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突然吗?
其实也没有。所以为什么还是会难受。
以为告别总归有话要说,结果真正出口时只有一句:“哦,祝你一路顺风。”
挂断电话,回到包厢,先前的辩论已经告一段落,许翩正坐在立麦旁边唱歌,林霜羽刚坐到沙发上,就被朋友抓过去摇骰子。
玩了几轮,骰子摇飞好几颗,谁都不肯钻到沙发底下去捡,于是集体摁铃叫服务生。
寿星的麦没人敢抢,许翩唱到嗓子都哑了,终于决定休息,过来挨着她坐:“怎么了?一下子跟丢了魂似的。”
林霜羽摇摇头,说“没怎么”,半晌,再次开口,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他要回日本了。”
许翩一愣:“哪种回?以后都不来上海了?”
“不知道,但是他要去加州念master,明年一月份入学,我查过,导演专业学制至少两年,如果有机会在当地参与电影拍摄,可能还要更久,所以应该没什么机会再来上海了。”
比起告诉许翩,更像是在告诉自己,林霜羽说完,终于意识到,这次是真的要结束了。
走完一个圈,最后回到原点。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回来也挺好的,这样你就能彻底死心了,不然总是惦记着他,什么时候才能看看别人。”许翩揽住她的肩膀,模仿蜡笔小新的口吻安慰,“美女,开心一点啦,坏男人走了,你身边还有好男人。”
散场时已近午夜,朋友没玩够,提议去TAXX蹦迪,被许翩否决:“算了算了,下次吧,你老公刚刚都打电话来催了,再不回家,小心他又通宵打游戏报复你。”
朋友:“……谢谢你,金牌调解员,瞬间蹦不动了。”
地铁停运,她们站在路边打车,说说笑笑,等待的间隙,有人在刷微博,扭头分享八卦:“哎,你最近在追的那个爱豆今晚好像在宝格丽跟朋友聚会,有几个追私的富婆站姐拍到视频了。”
“真的?宝格丽酒店不就在苏河湾,我回家刚好要经过那边。”对方立刻兴奋地打开手机,林霜羽恰好站在旁边,随意瞄了几眼视频内容。
画质模糊,镜头摇晃,只能大致看清背景是私人包厢,隔着宝格丽定制香槟塔,穿着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端着酒杯来回走动,其中不乏当红明星的脸孔,俨然是积累人脉资源的小型社交名利场。
朋友追的那个爱豆占掉了大半时长,在视频的末尾,有人恰好跟几个朋友站在露天阳台抽烟,无意间入了镜。黑白刺绣衬衫,休闲长裤,根本不算正装出席,却仍是一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模样。
画质太糊,又是背影,林霜羽原先还不确定,直到看清他手里握着的那枚都彭,三色渐变漆面实在眼熟。
拍摄的人显然也注意到了他,镜头不自知的在这里停留。火星窜起来,点燃烟头,不知道身后有谁在叫他,陈梦宵咬着烟,浑不在意地回头,那双猫似的眼睛在淡雾里愈发旷远。
视频在这一秒钟结束。
“这是今晚的视频?”林霜羽本能地询问。
“对啊,两个小时之前刚发的。”朋友特地检查了一下微博的发送时间,“里面也有你喜欢的明星?”
“……没有。”
原来她送的礼物,他真的有在用。
“车来啦!”
“我的也是,拜拜。”
“到家都记得在群里说一声啊,下次聚。”许翩隔着车窗向她们挥手。
霓虹在湿冷的空气里晕开,高架桥下车流穿梭,尾灯拖出猩红的残影,直到上了出租车,林霜羽仍在恍惚。
想到视频里那枚都彭;
想到上海明天飞东京有哪些航班;
想到他那句“如果你是想问交往过的对象,其实我不是很在乎”;
想到世界足够辽阔。
喝过酒的大脑本就过载,拒绝处理任何感情问题,她将头靠上车窗,慢慢闭上眼。
已经过了拥堵时段,一路畅通无阻,连红灯都没遇到,车载电台随机到一首热门英文歌,重复播放:“Please don’t be in love with someone else. Please don’t have somebody waiting on you. ”
请不要与别人坠入爱河。
请不要让别人为你守候。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缓缓停在弄堂外头,午夜的风掠过空荡街道,偶尔传来轮胎碾过减速带的闷响,却不见车影,城市阒寂到仿佛只是在梦呓中翻了个身。
林霜羽站在街灯底下付完车费,脚步没动,半晌,还是打开微信,点进那个明明取消了置顶却还是时不时上浮的头像框。
「你在哪?」
第一条消息发出去,心理防线流沙般急速塌陷,她最后一次向自己投降,继续打字:「我想见你,现在。」
——叮咚。
——叮咚。
清脆的手机提示音连续响起,寂静因而更加具体。
指尖微滞,她意识到什么,猛然转身。
车灯斜斜照过来,快步走进弄堂,那块空地再次被人征用,还是那辆熟悉的、嚣张的、红黑配色的兰博基尼,区别是主人这次倚在引擎盖前侧,正低头看手机,神情堪称专注。
夜寒露重,他穿着并不保暖的牛仔皮革拼接的夹克外套,里面是视频中那件刺绣衬衫,细长的装饰性飘带被夜风掀起一角。
在视频里看到他的时候觉得很远,这一秒钟却又很近。
片刻,陈梦宵放下手机,转而望向她:“想见我还这么晚回来。”
距离近在咫尺,林霜羽从空气中嗅到一缕淡淡的酒味,下意识问:“你是怎么过来的?”
“朋友送我过来的。”陈梦宵冲她笑,“我记得你有驾照对吧,我们找个地方逛逛?”
“……我也喝酒了,开不了车。”
就算没喝,我也不敢开这么贵的车。
虽然她知道,如果她这么说,陈梦宵一定会满脸无所谓地回答,没关系,撞坏了算我的。
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他总是很好说话。
沉默少顷,林霜羽没再开口,越过他往里走。
而他也跟了过来。
楼道里的感应灯昏昏亮起,她在最后一级台阶站定,从包里翻出钥匙开门。
家里照旧留了灯,陈梦宵熟练地给自己拿拖鞋,环视四周,自然而然地问:“Miki呢?”
须臾,又想起来:“对了,咖啡机好用么?”
林霜羽不答,借着那盏他装好的落地灯,凝望他的脸,竟然还是很心动。
——我舍不得你。
在心声暴露之前,她主动抬手勾住他的后颈,同时仰起头,舔了舔他的唇珠。
吻就这么发生了。
起初是她主动,后来渐渐被动,她觉得这一分一秒应该是她更想要陈梦宵,更需要陈梦宵,可是他给的回应很热情,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情,绞着她的唇舌,深入地,放肆地,凌乱地吻她。
**像引线,一点就着。
后背在墙上撞出闷响,她整个人都被拥紧,双腿缠住他,感觉到他的手并不温柔地探进自己的打底衫,因此不甘示弱地去够他长裤的金属拉链。
在陈梦宵面前,意乱情迷总是很容易的,比考虑爱、承诺、未来都要容易得多。每一次这样肌肤相亲的时刻,她都会陷入短暂的自我麻痹,灵魂置身事外般审视肉/体,觉得就这样吧,他爱不爱你又有什么关系,爽到就够了。你们本来就活在天差地别的世界,没可能的。
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完。
这么迫不及待直入主题,好像也是头一次。
发丝湿透了,黏在侧颈,很痒,整个人昏昏沉沉,却又轻不着地,黯淡的光与影中,听到陈梦宵声音很轻地叫她:“宝贝。”
“……嗯?”老房子隔音不好,她咬紧唇,不敢发出太大动静。
迟迟没能等到下文,她问:“你是不是喝醉了?”
陈梦宵隔着柔软的蕾丝不轻不重地咬她,似乎在表达不满:“喝醉了怎么还*得起来。”
从玄关到客厅,她被压进柔软的沙发,腰部几乎悬空,无意识地迎合,渴望没有缝隙地贴紧对方。
接吻不够,拥抱不够,做/爱也不够。
想要被掌控,被拥有,甚至是被粗暴地对待。
从来没有这么疯狂过,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渴求过谁,好像有今天没明天,直到叫声里渐渐漏出哽音,在房间里清晰回荡。
陈梦宵手指轻抚她的眼角:“又哭什么呢。”
她偏过脸,谎称是因为疼。
“骗人的吧,”陈梦宵用鼻尖挨蹭她的头发,呼吸温热地打在她脸上,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我技术这么好。”
林霜羽无可反驳,用力掐了一下他的腰。
时间丢失了概念,她的指甲抠进他手臂肌肉,他的汗水滴落在她锁骨,说不清是失控还是上瘾。中途隐约听到他的手机在响,隔着凌乱的衣物,在地板上锲而不舍、持续不断地震动。
没有人在意,没有人停下。
林霜羽觉得自己这辈子很难忘记今晚了。
窗外的黑暗先是稀释成深蓝,继而发酵出鸽灰,残星褪尽,钢筋水泥的轮廓缓慢浮现。
膝盖发颤,她半阖着眼,视野中只能看到他毛茸茸的后脑勺和凸出的肩胛骨,被折磨得实在受不了,拿小腿去蹬他,脚踝反而被一把抓住,分得更开。
日出完整地印在纱帘上,陈梦宵终于抬起头,笑得很坏心眼,鼻尖和下巴湿漉漉,强迫她伸出舌头接吻。
纠缠的时间实在太久,最后连小腿都抽筋,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折腾了一夜的房间忽然静音,竟然有些不适应,林霜羽的眼睛又酸又涩,仍然不肯闭,隔着半张床看他。
Miki好像醒了,正在客厅里咯吱咯吱磨爪子,没有烦恼的样子。
短暂的对视过后,她问:“下午几点的航班?”
“忘了。反正补个觉再去也来得及。”
“行李都收好了吗?”
他随口答:“没什么要带走的。”
林霜羽沉默下来,转而提醒:“你手机一直在响,要不要先回个电话。”
“不用理。”陈梦宵拨开她眼皮上的发丝,“睡吧。”
她依言闭上眼,消化掉一点未成形的泪意,世界重新漆黑一片,半晌,叫了声他的名字:“陈梦宵。”
“嗯?”
“这段时间,你——”
“没有。”
林霜羽抿唇,心想她话都还没说完,“没有什么?”
他回答:“没有别人。”
少顷,她又问:“回去之后呢?”
“干嘛,”陈梦宵口吻轻飘飘,“你吃醋啊。”
分离在即,没有再遮掩的必要,况且她真的太困了,大脑停止转动,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接近梦呓:“是……其实我很容易吃醋,就连很久之前看到你在社交软件上发其他女生的照片都会不开心。虽然我知道这样很无聊,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可是控制不了。”
尽管闭着眼睛,依旧能感受到他的注视,后来半睡半醒,陈梦宵好像在说:“那发你的照片好不好。”
如果是真的,不是困意催生的幻觉,那么,这大概是在他离开之前,在一整夜的性/爱之后,陈梦宵对她说的最暧昧的一句话。
挂钟的指针将将走完两轮,林霜羽从梦中惊醒。
窗帘仍然紧闭,时间也还早,她清清嗓,试着叫了一声:“陈梦宵?”
卧室安静得像被抽真空的玻璃罐。没有回应。
心头瞬间涌上些不好的预感,她坐起身,摸向床的另一侧,摸不出半点余温。果然。
她意识到自己又被骗了。
根本不是下午的航班。他早就走了。
浑身没一处不酸疼,拖鞋不知道被丢在哪里,也懒得找,林霜羽光着脚踩过地板,走出卧室,站在空荡的客厅。
霜雾笼罩街道,天彻底亮了,路灯却还未熄灭,在冷空气中氲出毛茸茸的光圈。空调运转时发出轻微的白噪音,Miki窝在猫爬架上睡得正香,似乎一切都没改变。那个人短暂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留下一些甜蜜的碎片、动摇的痕迹,又消失。
缓慢挪动脚步,她跨过窄窄的客厅,走向电视墙旁边那面爱心毛毡板。
所有的照片和票根都在,唯独少了一张三年前的登机牌。
好半天,终于确认,陈梦宵拿走了她从东京飞回上海的那张登机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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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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