子一生…然后埋在那座山里
他们不会有见面的可能，连名字都无法得知，他不会知道这里有个这么好的少年，白司辰也不会知道京都有个叛逆到无法无天准备埋没自己的钟喻
命运就是这么的神奇，神奇到他突然有点原谅钟禾了
佩服那个比白司辰还要优秀，条件还要差的人展翅飞离，一生不曾再次飞回
究其原因他骨子里还是留有一半这里的血，也说不上命运使然
或许他能遇到白司辰就是他原本的成长轨迹
唉…有点感谢钟禾了，让他冥冥中重拾了一个人少年时代的轨迹路线
钟喻从窗外收回视线开始翻看相册，里面拍了很多小白的手或脸
每翻一张就会自觉的放大再缩小，细节之处都仔细的描摹着
还有七八个小时呢，路真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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