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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李傕被人从地上抬了起来。

他在船底站了不知道多少日,腰疼得完全直不起来,哪里还能坐得住,只能瘫在凳子上,两眼横斜打量起四周。

模糊的视线渐渐收拢,李榷看见自己处于一屋室内,几根长烛照得满室通明。他身旁没有别的囚犯,只他一人,除开靠近他说话的二人,另有两个腰悬配剑站在角落的男子,李榷猜测最后说话之人是面前着墨绿袍衫看着他的人。

此人通身没有配饰,李榷长于市井,最好通过衣着推断其人出身,墨衣男子虽不漏分毫,但他眼神沉凝,仿佛能洞穿人心,即便男子此刻一言不发,周围人却都在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是手握重权之人才有的威仪。

实在辨不清他们的身份,李傕哆哆嗦嗦开口道:“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谢闻上下扫视了他一眼,说:“你可知光宗尧庆年间所用铜钱叫什么?”

李榷一愣,呛咳了两声,说:“尧元重宝。”

谢闻将两枚铜币拿在手中,分别以左右手捏和,问:“哪一枚是尧元重宝?”

他话音未落时,李榷便已变了脸色,待他问完话,李榷偏垂下头,好似体力不支。

谢闻对身后的德庆交代道:“叫黄笤进来。”

过不一会儿,德庆带着一个拎着木箱子的人进了屋子,后者甫一打开箱子,李榷便惨叫一声,说:“我说,我说,我都说……”

德庆瞪了他一眼说:“省着点力气。”说完将他从椅子上扛起,好似放一摊猪肉似的将他放到了一旁的榻上。

那箱子盖上挂着一排粗细大小不一的金针,在烛火映照之下有几分可怖,李榷以为这是要对他刑讯逼供,嘴里开始念念有词:“我……我只是跟着同乡,他说那地方赚钱,我也不知他们是做什么的,但我缺钱啊,大人,大人,您是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跑了,我待了几天就跑了……我看见他们在做什么,我知道这赚再多钱也是要杀头的,不是官府来杀头,就是那帮人杀头,我吓得赶紧跑了……”

李榷说着说着,黄笤手夹两枚金针,分别扎进他的内关穴和神门穴,此二穴稍缓心神,李榷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黄笤扒开他的眼皮观察了一会儿,又抽出两针,寻到李榷颈部正中的天突穴扎下,随后在肺俞穴施诊,这两针下去,李榷突然翻了个身,口中喷出一股腥水。

“人呛水后容易肺气上逆,反而将水都淤堵在肺里,吐出来就无大碍了。”黄笤对谢闻说。

谢闻颔首道:“我曾见有人溺水,救起后不到两日却猝然离世。”

“确有这样的案例。”黄笤说:“不过这一路你们都是按我的吩咐将他头朝下带回来的,他方才吐出来的便是肺里最后的积水了。”

李榷听他二人所言,才知谢闻是要救自己的命,但这一口水吐出,他已然浑身脱力,再说不出一句话。

谢闻睨他一眼,对身后持剑二人道:“看好他。”

他和德庆、黄笤离开了里屋,原来里屋的窗扇皆被衾被所盖,给人一种入夜之感,其实已是巳时,只不过天空阴沉,不时便会下几刻钟的雨。

“郎君,不抓紧问话吗?”德庆低声问。

“此人脉象极虚,几乎是吊着一口气。”黄笤道:“若要问话,起码还需调养三日。”

谢闻回身看了一眼黄笤,说:“一日,我只给你一日时间。”

三个月前,尚在汴京的谢闻接到密报,说柳州铸钱监盗取官铜、私铸铜钱有数年之久。他领皇命为常平司提举,此司职可征收矿税,于是他初到广右便查阅了此地近五年的矿税。

单看那账册,谢闻并未觉出其中有什么不对劲,即便是动过手脚,只要盘查过矿户,便能对本地的矿量心中有数,且广南西路并非产铜重地。

大兆初年,铜料稀缺,钱比物贵,但随着天下渐安,矿利寖兴。广南西路的贺州产锡最盛,有着“八步响锡”的美名,锡乃铸钱不可阙之物,朝廷也曾以夹锡钱来填补铜钱的需求,因此在贺州以西的柳州设立了铸钱监,铜料由他州调用。

显宗年间,民间突然出现了不少私铸的尧元重宝。此钱币含铜量极低,制作时掺入了铅锡沙泥,表面粗粝不堪,极易断裂,被戏称为“沙毛钱”。起初,沙毛钱在江南路被发现,此等劣币使得江南东西两路米价飞涨,险些酿成当地民乱的大祸。

当时,江南东路恰有饶州这样的铜矿富足之地,显宗遂命人查处当地的铸钱监,并颁布禁令禁止流通沙毛钱,但私铸铜钱往往与官铸铜钱混用,屡禁不止,后来甚至在广南东路、荆湖域内乃至淮南地区皆发现了沙毛钱。

新帝上位后,命人暗中调查前朝未尽的沙毛钱案。谢闻离京前,孙向愚曾嘱咐他道:“沙毛钱一事可大可小。就这么一枚小小的铜钱,涉及盐铁三司、提举坑冶司、转运使司以及各地监场,你说,这其中哪一处不是由皇亲贵胄把持着?以你一人之力,岂能撬动这么多座大山?”

谢闻听罢,只沉默着点了点头,但孙向愚许是太了解他这个徒弟,最终长叹了一口气道:“你的脾气,也是该磋磨一下了。”

谢闻道:“老师,陛下修常平法以助民,稻改以后,春、秋两贷虽纳利极少,但皆需以钱还贷,若百姓所还之钱中混入那沙毛钱……”

见师父端着茶盏不语,谢闻稍低了低头,说:“老师您也曾教导我,不遇盘根错节,何以别利器乎?陛下既然派我去查此事,便是要我一查到底罢。”

孙向愚重重放下茶盏道:“莫要打草惊蛇。”

由此,趁着雨势瓢泼,各州颓乱之际,谢闻带着亲随从静江府南下。

谢闻心里清楚,自他踏出静江府衙的大门,各州府便会接到线报。那封递入京里的密报虽意指柳州铸钱监便是私铸沙毛钱的主谋,但他却觉得似有人刻意引他前去探查。

仅从铜料上来看便疑点重重。

广右产铜极少,即便是要铸沙毛钱这样含铜量极低的钱币,也需额外的铜料。然而,无论是漕运还是矿税,谢闻查阅以后并未发觉官铜的数量核对不上。

不过那日,亲随何昉的一番话却给他辟了一条路。当时,何昉被唤进屋内点灯,发现昨日的油灯里尚有许多灯油,说:“这省油灯在广南所耗竟比在汴梁还少。”

谢闻从书案前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小碗状的绿釉灯,释道:“广南天气炎热,水温与油温相差甚远,且水汽蒸腾得快,反而能够省油。”

他说到此,突然眸光一闪道:“何昉,你倒提醒我了。”

何昉不知谢闻想到了什么,但见郎君眉目见喜,起身出了屋子。

数日后,谢闻快马扬鞭,在雨幕的掩映下拐道来到了桂平县,从监牢船中救下了这位名叫李榷的囚犯。

李榷为官府打上烙印的惯偷“掠子手”,其父本是世代为匠户的铁匠,因无钱缴纳代役金,在广南东路的祯州铸钱监服役数年,后因工钱被克扣出逃为流民。据说,此人在铸钱监时曾使过一种铁炼铜的法子,用同等重量的铜镏,与旧法相较,能增加铜的产量数倍。

李榷的父亲出逃后,流转于广南西路的几座私矿,攒下些许钱财成家,得李榷一子。他们家在本路无籍,李榷幼年矢怙,在街市间混迹长大,好行剪绺偷窃之事。此人屡屡被抓,积案盈寸,最终于年初因盗窃二贯钱却失手杀死事主遭捕,被判流配琼州。

方才李榷瘫坐在那,神志不清,却言之凿凿说自己只是随同乡去过那处地,谢闻知道,他被招募必然是因为他父亲的炼铜法。只不过不知他是真的意识到那处不对劲后逃走,还是因为无法效仿其父,被赶了出去,亦或是他已然交出了家传的炼铜法,才得以保全信命。

他最初提阅李榷的犯案卷宗时便发现些端倪。

文卷上书,此人于夜里在街上窃了一人二贯钱,第二日那失主在家中被发现遭利刃刺死。谢闻想,李榷这样的掠子手总不至于钱财到手又尾随至屋内杀人,此案疑点颇多,似有人想将李榷暂时移徙他处,最终出此下策。

为救李榷,谢闻命人在水下布置木石撞击船舱,虽溺死几位重犯,但其人多是作奸犯科之辈,又寻来了仿照李榷身形的尸首,瞒下了他尚存于世一事。可惜经这一折腾,李榷俨然半截入土,谢闻知道即便再急迫,也需等他恢复气力,才能从其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

这一等,便过去了一天半的时间,李榷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人也发起热来。

第二天傍晚,向来沉得住气的德庆有些坐不住了。他知道谢闻这一趟来桂平是利用从静江府到柳州的间隙而行,时间愈长,郎君不现身柳州,那背后布局之人恐会知晓谢闻另有打算。

“郎君,若他一直不醒,我们当如何是好?”德庆忧愁道。

谢闻沉吟半晌,道:“今夜他若还不醒,我只能留你在此地,待他醒来后一路护送他和黄笤回静江府。”

德庆知道谢闻这是准备动身了,立刻反对道:“郎君,若我走了,何人护你!”

“何昉在即可。”

“何昉功夫不如我。”德庆一字一顿道。

“所以才让你送他回去,此人是目前唯一的人证和线索。”谢闻沉声道:“有多重要自不必我多说。”

德庆知道,谢闻下定主意之事无人能改,入夜后,他只好目送谢闻带着何昉和另一位亲随冒雨上了路,往那柳州而去。

不遇盘根错节,何以别利器乎 ——《后汉书·虞诩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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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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