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日历撕得过半,空气里弥漫的不仅仅是书卷油墨的气息,更添了一丝无形的时间压迫感。各大高校的招生宣讲会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在校园公告栏里,印刷精美的宣传册开始在课桌间流传,上面印着令人心动的校园风景和光辉校史。大学申请季,这个曾经看似遥远的名词,此刻已真切地摆在每一位高三学子面前,如同一场需要精心布局的战役。
对于江宥礼和阮溪白而言,这场战役的意义尤为特殊。它不再仅仅是关乎个人前途的单行道规划,而是需要将另一个人的存在、梦想与可能性,郑重其事地纳入坐标系的、属于他们“我们”的第一次共同决策。
周六下午,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玻璃,发出细密而规律的声响。江宥礼家的书房里,却是一片温暖而专注的氛围。宽大的原木书桌上,罕见地没有堆满哲学典籍,而是摊开了来自天南地北的大学招生简章、专业介绍汇编以及打印出来的各校优势学科分析报告。林教授和沈老师体贴地去了美术馆,将整个空间留给了他们。
阮溪白坐在书桌一侧,面前摊开的是几所顶尖大学的数学科学学院介绍。他手里拿着一支红笔,正在一份A大的资料上做着严谨的标记,神情专注得像是在破解一道世界级数学猜想。
“A大的数学系,基础数学和应用数学方向都很强,尤其是数理逻辑和离散数学,有几个导师的研究方向我很感兴趣。”他指着资料上的几行字,语气客观,“而且,他们的‘冯·诺依曼’荣誉学院课程设置很有挑战性。”
江宥礼坐在他对面,手边是几所综合性大学的哲学系介绍,以及一些跨学科研究中心的资料。他拿起B大的宣传册,翻到人文学院那一部分:“B大的哲学系,分析哲学的传统很强,和你感兴趣的数理逻辑关联更紧密。他们的‘科学哲学与逻辑学’研究中心在国内是首屈一指的。”
他的目光扫过B大所在的D市地图,又拿起另一份C大的资料:“C大在C城,哲学系偏重欧陆哲学和现象学,底蕴深厚,我更喜欢那边的理论氛围。而且C城文化气息更浓,有几个我很想拜访的独立书店和哲学沙龙。”
这不是简单的信息交换,而是一场精密的、将两个独立变量试图融合进同一个函数的探索。他们不再讨论“如果分开怎么办”,那个星空下的夜晚已经将这种可能性从他们的决策树中永久删除。默认的前提坚如磐石:在一起。所有的比较、权衡、分析,都围绕着这个核心公理展开。
阮溪白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个他自己初步建立的简易数据库,里面输入了各所目标大学的专业排名、地理位置、校园环境、奖学金政策等参数。“我们可以设定权重,”他提议,进入了最擅长的领域,“比如,专业匹配度权重0.4,城市适应性0.3,学校综合实力0.2,其他因素0.1。”
江宥礼凑过去看,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公式让他有些眼晕,但他欣赏这种将复杂问题结构化的努力。“听起来很科学,”他笑了笑,“不过,‘城市适应性’这种参数,你怎么量化?比如,C城的咖啡馆密度和哲学沙龙活跃度,对你的模型来说,算正向指标还是噪音?”
阮溪白愣了一下,显然没考虑过这么“感性”的变量。他蹙眉思考片刻,尝试赋予其逻辑解释:“如果这些因素能提升你的生活满意度和思维活跃度,间接可能对我们的共同生活质量产生积极影响,那么可以视为潜在的正向软性指标。但需要更具体的定义和测量方式……”
看着他真的开始认真思考如何量化“咖啡馆哲学氛围”,江宥礼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逗你的,阮大学者。有些东西,交给直觉就好。”
阮溪白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弄得耳根微红,却没有躲开,只是小声嘟囔:“直觉的可靠性需要验证……”
玩笑归玩笑,他们很快进入了更务实的讨论。阮溪白调出电子地图,测量着A大、B大、C大两两之间的距离和交通耗时。
“A大和C大在同一座城市,直线距离约十五公里,地铁通达,耗时约四十五分钟。”他报出数据。
“B大在D市,距离A大和C大所在的城市高铁约两小时。”江宥礼补充道,“如果选择B大和A大(或C大),意味着每周见面需要投入较高的时间成本和交通费用。”
“但B大的数学和哲学交叉学科项目是顶尖的。”阮溪白指出,“如果我们都对跨学科研究保持兴趣,那里提供了更优越的平台。”
“或者,我们可以重点考虑A大和C大,”江宥礼用笔尖点着地图,“同城优势明显。我们可以各自选择专业最强的学校,同时享受频繁见面的便利。甚至可以尝试申请两校的联合课程或者共享资源。”
讨论逐渐深入,他们开始研究各个学校是否有面向优秀本科生的跨校选课政策,是否有共同合作的实验室或研究项目。阮溪白甚至开始计算在不同组合下,他们每周可能见面的次数和时长,并将其作为一个重要的“系统运行环境稳定性”指标纳入考量。
“也许……”阮溪白沉吟着,提出了一个更优化的方案,“我们可以尝试申请这几所大学里,专门为有跨学科背景学生设置的特殊培养项目或者‘XX学者’计划。那样,我们或许能在同一个校园内,或者有更强制度保障的联合培养框架下进行学习。”
江宥礼眼睛一亮:“这个思路好!既能兼顾各自的专业追求,又能最大化‘在一起’这个核心变量的权重。”他立刻在电脑上搜索起来,将找到的相关项目信息一一记录下来。
就在他们埋头研究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林教授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讨论得怎么样?有没有初步方向了?”
沈老师也跟在后面,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各校资料,落在了阮溪白电脑屏幕上那些复杂的数据表格上,嘴角弯起一个了然的弧度。
江宥礼和阮溪白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仿佛小心保守的秘密被长辈撞破。江宥礼轻咳一声,将初步筛选出的几所目标大学名单递给林教授:“爸,沈老师,我们初步看中了这几所,还在具体比较。”
林教授接过名单,扫了一眼,A大、B大、C大……都是顶尖学府,选择的专业也符合两个孩子一贯的兴趣和特长。他注意到,这几所大学的地理位置分布,明显是经过“配对”考虑的。他了然于心,却没有点破,只是赞许地点点头:“都不错,都是好学校。选自己喜欢的,适合自己的就好。不要有太大压力。”
沈老师则走到阮溪白身边,看了看他屏幕上那些严谨的分析数据,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她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气温和而坚定:“两个人能互相支持,共同进步,为了彼此的未来一起努力,这很好。爸爸妈妈支持你们的选择。”
这简单的话语,如同温暖的春风,瞬间吹散了两人心中最后的一丝忐忑和不确定性。来自最亲近家人的理解与支持,远比任何优化算法都更能为他们规划的未来蓝图,奠定最坚实的地基。
林教授和沈老师放下水果,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休息,便体贴地离开了书房,将空间重新留给他们。
门关上后,书房里安静了一瞬。雨声似乎也变得轻柔了许多。
江宥礼看向阮溪白,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眼神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和更加明晰的坚定。
“看来,”江宥礼笑着,向阮溪白伸出手,“我们的‘共同路径规划’项目,已经获得了最重要的天使投资人的认可。”
阮溪白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紧紧握住。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嗯。”他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下一步,就是执行最优方案了。”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夕阳的金光穿透云层,恰好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也照亮了桌上那些承载着希望与梦想的纸张。共同的蓝图,在理性与爱意的共同勾勒下,笔触清晰,前景可期。他们知道,前路或许仍有挑战,但只要坐标系的核心是彼此,那么任何函数,他们都敢于一起求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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