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方迟这样想着的时候,宴会上的所有人忽然都跪到了地上。身为近侍的无尘惶恐地道:“陛下乃堂堂天子,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那时最正确的选择。有错的从来都是旁的罢了。来人啊!还不将方迟拉下去杀了!”
“是啊。陛下。”淑贵妃也适时开口,柔弱地贴附到陆正舟的腿上,“往日之事不可追,过去的人和事就让它过去吧。不管是眼下,还是未来,陛下的龙体才是最为重要的。都是那戏子方迟的错。”
“等等!没我的命令,不准动在场的任何人。”陆正舟严肃下令,和坦然地道,“可错了就是错了。如果没有阿樱,朕的江山还不知在何处。你说是吧,崔相。”
突然被点到姓名的崔相国忐忑地回应:“先皇后是东棠朝的恩人,她的恩情,是东棠朝的子民永不敢忘记的。正是有了先皇后的舍身救国,才得以让东棠延续千秋伟业。”
陆正舟先是扶起淑贵妃,而后搂着她的纤纤细腰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台阶的最前方:“很好,崔相还不曾忘记当初的西北,那时的那一夜,朕记得的话,崔相也是参与者吧。”
“正是。”
“那崔相可是也有悔意?”
“臣——”崔相国那上了年纪的声音因龙威压迫而变得浑浊不堪,并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里似地,吞吞吐吐地说不上话来。
反倒是淑贵妃出人意料地轻轻呻吟了一声:“陛下,当年的旧事不是不准提吗?你怎么今日来了兴致?”
“美人啊。”
“嗯。”
再一次被淑贵妃那娇滴滴的声音给吸引,原本就已是满心疑惑的方迟将头偷偷地往上抬了抬,然后便是刚好瞧见了陆正舟的大手在掐淑贵妃的腰。
陆正舟继续无情地说:“因为再不提的话,有人怕是要忘记阿樱为东棠的付出了。据情报了解,有人已经不安分很久了。”
“什么意思?”
“美人不懂,朕不怪你。”陆正舟将人搂得更紧些,仿佛淑贵妃在他的手上变成了人质,“但崔相,你是知道的啊。你为什么要那样做?朕哪一点愧对了你?东棠朝又哪一点负了你?”
“嗯?爹爹他——”
同淑贵妃一样地,方迟也被这突来的莫名一幕给整不会了。因为这跟她预设的情景完全不一样。
她原本想的是,她上台,将焦点尽力聚在戏的结局上,然后见机向天子求情,以救陆祁于危难之中。
但从眼下来看,她渐渐变成了这出戏的配角,或者说一个引子更为合适。只因这之后的事大多都跟她没有了关系。
崔相国慢慢抬头再低头,算是再行了一个跪拜之礼,而后声音没了刚才的丝毫局促,竟是换成了淡定,仅是这从容不迫的转变就已让方迟感到惊讶不已。
崔相国说:“皇恩浩荡,东棠万载,要不是陛下,臣不会有今日的荣华富贵。但不过,臣有一事不解,陛下所指的事可是臣做了什么事?臣尚不知。”
“看来是朝中事物繁多,相国对有些事忘了。”陆正舟的目光落到无尘的身上,和给出一个示意,“把东西拿上来吧。”
“奴才遵命。”
于是不一会儿无尘就端上了呈折子的盘子。
陆正舟道:“崔相,不要怪朕不给你机会。念在你为东棠鞠躬尽瘁数十年的份上,你本应好好颐养老年。”
“多谢陛下体恤!”不惧天子威严的崔相国,全身上下相反散发出凛然的气概,“若是臣确实有错,一切悉听陛下发落,那时老臣绝无怨言!”
见话说到这个份上,宴会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所有人都不敢大声喘气,仿佛只要哪怕发出一丁点儿声响,都会殃及到他们。
只是君臣之间的较量,不管从哪一方来看,都让人觉得他们暗自藏有各自的筹码,否则他们不会说的如此有底气。
“无尘,念。”陆正舟不打算再拖延,眼神有力地盯住崔相国,似要洞穿人的心思。
“遵旨。”看上去并未事先知道有这一幕发生的无尘,脸上肉眼可见的慌张,和颤巍巍地打开了折子,但却是在念了前几个字后,对着天子就是跪了下来,“请陛下明察!这是。奴才不敢接着念。”
“是什么?拿来!”或许已经察觉到什么的陆正舟,脸色一变,并皱着眉夺过了呈上来的折子,然后仅仅是看了一眼,就更加地知道了发生了什么。
方迟见状,在心中大胆地猜测,难道是东西变了?为什么天子的神情显示他也很意外?这不是他做的局吗?
陆正舟问:“确定是这本?无尘?”
“奴才在。回禀陛下,确定是这本,也只有这本折子。”
然后不给天子太多困惑的时间,崔相国趁机问道:“怎么了?陛下,可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老臣深知,陛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乱臣贼子,当然也不会错怪任何一个忠诚之臣。”
“崔相说的是。”陆正舟抱着美人重回到天子之位上,后忽而无奈地笑起来,“只是如今崔相的行为倒是令朕愈发看不懂了。你曾答应过阿樱,无论如何都要照顾朕的第一个孩子。可眼下,你怎么反而支持二殿下娶方迟?世人皆知,太子殿下也想要方迟。”
“什么?”
跟方迟一样震惊地,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惊出了声,任谁都无法想到折子上的内容竟跟陆知远求娶方迟有关。
难道是陆知远将东西给换掉了吗?将原本崔相国的罪证换成了之前的请婚书。方迟这样想,也只能这样想,毕竟这是陆知远能干出来的事。
同时这也间接表明了,他已经在暗中掣肘了整个朝堂。不然怎么会连这么重要的物件都能被人轻易掉包?
崔相国上前一步答:“臣知错。只是臣此一生所行之事天地日月可鉴,都是为了东棠朝的千秋基业。望陛下明察!”
“崔相的劳心费力,东棠的子民自看得见。”陆正舟的眉头锁得深邃,但话比先前说的温柔,“那你呢?”接着他先是看了一眼不安的陆祁,再将话头对着怡然自得的陆知远问,“你的心思自小缜密,怎么此情此景下想提这事?”
“因为儿臣喜欢方姑娘!”陆知远起身,走到相国的斜前方,道:“还请父皇成全。”
“陛下。”不知怎地,崔相国突然老泪纵横起来,“先皇后在世时,是托臣要辅佐陛下的第一个孩子,臣理应要遵守当时约定,而太子殿下与安宁郡主本就是天作之合,所以臣也不算辜负了先皇后的心意。恰巧二殿下对方姑娘也有爱慕之心,所以让二殿下娶得方姑娘,是两全其美之事。”
“可。”方迟原想说出安宁已死的事实,但话刚到嘴边,就被陆知远给抢了去。
他彬彬有礼地诉说:“就因大哥是父皇的第一个孩子,所以他事事都能得到最高的关注,无论是四书五经六礼,还是朝中各项大事小事,他都能得到父皇的嘉奖。而我呢,自小就跟在大哥的后面,除了认真,努力,心思缜密,其他的都比不上大哥。所以父皇,儿臣也时常感到委屈。”
“今日原是少将军的庆功宴,儿臣本不想在宴上以此方式提出此事,但因太子殿下的为爱疯狂,感受到危机的儿臣必须也要为自己心爱之人勇敢一次。”
“所以父皇。”陆知远的如泣如诉,真诚到令闻者动容,而后他再一次下跪请求,“书上说了,十几岁遇到的惊艳之人,哪怕只是单独见过一面,便再也忘不掉。所以儿臣也真地忘不掉和真地喜欢。”
“此外,儿臣必须得承认,过去数年,儿臣的确与太子殿下争了很多遍,也深知,大哥在太子之位上确实比我做的优秀。不过如今,儿臣好不容易重逢了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想为之奋力一搏。还望父皇成全!”
“是啊。其实这些年,二殿下也为东棠做了很多,不管是体察民情,还是为民生事出谋划策,二殿下一直都在亲力亲为。”“依我看,这就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佳偶天成和因缘际会,本就是两段美好的姻缘。”......在听完陆知远的话后,不乏有人替他说话。
因而如此看来,世人仍只知是方迟蛊惑了陆祁,和世人还是站在了陆祁和安宁郡主那一边。
“祁儿,你的想法呢?”众口之下,一时间变得为难的陆正舟只好将问题抛给了始终没发一言的陆祁。
即便是沦落到如今的落寞背影,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的陆祁于是去到高台之上,恭敬地行礼后道:“回禀父皇,二弟的话确实感人肺腑,但依儿臣之见,方迟是我陆祁寻遍千山万水才得到的,断不会因为二弟那感人的话而将其送人!”
“祁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她,方迟,只是一个小小的戏子,你真地要为她这样做吗?你的身份,可是东棠朝的太子!”也许是再次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陆正舟的语气变得有些急切,紧随而至的是质问。
“父皇,儿臣知道正在做的事。”一边说着,陆祁缓缓地走到方迟的身边,然后将人给扶了起来,“这几天给你吓坏了吧。现在要到收手的时候了。害怕吗?”
忽而感受到亲切的温暖,虽然明明才分开几日,但方迟还是激动得一下便热泪盈眶,随后害怕和喜悦交加地摇头。
陆祁牵着人的手,笑得温柔,说:“她虽是一个小小的戏子,但却是我陆祁无论多少世都认定了的人。我要娶的人就是她方迟!”
当无比坚定的话落到宴会上的这一刻,方迟的心才真正开始为一个男人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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