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裂的夜蛾煽情扑向焰火,挣扎在没有结果的旋涡。」——独白
周一一早,喻瑾如往常一样九点踏入自家公司的门,徐薇看见她,规矩叫声“老板早。”
突然想起刚才来送快递的小哥,半天千叮咛万嘱咐,于是徐薇连忙叫住喻瑾:“老板,有你快递。”
喻瑾在前台停下脚步,前台门口还放着半小时前顺丰快递小哥放在这儿的一个文件夹。
拆了包装,里面是一个牛皮信封,厚度很有分量,后面夹着封烫金质地的邀请函。
蕾娜塔口口声声说着要她白打工,到头来,喻瑾看着手上的东西不由哑然失笑。
她还是那个她熟悉的蕾娜塔。
口是心非,最心硬,也最心软。
喻瑾扯了张纸,随手在上面写下个地址,吩咐徐薇一会儿抽空去商场金店买一件五位数的好看金饰寄过去。
记在公司账上。
徐薇看着喻瑾的大手笔,半晌,呐呐点头。
法国佬不缺钱,从来中国后就一直沉迷黄金无法自拔,可以说是看见黄金产品就走不动道的程度,喻瑾跟她三年,自然是知道她的癖好。
同样的,一场精彩的工作过后,蕾娜塔不会亏待手下的人,开庆功宴也是惯例。
庆功宴的地址在京市城区边缘的一家私人会所。
私密性很高,喻瑾开着导航也差点没找到。
提前到的习惯早已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刻在灵魂上。
喻瑾坐在车里,脑海里的念头像找不到头的毛线团,思绪七七八八散乱着。
她缓缓阖了下眼,在手机的备忘录上敲下几行字。
后来喻瑾发现,哪怕只要看见听见任意一点和上次那场医学大会有关的丁点消息,在不可抑制的最后,都会联想到梁砚舟身上。
原来京市那么大,大到她回来了五年,是第一次遇见他。
以这样一种方式。
放在以前,喻瑾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会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反复品味着那一星半点的“遇见”。
怎么不算造化弄人……
难以遏制的,喻瑾想起那天王均在办公室里问她的那句话,其实那天回答王均的话不算谎话,她在脑海里挑挑拣拣半天,可悲的发现自己现在连站在梁砚舟眼前的身份都没有。
梁砚舟不再是落魄学长,也不再是她的“男朋友”,兜兜转转,他成了她遥不可及的一场梦。
隐隐的钝痛持续绵长庚久不止,像是顺着心脏的纹路不断细细撕扯着……
车窗玻璃在外面被轻轻叩响,踊跃的思维念头不约而同般一齐消散的无影无踪。
站在外面的,是王均。
喻瑾快速整理好情绪,面上的切痛被她熟练的塞进那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她还是那个如鱼得水的喻瑾。
阳春三月,正是京市化雪的时候,推开车门的一瞬间,冷意顺着车门缝隙钻进来,又是彻骨的凉。
好在包房里的暖气开的很足。
庆功宴上来了不少人,场面一看便知是蕾娜塔的手笔,最私密的会所,最大的包间,里面都是她以前一起合作过的朋友,融入其间并不困难。
喻瑾把米白色的毛呢大衣挂在衣架上,回头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拥住。
“鱼鱼,我想死你了,呜呜呜呜你个没良心的!”
是一长串血泪般的控诉。
女孩身上的桂花香水钻进鼻腔里,喻瑾阖了下眼,找到一丝安定的熟悉感。
喻瑾想起来,蕾娜塔那时的中文还没有现在那么顺溜,在一些汉字的读音上,难免会有偏颇。
第一次把她介绍给她的团队时,喻被她不小心念成了鱼,也才有了鱼鱼、小美人鱼等一系列爱称。
忽地,喻瑾现在才想通其间关窍。
为了让她更好的融入团队,蕾娜塔早在见她第一次时就为她铺垫好了所有,连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细节,都在她的涵盖范围里。
法国佬是可恨的,拿她最在乎的东西与她交易,但无法否认的是,法国佬也最是疼她。
眼眶酸酸的。
“差不多得了啊,赶紧起来了。”葛秋二话不说,上手就把苏甜甜从喻瑾怀里拉了出来。
和葛秋对视一眼,喻瑾在对方眼里找到了两人久违的同款默契。
她们合作过最多场次的同传,一次又一次,带领团队走向无人可匹及的巅峰。
“最近还好吗?”
“好久不见。”
话音碰撞,成年人的寒暄,点到而止,大家却都心知肚明。
与苏甜甜这样“明目张胆”的表现不同,葛秋是真的很想念和喻瑾搭档。
拥抱一触即分,一朝又好似回到那个天天一起熬夜吃泡面对翻译稿的日子。
在场的更多都是有过交集的前同事,翻译圈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关系都不错。
大抵是蕾娜塔给的消费额度足够高,大家点起菜来也是丝毫不手软,小青龙、扇贝、生蚝……什么金贵上什么,颇有种要把老板家底吃垮的架势。
酒过三巡,桌上的话题从那些奇怪难搞的甲方,过渡到行业里见过的奇奇怪怪的同行,最后,话题的中心又回到短短五年就在翻译圈里风生水起的喻瑾身上。
起初是关心她的事业,而后话题莫名其妙偏到了她的感情生活。
喻瑾知道他们以前在私下里也打趣过,碍于面子,类似的话题倒也没真正捅到她眼前过。
现在不在一起工作了,加上酒精的枚自然而然的催化剂,话题顺理成章的被放到台面上。
适龄的女生不结婚还可以用工作和事业当做最好的借口搪塞过去,不谈恋爱多少就有点难得糊弄。
“可能……还没遇到合适的人。”
喻瑾端起酒杯,讨饶似的看着大家,状作求情。
“谁说的”,开口的是温天瑞:“鱼鱼不是刚和王均搭了一场么。”
“哇哦!”
又想起两人一起进包房时的亲密模样,包房里的起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喋喋不肯罢休。
两人进来的晚,进来时座位还剩两个,自然挨在一起。
蕾娜塔只告诉他们这场翻译是王均做的,作为这场庆功宴的主角,从落座开始,几圈打下来,虽说没多少人,但王均还是喝了很多酒。
在一众起哄声中,王均侧目看向喻瑾,一双眼里像是蒙着层水汽。
喻瑾见状暗道“不好”,她没解释,于是抬起酒杯,俯身够向放在红木桌中央的醒酒器,纯黑的高领线衣勾出截好看的腰线。
端起酒杯的同时,喻瑾不给王均插嘴的时间,仰头喝尽了杯中的酒。
右耳的素色耳钉在灯光下闪烁跳跃,熠熠生辉。
她晃了晃酒杯,看着王均温和地笑:“王均在工作上很优秀,祝你未来一切都好。”
一句话在紧挨着的两人中间画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苏甜甜和葛秋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喻瑾的话脱口的瞬间她们就懂了喻瑾的言外之意。
但不知是酒精上头还是怎么,王均的视线贴在她残着酒液的薄唇上,一向伶牙俐齿的人突然磕绊了下,递过去的声音很低:“那生活上呢?”
包房里杂音多,一句不低不高声音的话被音浪轧了过去,但好巧不巧,喻瑾听见了。
见没人看着这边,王均不死心地靠近过来,远远看去像是喝多了自然而然依偎在喻瑾肩上:“喻瑾我们认识那么久,你和别的女孩真的不一样。”
喻瑾:“……”还真没多久。
中央空调吐出的热气宛若成形的实质,压在四下,高领线衣黏腻的贴在胸口,闷得她喘不上气。
再回到京市以后,一人独来独往的时间占据绝大多数,现在被他一闹,喻瑾一时间有点不知如何收场,慌忙找了个借口逃了出去。
她直觉一向好的不灵坏的灵,喻瑾怕自己再不出去真的要出问题。
走廊里的温度比房间里低下两度,清爽的空气涌进鼻腔里,脑海里的醉意消散不少。
喻瑾绕着走廊走了好一会儿,在迷宫一般的私人会所里绕了一圈又一圈。
她想好个借口准备提前开溜,喝了酒当然是不能再开车,准备着叫个代驾,手指往口袋里摸了一圈,探了个空。
喻瑾悲哀的发现,刚才逃出来的匆忙,她竟然忘了拿手机!
她耸耸肩,无奈仰头靠在瓷砖上,遂而自嘲地勾下唇角,对于类似的倒霉实在是见怪不怪。
旁边的一间包房里,不知是谁起了个话头,撺掇的声音震耳欲聋,隔着厚重的包房门都传了出来,音量之大,可想而知。
喻瑾脑子懵懵的,像是一场大雪落后,窗台上腾起层霜雾。
她顺着声音的轨迹去寻,醉眼迷离,透过窗沿,一眼看见了坐在主位上的他。
从高中到工作,那个人被她藏在心里整整十二年。
少年的旧校服始终洗的干净,带着清浅的皂香;长筒似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像量身定制,一水的三件套衬得身材比例优越的不得了……
从少年到青年,从张扬恣意到内敛精贵,眼前的人她爱了十二年。
说小不小的京市,归来五年,在此之前竟然没有一次相遇,连擦肩而过的交集也不曾有;
京市说大不大,短短两天,便轻松圆了她心心念念五年的梦,频率高得喻瑾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撞了大运。
视野里,他指间松松勾着银质刀叉,腕骨线条冷得像薄雪漫过山棱,眼睫掀起来,带着漫不经心的疏离。
轻而易举在她心间掠起一场狂风骤雨。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喻瑾本能却是想跑。
不曾见面时,想念梁砚舟早已成为她的一种刻板习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生不息久久不衰……
她做不到大方推门而入,和他问候有无,脑海里翻翻找找,每一句话都显得别扭又尴尬,真心爱过的人,连假意寒暄都是奢侈妄念。
脚下像是生了根,长在地上似的,呼吸也变得小心谨慎。
喻瑾深深看他一眼,嘴唇缓缓翕阖,悄声道:“梁砚舟,祝你幸福。”
五年一过,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还是毫不留情地一刀砍在心口,徒留下一片疮痍,灭了她最后的那点幻想。
心底豁着道口子潺潺往外冒着鲜血,喻瑾无奈地想:那就这样吧。
让她一个人无耻的逃避开他,再过几年,或许不知道经谁的口,也会知道他结婚成家的消息。
始作俑者是她,抛弃他离开的是她,自始至终也只有她是唯一的那个没有资格为他伤心和难过的。
不小心打开的门缝早已在眼前被阖上,走廊上重归寂静,笑闹的人声仿若与世隔绝。
而她孤身站在没有他的世界里。
喻瑾放轻脚步,顺着墙边,依依不舍看着那道犹如天堑般的大门,苦意反噬而上,痛的无法呼吸。
血液流过的每一寸皮肤,声势煊赫的叫嚣着那些被时光刻上烙印的名为爱的痕迹。
原来,希望他与别人幸福是她自欺欺人的谎话,她还是爱他。
爱到了骨子里。
新认识的工作伙伴都说她性格好,只有喻瑾自己知道,其实她变了很多,或许五年后,梁砚舟亦然。
她后撤了步,鞋跟敲在坚硬的墙线边,倏尔回神。
不论是之前的那场意外而来的翻译,又或是今天偶然遇见他们吃饭,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与他其实并无相关。
于他而言,自己早就是那个某年某月某日不告而别的甲乙丙丁。
他早也该忘了自己。
喻瑾垂下眼,眼睫颤了颤。她转过身打算悄悄离开,不愿再叨扰。
爱过,就够了。
突然间,手上一阵蛮力袭来,在喻瑾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被人拽着腕拖进隔壁的包间里。
路过的椅子脚被乒乒乓乓撞出拖拽的痕迹,“砰——”的巨响,大门被股蛮力猛然甩合。
余光里的他,肩线平直,被高定衬衫衬得利落挺括,袖口松着,露出一截冷白的腕。
走廊上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微光也被撕碎了。
喻瑾整个人被他压在门上,冰凉的门把手硌在腰窝那处,又硌又凉;双腕被他死死钳制着压在身前,梁砚舟的指骨不断娑摩着她腕心,纤细的血管在他指腹间跳动。
心口的巨石轰然落地,自此,惦念有了归处。
鼻腔里钻进一股清淡的古龙水,青柠混合罗勒的尾调,散出微微的苦。男人炙热的鼻息混杂白酒辛辣,一股脑喷洒在她颈侧。
心脏砰然跳动,喻瑾僵在那里。
久违的名为梁砚舟的气息将喻瑾整个环绕包围住,像是一双大手,重重压在心上。
她的每一次的心脏鼓动,都像是在他掌控下所剩无几的间隙里勉强挣扎,男人极强的压迫感逼得喻瑾不由偏过头去。
台上的医界新贵此时强硬抵住她双膝,面上笑意冷得人心颤:“喻小姐玩儿腻了,怎么眼光也降级的厉害?”
“那种垃圾”,一股强势的攻击性袭来:“也配碰你?”
平淡的话说的懒散,随之带来的却是冷声淡漠的迫人威压。
喻瑾阖上眼,满口苦涩。
她想说:“我昨天看见你了。”
就好像男生还会和以前一样,每天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的樱花树旁等她;也会在阶梯教室里帮她占好座位,凛凛冬日里,会给她准备好一杯暖胃的甜豆浆……
最终,喻瑾还是什么都没说。
时过境迁,那时候风光霁月的男生早已是站在万人会堂里谈吐自信的梁医生,他们分开的时间,早也已经长过那些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世界变化太快,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与奔赴的未来,理想与现实隔着天堑,喻瑾突然有点不敢和他讲话了。
男人投来的目光如同厚重的层云。
气压慢慢增大,犹如重山破云而出,静静盘踞在心头,让人无法逾越,无法挣脱。
梁砚舟嘲讽地嗤笑声,眼里说不出是鄙夷还是讽刺:“行,你现在是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
“喻瑾,你在这儿吗?”
王均的声音突然在耳后响起,喻瑾惊了一下,不等她开口,梁砚舟的手便兀自覆盖上来。
呼吸尽数洒在他掌心里。
愈发浓烈的罗勒气息揉入鼻腔,最是不讲道理,也最是霸道。
早已褪去青涩的男人而今清冷更甚,乌眸青黑潋滟,似是终年不化的寒潭。
他凑至她耳畔,声音低沉:“喻小姐打算怎么和你的新男朋友介绍我?”
“同学?学长?”
喉结滚动了下,他侧过脸避开她的视线,似是嬉讽:“还是被你始乱终弃的…………前男友?”
喻瑾嗓间一片干涩,一个否认的字眼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连她自己都不记得那段时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走廊上的声音渐渐远了,梁砚舟像是玩儿够了一样,松开了她,他拉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一眼没回过。
喻瑾脱力的靠在墙边,默默摇了摇头。
五年后的梁砚舟太过陌生,他眼里的情愫,是恨。
梁砚舟,是恨自己的。
她想。
重逢后主打一个拉扯酸涩,误会不会一下子解开,过了五年时间呢,慢慢来,给他们多一点时间~
爱大家,晚安~
(周一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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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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