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隔天早上7点,小白就醒了,把钟喻迷糊里叫醒。
送葬队伍楼下吆喝着,吵闹声不绝于耳。
白司辰坐在床边往头上绑白绫,钟喻伸手接过环过他的额头帮忙绑好,然后轻蹭了下他那略凉的脸才下楼。
隔壁白梦也早早的起床,在楼下篝火边上坐着,双手互揣在袖子里窝着懒得动,头上的白绫让她给盘成了个帽子戴着,特别像古风电视剧里打工的小二…
猫舔着猫窝在白梦脚边,边上一堆人忙活着,收拾桌椅的,送完人后,就不管饭了。
清晨天才蒙蒙亮,棺材就被钉好拴上架子,拖了一条粗绳在前面。
高壮个的抬棺,亲戚父老乡亲的在前面拉绳,奏乐的追在抬棺后,举花圈、抬纸马娇子的走最后。
钟喻和白梦帮忙举花圈,竹制杆,各种花色的圈上面贴着墨笔写的对联。
他们站在山脚下抬头,送葬最高的都到绵延到山顶了,长长的一条龙一样,何其壮观。
白梦说这送葬拉人和结婚看车一样,人越多说明人排面越大。
“我小时候吃席特别喜欢看别人家花圈上的对联,有句写的最多叫(音容宛在思无尽,德范长存念有恒)”
“不过我今天没看到…爷爷的学生写的都很有文化…”
女生几乎抱着花圈的杆在走,花圈比她人都大两倍,但她走的很稳。
“我小时候经常看到别人举,还很好奇呢,但爷爷不让我碰…真没想到,我第一次举,竟然是在爷爷葬礼上…”
女生走在他边上,红了眼框,转头在肩膀处抹了一下眼泪。
钟喻只能沉默着,他不可能无所谓的完全站在旁观者的视角说着“没事的都会过去的”这种毫无意义的安慰话。
但凡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那么任何安慰都毫无意义。
任何事情都会过去,时间会推着你不得不往前走,只有记忆会陷在过去的漩涡,只有自己可以挣脱出来。
旁人能做的也只是给予无时无刻的陪伴…
日轮恍眼到了山头,干枯的枫树被燃烧花圈的火光重新染红,就像入了秋。
钟喻站在百米开外,看着火光冲天,似乎冬天的刺骨都被驱赶,烘的身边暖洋洋的!
棺材入了土,堆上坟,成了书里常看的坟包,小白站在前排戴孝敲着腰间的小鼓,神色掩不住空寂。
一切成为灰烬,人群散去回归原始…
钟喻陪白司辰在老家里又待了几天,直到过完年。
今年新年过的格外冷清,爆竹没有去年旺,众人心情也没去年好。
但还是按照习俗走了全流程,并在新年初晨钟喻祝福小白19岁生日快乐。
他不明白为什么上天要如此苛待白司辰这种人,生于寒冬,并在每年寒冬赋予他苦难,或许是天还有点良心,给了白司辰一个像样的成人礼。
距离高考还有117天,2月11日,晴,该回学校了。
蔡文涛跟严熙料理完事就走了,毕竟自家年还没过,走前把递礼的钱就给了老人,还把小白的电动车给送了过来。
钟喻他们要走时,老人又把钱偷偷塞到了白梦帽子里,但被白司辰又拿出来不动声色的还了回去。
老人围着孙女塞在自己舍不得吃留下的核桃露和花生奶。
“奶奶,别拿了放不下,你留着自己喝吧。”白梦这次懒得挤后座了,又蹲在车的踏板上扶着她哥的腿,朝外跟她奶奶挥手。
这个角度看过去老人的背佝偻的像个孩子,提着崭新未拆分的六个核桃。
“唉呀,年纪大了不能吃甜里,你们不喝都浪费了,来小同学你拎着。”说着把箱子往钟喻手里塞。
白司辰对他点了点头,钟喻才收下在后座坐好搂住小白的腰。
“奶奶,别送了…”小白对老人说,他几乎每开出一米,老人就移着脚跟一米。
钟喻忍着眼泪扭过头不再去看,猫蹲在门口的院墙上舔爪子,院子里鸡鸣不绝,不知为何寻常一般的场景让他难受的心如刀割。
“唉唉,不送了…”奶奶说着,停在院口朝他门挥手。
白司辰红了眼从后视镜看了眼挪开,缓缓,车开了出去。
“常回来看看————”忽的老人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白梦扒着她哥的腿朝后面挥手。
白家方圆百里就只有他一家立于山腰,天地间只有一位老人弱小的挥着手站在门前目送车子远去。
说不出下次归家的时间,那很虚伪,即使两方都心知肚明。
数千里的崇山峻岭挡不住飞鸟振翅,南飞迁徙,数十年光阴飞逝,唯有空巢独束于林。
车辆开出好远,白梦才把头抬起来,泪水打湿的刘海贴在脸上,突然她看着远方飞驰而去的山哽咽的说。
“其实当小孩也挺好的…”
“长大一点也不好玩…”
钟喻头埋在白司辰的背上,静静的听着,紧紧搂着他的腰,感受身下那体温。
他们本不该在十七八岁的年纪拥有成年人的悲观,在被现实强制下也只能抱怨一句我不想长大。
少年曾经拥有最好的东西,可惜成长的痛是失去。
或许从这一刻开始未丰羽的鸟就要先接受暴雨的洗礼…
钟喻在想白司辰…这人从没有口头上抱怨看什么,平淡接受一切…
全都是表象而已——
开学前一天晚上,钟喻被白司辰抱着亲了好久,他急需要一个人可以肆意任他撒野,做他的避风港。
钟喻全程都很顺从,轻轻安抚他心里的烦躁悲观的心理,陪他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冬天快过去了…钟喻想。
距离高考还有101天,2月26日,植物开始发芽…晴。
高三下开学已经快一个月了,长征也是走到了百日誓师。
欧阳提前一个星期让学生联系家长到校,也在家长群里通知,说这次百日誓师跟成人礼一起举行,而且着重强调了不准穿自己衣服,统一着校服。
“切,学校真封建,都成年了还不允许穿自己衣服,穿那个破校服。”刘思月闷闷的说。
“唉,你别说我校服真破了”杨远隔壁扭头回了她一句。
“没事啊,贵妃明天别穿了,光着好看。”陈传意几个大跨步从前排拿着蓝色本子看着。
“……,你又是主持人?”杨远自动屏蔽他的黄言黄语,看着他手里的本子问。
“昂,朕可是湖北省播音类统考第一,诺,明天还要表彰我呢?”陈传意大咧咧的笑着,给他看明天仪式流程表。
“哦…恭喜啊,我们班第一个一只脚踏入大学的男子。”杨远面无表情的说。
“贵妃说的朕好开心…要不要香一个?”陈传意作势靠近。
“咦,好恶心,贵妃是我的,老陈离远点。”甘希一屁股过来坐在杨远腿上,压的人直爆粗口。
“行啊,你甘希!我就知道你俩背对我有一腿…”说着过去叠叠坐。
“都滚!!”杨远崩溃大喊。
刘思月“…”撇开脸。
恰巧钟喻端着杯子走进来,边走还边甩着手上的水,女生转头闲聊。
“唉,小鱼?明天你妈来吗?”
钟喻一顿“应该不吧…她太忙了。”
“那你爸呢?”
“估计也不吧…”
刘思月叹了口气惋惜的说“好可惜,还以为能看到大教授呢,见一下我素未蒙面的老师…”
她这句话直接打开话匣子,成功让叠叠坐的人把话题扭向他。
“我靠,钟喻,我当时知道你爸是谁后我都惊了,你这以后不会要考京大吧。”甘希问
“不…”钟喻说。
“为什么不?你这考上了不都有背景了吗?考试联系下都不用挂科”杨远调侃道。
“嗯…你可以考个京大试试,就知道他的脾性了,保证你会爱上。”钟喻眨眨眼说。
“唉,想考啊—但我不行。”杨远苦笑道。
“哎呀,贵妃,我们理科年级前五你妄自菲薄啥?”陈传意说。
“对!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闻洁逛过来摆了个加油的pose,一脸认真。
“行了,与其说这不切实际的还不如先做呢。一个个的纸上谈兵。”杨远笑着推着身上几个人,示意他们起来。
这时秦武从单座挪了凳子过来好奇的笑“哎,钟喻你爸是不是东阳的?我上次去东阳找我朋友时看到那个名人榜上有他名,叫钟禾?”
“嗯,确实是。”钟喻说。
“哇偶,老乡啊,学校没请你爸过来明天讲话?”
钟喻笑着摇摇头,怎么可能没找他,劝他好几次,钟喻拒绝当中间人了而已,他跟钟禾那关系…还不足以请动这位大—教—授。
“哎?小白呢?”钟喻回来这么半天都没看到白司辰人,不由得问。
“被欧阳叫走了,我感觉是高考强基的事。”杨远摊手说“因为前几天我也被谈话了。”
“咋样,你想报的哪个?”钟喻好奇的问。
“华科。”
“我靠?杨贵妃你居然不跟我讲?搞背刺,为什么不考武大!!为什么!!”陈传意发疯的前后摇晃杨远的肩膀。
“停…快吐了…又不远真的是…”杨远咽了口水缓解被摇匀的脑浆…
“好吧,那我试试考华科,不行就武大吧…”陈传意思考着说。
“你这样会被打的”刘思月斜眼瞅陈传意,后者眨眨眼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为什么不报清北?”甘希问。
“那是报不报的问题吗?我估计连入围都不行。”杨远摆摆手“算了,武汉挺好的。”
“也是,离家近…”甘希说。
“其实想这些都没用,空说的我都紧张了。”钟喻打断这种悲观的氛围,惹得其他人调侃他半天。
“小鱼学坏了!白日做梦有时候也是一种精神良药…”陈传意笑着说。
“滚蛋,你才白日做梦,我认真的!”杨远炸毛,一巴掌拍过去,对方呼的一声起身。
“呜呜,贵妃怎么这么对朕!!我要告诉白女官,你叫她白日做梦!”
“快去,快去。”杨远毫不挽留。
笑声充斥一片。
晚自习的时候白司辰回来了,钟喻问了嘴,确实和杨远说的大差不大,只不过小白没报名,他说没想好。
钟喻一下子急了“怎么没想好呢,清华?!报清华啊?”
“你想考清华?”白司辰转了圈笔,戴上眼镜,偏头问他。
钟喻点头如捣蒜。
“我以为你会考京大呢,毕竟你父亲在那。”
“就是因为他在那我才不去的,看见他烦的慌。”钟喻撅嘴趴在一桌卷子上,脸色愁愁的。
白司辰好笑的拿笔点了点他的脸蛋。
“嗯,那就不去,我考清华。”
钟喻转头看他,小白这几天眼下的乌青都很重,每天睡眠浅的跟什么一样,为了他好好睡会,现在早上起来买早饭都是钟喻做,偶尔白梦还会帮忙自己亲自下厨,虽然很难吃…
他蹭过去“小白,尽力了就好…不行,北航也可以的…”
“不,就清华了”白司辰打断他的话,神色出奇的坚定。
“嗯…一起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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