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挟着栀子花的馥郁芬芳与离别的淡淡愁绪,吹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黑板上倒计时的数字终于归零,高考结束的铃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毕业典礼便已悄然来临。这是一个关于结束与开始的节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卸下重担的轻松,有对未来的憧憬,也有对熟悉一切的深深眷恋。
对于江宥礼和阮溪白而言,这段旅程因为彼此的存在而充满了笃定与温暖。但他们的故事并非青春的全部,那些曾与他们并肩或擦肩的伙伴,同样在这个夏天,迎来了各自人生的转折点,奔赴属于他们的、截然不同的远方。
毕业典礼前一天的下午,学校公布了最终的各奖项和保送名单。毫无悬念地,宋柏简的名字赫然列在物理竞赛国家级金牌获奖者以及保送顶尖大学物理系的名单首位。消息传来,他所在的班级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和祝贺声。
江宥礼和阮溪白在公告栏前看到了被同学们簇拥着的宋柏简。他脸上带着惯有的、属于胜利者的自信笑容,但眉宇间似乎少了几分以往的凌厉锋芒,多了一丝沉稳与平和。看到他们,宋柏简拨开人群,大步走了过来。
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停在两人面前,目光先是落在江宥礼身上,然后又看了看阮溪白,伸出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真诚:“恭喜你们,也……谢谢你们。”
这句道谢有些突兀,但江宥礼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他握住宋柏简的手,笑道:“该我们恭喜你才对,柏简,实至名归。”
阮溪白也点了点头,客观地陈述事实:“你的物理天赋和努力程度,获得这个结果是概率极高的事件。”
宋柏简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释然和超越。“以前,我总觉得路只有一条,就是不断竞争,做到最好,把所有对手都甩在身后。”他的目光扫过熟悉的校园,语气有些感慨,“但这一年,尤其是那次辩论赛,让我看到……原来世界上存在着这么多不同的路,每一条都可以走得精彩。”
他看向江宥礼和阮溪白,眼神清澈:“你们选择的路,很特别,我以前不太理解,甚至觉得是浪费时间。但现在我明白了,那不是绕远路,那是……开拓了新的疆域。很佩服你们。”他顿了顿,用了那个在辩论赛庆功夜就曾用过的称呼,更加自然熟稔,“兄弟们,以后……江湖再见。也许在某个物理难题或者哲学思辨的交叉点上,我们还能碰上。”
这一刻的宋柏简,不再是那个眼中只有分数和排名的纯粹竞争者。他依然锐意进取,目标明确,但他学会了欣赏和尊重不同的价值与路径,理解了协作与共融的力量。他从一个孤独的奔跑者,成长为了一个懂得欣赏沿途其他跑者风采的、更加开阔的同行者。他带着他的金牌和那份新的领悟,即将奔向那片属于理论物理的广阔星空。
白栩谦的毕业季,则多了几分挣扎后的沉淀。他与父亲的那场“战争”最终以一场漫长的、深夜书房里的谈话告终。没有激烈的争吵,只有疲惫的对峙和最终无奈的妥协。他最终在志愿表上填下了那所顶尖大学的法学院,这是他对家庭责任和现实规则的低头。
然而,妥协并非意味着放弃。在父亲复杂的目光中,他同时也申请并成功获得了辅修古典文献学的资格。这微小的胜利,是他为自己坚守的精神家园争取到的一小块自留地。
毕业典礼前夕,他在那家承载了无数回忆的书屋咖啡馆,约见了江宥礼和阮溪白。窗外华灯初上,他的神情平静,眉宇间那抹时常萦绕的忧郁淡去了不少。
“最终还是去学法律了。”他搅拌着杯中的咖啡,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像是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江宥礼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栩谦,你……”
白栩谦抬起头,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别担心,宥礼。我想通了。法学未必就是思想的牢笼,或许……它可以成为一种更强大的、改造现实的工具。只是运用的方式不同罢了。”
他看向阮溪白,眼中带着感激:“还要谢谢你们。看到你们俩,一个哲学,一个数学,都能找到那样奇妙的连接方式,各自坚持又彼此成就。这让我觉得,或许我也可以在看似对立的领域之间,找到那条属于我自己的、连接理想与现实的小路。”
他已经开始行动。利用漫长的假期,他在一个知识分享平台上开设了自己的专栏,名字就叫《律眼观史》。他用严谨的法律思维框架,去重新解读和分析历史中的著名事件与人物抉择,视角独特,逻辑清晰,文笔又带着文科生特有的细腻与温度,竟然在短时间内吸引了不少读者,甚至引起了一位法学院教授的注意。
“看,未必不能‘曲线救国’。”白栩谦拿出手机,给他们看专栏下面那些热烈的讨论和留言,眼中重新闪烁起光芒,“用法律的剑,守护历史的镜,或许也能照见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学会了在现实的框架内,为自己的理想寻找呼吸的缝隙,甚至尝试着用这缝隙里透进的光,去照亮更广阔的地方。他的远方,或许并非最初梦想的纯白,却也在妥协与坚持的调和下,呈现出了一种更加复杂、也更具韧性的色彩。
相较于其他人的纠结与转变,苏扶颖的路径始终清晰而坚定。她几乎没有经历任何择校的烦恼,早在数月前,她就已凭借那场惊艳的毕业汇演和扎实的专业功底,拿到了国内最负盛名的艺术学院的古筝专业录取通知书,并且获得了高额奖学金。
毕业典礼上,她作为艺术生代表发言。没有穿统一的毕业礼服,而是身着一袭素雅的改良旗袍,长发松松挽起,气质清冷如兰。她站在话筒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礼堂。
“……有人曾说,艺术是无用的,不能当饭吃。”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但我想,正是这些‘无用’之事,定义了人之为人的尊严与浪漫。数学追求宇宙的和谐,哲学探寻存在的意义,而艺术,则负责捕捉和表达那些无法被公式和逻辑完全框定的、鲜活的生命律动。”
她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江宥礼和阮溪白的方向,继续道:“感谢这个世界允许不同的思维方式存在,并且珍视它们之间碰撞出的火花。愿我们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音符,无论它听起来是理性严谨的赋格,还是感性奔放的狂想,最终都能汇入人类文明的壮丽交响。”
她的发言赢得了持久而热烈的掌声。典礼结束后,她在礼堂外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江宥礼和阮溪白。
“恭喜。”她看着他们,嘴角带着一丝清浅而真诚的笑意,“看到你们还‘稳定运行’着,挺好。”
阮溪白认真地回答:“系统兼容性良好,运行效率符合预期。”
江宥礼则笑着揽住阮溪白的肩膀,对苏扶颖说:“也恭喜你,未来的大演奏家。你的‘混沌中的秩序’,一定会被更多人听到。”
苏扶颖笑了笑,目光望向远处,带着一种艺术家特有的、混合着疏离与热忱的神采:“路还长。不过,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本身就是最大的成功。”她挥了挥手,转身离开,背影挺拔而决绝,如同她指下流淌出的那些音符,清醒,独立,义无反顾地奔赴她那片纯粹的艺术山海。
毕业典礼的喧嚣终于散去。夕阳将校园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江宥礼和阮溪白并肩走在熟悉的林荫道上,周围是抱着鲜花、相互合影、笑着流泪的同学。他们看着宋柏简被一群学弟学妹围着请教经验,看着白栩谦正和几位文科班的同学在草坪上畅谈,看着苏扶颖抱着古筝盒,独自一人走向校门,身影渐行渐远。
“感觉……像一个时代结束了。”江宥礼轻声说,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感伤,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的期待。
“嗯。”阮溪白应道,他不太擅长处理这种弥漫性的感伤情绪,但他能理解江宥礼的感受。他思考了一下,用自己方式回应:“根据系统论,一个系统的结束,意味着新的、可能更复杂也更具潜力的系统即将开始。数据……支持积极展望。”
江宥礼被他这番“系统论安慰”逗笑了,心中的那点离愁别绪也冲淡了不少。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阮溪白:“是啊,新的系统。不过,只要核心架构稳定,其他的变量,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
阮溪白看着他眼中清晰的自己的倒影,郑重地点了点头:“嗯。核心架构,永久稳定。”
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方向,如同奔流的江河,在此处分叉,各自奔赴山海。但那些曾经交汇时激荡起的智慧浪花、那些共享过的欢笑与泪水、那些在彼此生命线上留下的或深或浅的刻痕,都将化为青春书页里最独特的注脚,伴随着他们,走向各自星光璀璨的远方。而属于江宥礼和阮溪白的那条共同河流,正向着未知但注定交织的未来,汹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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