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家都还有工作,等喻瑾过了十五分钟回去后,一行人吃喝的都差不多了。
喻瑾如愿以偿拿到了被自己遗忘在桌上的手机,刚点开APP但还没等她下单,温天瑞晃晃手上亮着的屏幕,贴心道:“你和王均一起来的吧,给你俩叫了代驾,不用谢。”
喻瑾:“……”
真是十分贴心。
作为今天庆功宴的主角,王均喝的是真的有点多,现在正由几个人搀着站在门口等他们去前台要停车卡。
那么多人面前,喻瑾不好得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王均扶到自己车上。
虽然不情愿,但面对着比自己小好几岁的王均,喻瑾到底不能真的跟他计较什么。
王均坐在副驾,喻瑾直接绕到后面坐在后排主驾驶坐的后面。
车外的景色渐渐后退,脑海里的场景挥之不去,衣角处还挂着从他身上沾染来的罗勒尾调。
气息一阵一阵不由自主地飘进鼻腔里,烦躁的情绪被洗刷干净,喻瑾脑海里全然放空。
待喻瑾再回神时,车已经开到了新兴园区附近。
她听见副驾上的王均正在指路,心里长舒口气,王均看起来酒醒了不少。
至少她不用纠结怎么把王均送上楼。
把王均下在他家小区门口后,代驾又按照喻瑾说的地点把车停在公司楼下的停车场里,订单温天瑞已经结过,于是等代驾走了以后,喻瑾把包锁在车里,一个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天空泛着冷调的红,从中落下几颗雪粒子,落在棕色大衣上像几颗小米粒。
新兴园区的地价虽没有京市中央那么寸土寸金,但到底也不便宜。
公司距离她住的公寓只隔着两条街,车平时都停在公司的车库里,走路和地铁能解决喻瑾平时80%的出行需求。
开车上下班的性价比实在不高,万一不小心还赶上上下班高峰和单双号限号时,堵在路上,更是心烦。
今天,喻瑾莫名不太想回去。
园区外围有丰沛的配套设施,像个小型的CBD,能满足当代年轻人的生活和精神需要。
最近正好在举办新兴园区3周年“休闲集市”的庆祝活动,各式各样的小帐篷挤满了整条街道,来往行人匆匆,纷纷在自己喜欢的摊位前驻足。
热气与寒冷的天交织出极强的反差,蒸腾的雾驾在半空里,看着温暖又热闹。
喻瑾从中走过,见证着四周人来人往。有不少拉着男朋友在每一个小摊前驻足的女孩,男生脸上透露着宠溺。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喻瑾总觉得今天这条街十分像以前京大后面的Strive,她的乌托邦。
回来后,喻瑾也重新去过Strive,只不过,物是人非。
承载着她四年美好回忆的清吧变成了一家烟火气十足的烧烤店,也再没见到那个随性又好说话的老板和那个一直在吧台后面认真调酒的男生。
自然也没有那个身着白大褂,会窝在懒人堆里改论文的梁砚舟。
她好像欠了很多人一句谢谢,还有再见。
喻瑾穿梭在人群里,像是误入茫茫人海里一只离群索居的兽。
悲喜有别,她无法融入,不论是人伦的社会环境,又或是与人相交,始终隔着层膜。
其实刚才,她想告诉他,好久不见,还有对不起。
喻瑾无望勾了勾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京市那么大,擦肩而过的往后,游鱼入海,再想见他,就是一纸空谈的梦话。
她脑海里各种念头交杂,像是被迫放空似的,喻瑾突然觉得好累。
不想思考,不想做决定。
感觉自己糟透了。
“姐姐,要看看塔罗吗?”
从放空的状态里抽离出来,喻瑾不知自己怎么驻足在一个算塔罗的小摊面前。
摊主年纪不大,年轻稚嫩的面庞一看便知是大学期间出来兼职的大学生。
想要拒绝的话将要出口,女孩像是看穿她的顾虑般,福至心灵地笑了下:“姐姐你好幸运,今天星盘说第九位贵客可以免单。”
她努努嘴,指指不远处走着的一对小情侣:“他们是第八位。”
喻瑾对塔罗的了解仅限于以前在宿舍里,聂婻晴每天看着视频网站上的免费测算视频,大主题无非就是他喜不喜欢我,现在对我的感情是什么,我们以后会有可能吗?
诸如此类种种……
“好。”
老话讲,在面对科学解决不了的事情面前,大概率只能寄希望予玄学。
喻瑾伸手推开帘子,暖黄的灯光照射下,桌上垫着一张深蓝色的占星铺布,四周点着几根蜡烛,光影摇曳着,白透的水晶石柱吸入光色,投下满屋的色彩斑斓。
占星铺布正中间放着一副塔罗牌,摊主丝毫不见外,对喻瑾招招手:“姐姐你过来这里坐。”
喻瑾按她的要求坐下后,小姑娘眨巴着眼睛问她:“姐姐,你想占卜什么?工作、爱情、家庭都可以。”
“不过”,小姑娘板起脸,神色严肃:“升官发财和生老病死不看,这是我们的规矩。”
喻瑾被她逗笑,道了句:“好。”
小姑娘上下打量了下喻瑾,福至心灵地问她:“姐姐,看你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是工作不顺心还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呢?”
喻瑾心说,具体连吵架都算不上,毕竟在梁砚舟眼里,他们什么关系都不是。
大概见多识广,小姑娘心底明镜似的,张口建议道:“那不然我们今天推算下你和你男朋友这段断联关系的一个大致走向,还有他心里的一个大致想法怎么样?”
喻瑾点点头,私心作祟没去纠正她口中的“男朋友”。
按照摊主的要求,喻瑾在心里把定好的问题默念了一遍,接着把手指放在桌面正中间的塔罗牌上面,据说这能和摊主产生共鸣和能量连接。
喻瑾收回手后,摊主把桌上的全部塔罗牌悉数拿在手里,双手开始不断地洗牌。
她说,求问者需要心无杂念,何时休止洗牌,由求问者决定。
“可以了。”
喻瑾话音一落,摊主洗牌的手也顺势停了下来。
洗好的牌面向下扣在桌面上,叠成一叠扣在桌面上,喻瑾拿起一摞牌,放到最下方。
牌面最终只向朝下,喻瑾从摊在眼前的一列牌里,抽出五张牌。
摊主从剩余的牌中又抽取出一张指示牌,其余的牌,被她整理好放到桌下的铁盒子里。
牌型刚排列出来,喻瑾扫眼过去,大概看到几张以前在聂婻晴视频里常见到的牌——高塔、恋人、死神。
小摊的门帘被掀起来,捕梦网响起清脆的铃音,冷风灌入。
人还未及时,映入眼帘的是便一双比例优越的腿。路过她身旁侧,他眼神冷漠,语气间勾着股漫不经心的懒:“劳驾您也帮我看看。”
“问题的话”,他顿了下,绕在口中的话余音绕过个圈:“就和这位小姐的一样就行。”
摊主抬眼便是一愣。
男人一身黑色长衣,衣长及膝的毛呢面料自带细腻纹理,经光一打泛起柔和的哑光,充满质感又不乏张扬,一眼看上去便知价格不菲。
他半弯下腰,大衣领口随意立起半片,西裤恰到好处地包裹住腿部线条,切尔西靴与裤脚无缝衔接,显得沉稳又富有格调。
倦懒的目光游离在桌面中央刚成形的牌阵上。
摊主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先生,您可能要稍等一会儿,我得把这个姐姐的看完才能给你看。”
“哦,行。”他满不在乎,薄唇勾起个淡漠的冷笑,顺势坐在了喻瑾身旁的塑料椅子上。
喻瑾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往身侧飘。
他的存在感实在很强,好像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的重心永远会偏向他。
梁砚舟宛若丝毫不关心这边的解牌过程,自顾自掏出手机,快速回复了几封工作邮件。
喻瑾整个僵在那里,两个小时前,他们才刚见过面,见面的过程,实在算不上愉快。
***
梁砚舟最近才回国。
准确来说,落地京市,这是第三天。
落地的第二天,梁砚舟就被导师连蒙带拐着参加了那场会议。
时差没倒过来,外加长途飞了十七个小时,再是买的头等舱,浑身的骨头也疼的像是下一刻就散架。
喝酒后带来的头疼加时差,他整个人周身自带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
结果,回国送他的第一份礼物,就是在会议现场看见她找了新的男朋友,还和她的新男朋友正在谈笑风生。
当头一棒砸下,显得他五年里心心念念回国发展的念头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当年,梁砚舟带着最优质的团队和技术参加在瑞士的阿兹海默症的神经学研究项目。
现在项目接近尾声,他辗转多地,从来没有家的概念,在哪儿待着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出差前一天晚上,从实验室回来,梁砚舟累得倒头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唤醒他的,是谢翰的电话。
瑞士的深夜里,京市阳光灿烂。跨洋电话那头的声音支支吾吾的:“你知道喻瑾回来了吗?”
公寓里一片漆黑,窗外亮着几点不知谁家投机来映在地面上的光亮。扫地机器人矜矜业业打扫过去,留下一点微弱响动。
呼吸落针可闻。
梁砚舟支着手臂,指骨抵在额角,冷声答:“不知道。”
电话那头的谢翰明显被他的回应堵住了:“那你是想怎么办?把人重新追回来?还是就这么算了?”
“不知道。”
如出一辙的,还是同样的回答,连语气都不曾有半分改变。
第二天,梁砚舟答应了之前拒绝教授的邀约,时隔五年,重新踏回这片阔别已久的土地。
回来那天,不知道谢翰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落地服务一条龙把他们一行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先是叫了七座的商务车从机场直接把他们送到了新兴园区旁边一家提前定好的酒店里,随后又安排好晚餐。
绕不开的,饭桌上,谢翰又问:“这次回来还走吗?”
白人老头听不懂两个中国人叽里咕噜说什么,只是低头吃着自己盘子里色香味俱全的中餐。
出乎意料的,梁砚舟切下块牛排,沾着黑椒汁,囫囵吃了。
他神色冷倦,眼下落着一圈不慎明显的影,话音微哑,裹着层细碎的磨砂感:“那边的项目还有点尾巴没收完。”
更何况,他从京大一手带出来的团队基本都还在瑞士,这次回国,实在仓促。
当初带他们出去的时候梁砚舟承诺过要给他们一个光明的前途。
他不能把他们扔在瑞士不管。
“那……喻瑾……”谢翰说不下去了。
梁砚舟和喻瑾的期间种种,除了两人以外,他算得上知情最多的那个。
梁砚舟默不作声地打扫完盘子里的食物,起身道了句谢。
谢翰看着他离开的落寞背影,无端在心里叹了口气,感情这事儿,除开当事人,大概真的也不会有人能帮他们做点什么了。
或许是那天谢翰安排的那顿接风洗尘的中餐实在太对白人老头的胃口,会议结束,教授提议回瑞士前想再吃一顿中餐,就当是庆功宴。
梁砚舟答应下来,奈何离国五年,对这边的发展实在不了解,只能再次拜托谢翰帮忙定桌。
一顿饭吃的梁砚舟心烦意乱。
脑海里如弦在弓,到一眼望见她站在自己聚餐的包房外,那根绷紧到极致的弦,五年后终于应声断裂。
思绪冲涌上来,理智被拽的发僵。
打算问她的话到了嘴边一句也问不出来,在她这里,自己怕连前男友都算不上。
无名分,无理由。
聚餐结束后回到酒店,梁砚舟无端想出去走走,走到街角,转眼便看见刚才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走的人,现下悠然自得坐在那儿算塔罗。
果真玩完就翻脸不认人。
***
“高塔牌在家庭里象征一些突然而来的变故,在感情里,代表着突如其来的断联或者分手,但是后面死神的逆位牌,死神逆位不是代表真正的死亡,而是一种状态的过渡和转变,为新的开始打好铺垫。”
喻瑾的注意力不由分说的被一分为二。
一半在摊主解读的塔罗牌上,另一半聚向身边坐着的梁砚舟。
“所以,结合牌面和指示牌的指使,姐姐,你和你喜欢的人很快就会结束断联的状态。”
“抱歉这位先生,让您久等了。”
喻瑾呐呐点点头,正欲起身时,梁砚舟却缓缓道:“我说六个数字,你直接抽牌可以吗?”
雪粒子混合雨滴,嗒嗒落在小摊顶上覆盖着的薄膜上。
明知此时最好的选择是离开这里,喻瑾却私心想要在这里多留一会儿。
摊主正将牌全数在桌上摊开洗匀,分神道:“姐姐,外面下了点雨,等我马上帮这位先生看完,我给你把伞吧。”
心中拒绝的话语没落地,她听自己答道:“好。”
狭小的帐篷里,站直身体有些困难,和他错肩的刹那,纯黑色的毛呢大衣上还染着微微酒气。
余光不由扫向他侧脸,梁砚舟比那时更瘦了些。仔细看,还能看见眼底的一丝倦意。
顺利和他换过座位。
他屈着指骨,随意抵在桌边,顺口报出一串数字:“10、25、2、18、3、30。”
“指示牌7。”
“啊”,摊主惊呼一声:“要是不知道的话,觉得你们两位的牌真的很巧。”
喻瑾骤然一凛,默不作声掀起眼皮瞥他眼,那串数字,是巧合吗?
喻瑾窘迫地坐在那里,简直度秒如年。
倒是梁砚舟,丝毫不介意般,歪着头,闲扯了下嘴角,挂着一丝凉薄笑意:“怎么说?”
“先生你的牌型显示你想问的这个断联的人很快就会出现,只是她那边可能顾虑的东西会更多一些,虽然感觉进程会缓慢一些,但总体看上去还是比较顺利的……”
余光瞟见他探过来的视线。
喻瑾原本低着的头压得更低些,手指垂在身侧,不安地捏了捏衣角。
思绪又回到那天晚上自己被聂婻晴撺掇着,在被子里偷偷找了个塔罗测算的视频。
视频里让她在心底默念一个人的名字,于是,她在心底里虔诚地默念了三遍梁砚舟。
或许不止三遍,哪怕千千万万。
老话常讲,名字是世界上最短的咒语。
自那往后,梁砚舟这三个字,在她的世界深处,让所有的喜怒哀乐拥有了意义。
“支付宝收款19.9元。”
机械的女声无情播报着收款金额,喻瑾这才看见,进来时,有柄黑色的长雨伞矗在门边。
他丝毫不给喻瑾张口的机会:“我顺路送这位小姐回去,今天多谢。”
梁砚舟拿起雨伞,撑开后,黑色的伞面如遮天蔽日的遮盖,像是片人工辟出的小世界。
喻瑾才插进嘴:“不用了。”
抬脚便走。
雪粒子没有如期落在头顶,黑色的伞面追随过来。
梁砚舟站在原地,单手揣在兜里,一手稳稳向前递出去,脸色漠然。半边身子露在伞面之外,肩头不一会儿就落了雪。
雨伞倾斜向她那边。
他喉结滚动,话音不容置喙:“一起吧。”
喻瑾设想过他会再一次出言讽刺自己,她甚至连拒绝的话都放到了口边,就像把头埋在沙堆里的兔子。
梁砚舟却不由分说走在她身边,安安静静为她撑着伞,存在感还没有雨雪落在伞面上的声音强。
“住在这附近吗?”他问。
喻瑾愣了下,点头:“住在这边距离上班近,通勤也不麻烦,早上还可以多睡会儿。”
“你呢?住在这附近吗?”喻瑾问。
“前天刚回国。”
喻瑾心道难怪,难怪整整五年,从未在京市遇见他,想来再正常不过。
简短的几句话,是两人见面以来为数不多算得上能好好说话的时刻。
两人默契的都没有再提以前的事,就好像两人的关系,也仅只限于好久不见的同学。
久违的熟悉感里带着生涩与疏离。
这个发现让喻瑾有些难过。
路面上堆积起一层薄薄的雪粒子,踩在上面发出吱吱的响声。
两人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讲话。
梁砚舟低头看她,她像是有些分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到公寓楼下时,喻瑾向前跑了两步,说道:“谢谢,我到了。”
梁砚舟抬头打量了下她住的公寓。
一路走进来,安保很严格,门禁也是安全的。也真的如她所说,距离新兴园区也就隔着两条街,上班大概就是走路十分钟就能到。
“不客气。”他礼貌回应。
喻瑾还想跟他说些什么,但搜肠刮肚,却发现自己能和他聊的,唯一只有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五年,隔在两人之间,像是不可逾越的雷池。
这条路,她走的一团糟。
想起刚才他抽牌用的几个数字,喻瑾又突然有些难过。
前两个数字是她的生日,没想到他还记得;
7月30日,是她不告而别的那个日子;
另一个也不难猜,大概是他的生日。
像是看穿她在想什么,梁砚舟无奈叹了口气,缓缓道:“那个不是我的生日。”
喻瑾站在单元楼门口呆呆看着他,梁砚舟暗嗤一声,半晌撩了下唇角:
“是我回来见到你的那天。”
梁砚舟:她有新男朋友了,她始乱终弃(心碎)
喻瑾:他恨我(难过)
兔:(心虚戳手指)
大家晚安,好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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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塔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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