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狗狗祟祟摸到供销社附近,懵亮的眼睛观察来往行人,注意他们穿梭的巷道,留心红袖章轨迹。
她奇怪的举止引起有心人注意。
苏月紧张的咽口水,心跳到了嗓子眼,回看那些盯她的人。
有人好笑摇头,不再看她,专注做自己的事情。
苏月出了很多汗,汗水像下雨一样润湿她的衣服,碎发凌乱黏在额头上。
想起年代文里闯黑市必须装备,她走到墙角,背着人掏出小手绢挡脸。
手发着抖,她系了几次系不上。
正努力着,一个青年看不下去了。
他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走过来,“喂,你是傻子吗?”
陌生男音近近的在耳边炸起,苏月吓了一大跳,瞪大眼睛,下意识去看他的臂弯,哦,没有红袖章。
“我不叫喂,我不是傻子。”
“哦,大聪明,干嘛呢?”
苏月生气了,被太阳晒红的脸鼓鼓的,像气球。
她上下打量青年,感觉他像街混子,有点害怕,握紧背篓带子:“我走路累了,歇歇脚。”
哪个好妹崽躲墙角歇困哦。
阿飞被她蠢笑了:“大聪明,你哪里人?”
苏月气死了,想瞪他骂他又不敢,又气又慌,泪水慢慢浸入眼眶,眼尾、鼻尖红了。
“诶,你别哭啊,我不是坏人。”
他见苏月一动不动雕塑一般,眼泪装满了眼眶,却倔强的不落下来。可怜又好笑。
周边人探头探脑,指指点点。
不用猜他都知道明天会有新故事传播。
美色误人,他就为近距离看美人付出点代价吧。
话说这妹崽真漂亮啊,就是好小的样子,不知道有十几岁。
“诶,你卖什么?”
苏月还是防备地盯着他。
阿飞明了,嗤笑一声走了。
等人走远了,消失在拐角处不见了,苏月才松了一口气,扁扁嘴,眼泪和汗珠一起滚落,吓死她了。
黑市入口到底在哪儿?
苏月壮大胆子环视:传说中放哨的人呢?
玩泥巴的小孩儿?
抽烟的大爷?
缝衣服的奶奶?
怎么看谁都是,看谁都不是?
她心焦,她用力回顾剧情:徐媛媛办工厂的原始资金是在黑市赚的,龙城黑市在供销社附近的一条巷道里,放哨的人,放哨的人,放哨的人是谁她不记得了……
苏月想哭,这么重要的细节她为什么忘记了?
她怎么能忘记呢?
苏月真哭了。
她哭没有声音,没有呜咽,只流眼泪,眼尾、鼻尖通红。
哭了一会儿,她揩干眼泪,安慰自己,忘记没关系。市中心这么小,巷道这么短,她一条条找,总能找到的。
鼓足了劲儿,她按顺序找去,巷道四通八达,互相交错连接,苏月走了一会儿,迷路了。
“喂,你是路痴吗?”
背十几斤背篓走了好久,苏月累累的,见青年叼着狗尾巴草靠墙嘲讽她,她也不那么害怕了。
“你很爱吃盐?”
阿飞反复默念几次,反应过来苏月在骂他,挑挑眉:“大聪明,迷路了?”
苏月没感受到恶意,且巷子里有人走动,会跟青年打招呼说话,还好奇她跟他的关系。
琢磨了会儿,豁出去了:“你知道黑市在哪儿吗?”
“啧。”瞧不出是个胆大妹啊。
苏月拽紧带子,忍受阿飞的打量,脚尖偷偷转动,准备随时逃跑。
好在阿飞没打量多久。
“你换什么啊?大米?黄豆?花生?红薯?”
现在秋收,很多农民悄摸来换钱换票。
“干笋。”
“什么?”
“干笋。”
阿飞摩挲手指,叹了口气:“干笋不好换。”
苏月心有点凉,又有点高兴,因为阿飞知道黑市的位置,语气欣喜:“请你带我去好不好?”
妹崽漂漂亮亮的,声音软软糯糯的,阿飞禁不住乞求,带她去了。
黑市就在隔壁巷道。
很多人蹲在路边,背篓、竹筐等放在地上,背带虚虚搭在肩膀,随时准备跑路。
摆样的货物或拿在手里,或摆在地上,或搭在背篓竹筐上。
苏月谢过阿飞后,学样在路边蹲下,背篓放地上,手里拿一根干笋。
因为苏月身材窈窕,皮肤白净,露出的一双眉眼精致美丽。
她一来就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但等人们看清楚她摆的干笋后,都失望的摇头。
可爱看美人的人还是看着她。
苏月觉得怪怪的,但不知道哪里怪。
她蹲了半个小时,左边换鸡蛋的大姐换完走了,右边换红薯的阿娘也走了。
左边来了个换大米的青年,右边来了个换野鸡的青年。
然后两个青年都走了,又来了新的“邻居”。
不远处的摊位也陆陆续续换出不少,只有她的干笋无人问津。
苏月期盼的注视来往行人,决定主动招揽客户。
迎面走来一位大姐,她鼓足勇气,直溜溜盯着人看。
来了来了,来到跟前了,走过去了,走远了。
苏月张不开口。
她被自己胆小哭了。
又来人了,又来人了,苏月再一次鼓足勇气,再一次不敢张口。
人,再一次走远。
可能她的样子太可怜了,周围摆摊好心建议:“妹崽,干笋耗油,没油炒不香,难换。不然你去找龙哥,看他愿不愿意换。”
苏月摇头,她不敢。
她记得龙哥,龙城黑市头子,后来的□□老大,狡猾狠辣。
徐媛媛多次跟他交易,吃过不少亏。
她不够聪明,怕跟这类人打交道。能没有交集就不要有交集,是万万不敢主动凑上去的。
重生前她觉得自己高中毕业,认得很多字,数学历史挺好,还会英语,是个人才。
重生后她知道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她只想好好活着。
所以她认真学习,努力干活儿,规矩挣钱。
若不是缺少冬衣冬被,她都不会来黑市冒险。
蹲了一个小时,换了一斤干笋,得三毛钱。
苏月的心,哇凉哇凉。
快到跟韩保国约定的时间了,苏月颓颓的背上背篓往车站赶。
走出巷子口,碰到阿飞。
他倚着墙跟苏月打招呼:“喂,大聪明,换完了没?”
苏月颠颠沉甸甸的背篓,走了。
“诶,别忙走啊,我跟你换。”阿飞拉住背篓。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掉落的馅饼早已标好价格。
苏月付不出任何代价。
“不用你帮,我还不起。”
“哈——”阿飞笑了:“你小,我不泡你,你不用怕。”
苏月眨眨眼,认真分辨他话语的真假。
萌萌的样子逗乐了阿飞,他朗笑:“哥助人为乐,日行一善。咋样,两毛一斤换不换?”
“你和龙哥有关系吗?”
“哟,妹崽认得龙哥啊?他是我老大。放心,我们诚实守信,不耍赖。你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咱龙哥义气。”
苏月没多犹豫:“三毛一斤。”
阿飞:“妹崽,你自己蹲了一个小,知道干笋有多难换。”
苏月讷讷:“那,那你给多少?”说完连忙找补,“两毛太便宜了。”
“你有多少斤?”
“九斤。”
“两毛二包圆。”
“……加一张布票。”
“一毛加一张布票。”
最后以一元钱加一张布票成交。
秋老虎正肆虐,秋凉风还没起,苏月已经感受到深秋的寒意。
她辛辛苦苦挖了七八十斤新鲜竹笋,辛辛苦苦晒干,前前后后忙活了好几天,才挣到一点三元钱,只够买一件汗衫。
挣钱好难。
“回吧。”不知不觉走来车站。
韩保国等在这里好久了,见苏月垂头丧气的来了,背后背篓空了,啥也不问,招呼人上车回家。
一路上苏月很沉默。
韩保国跟她商量明天去玻璃厂买瓶子的事,她勉强振作精神:“叔,明天我们带个会砍价的去吧。”
韩保国精打细算,一分钱掰成两分花:“那明天我们休息吧,让李副队长两口子去。你黄云婶子最会砍价了。”
“好。”苏月很累了,能休息最好不过。
两人回村得到队员们热烈欢迎。
“阿佑,卖出去了吗?”
“多少钱一坛啊?”
“得钱没有?”
“得多少钱啊?”
“有没有亏本哦?”
“赚了多少?”
“我们能分红吗?”
一群人一车问题砸来,韩保国和苏月疲于应付。
韩保国大声喊:“晚上七点晒场开会告诉你们,现在散了散了。”
人们不依:“一句话功夫哪用开会,现在告诉我们吧,不然要等抓心挠肺。”
“就是就是。”
卢旺达几人唱衰:“准定亏本了,不然干啥子拖延。”
“没准卖不出去,叫你们搬回家吃。”
对人们听到这话着急了:“阿佑,真没卖出去?”语气带了哭腔。
虽然早做好亏本的准备,但真的亏本了还是忍不住难过。
“没,没亏本,卖出去了,全卖出去了!”韩保国不得不大声宣布。
“这样,容我回家喝口水,吃碗粥,马上去晒场开会行不?”
脚底抹油溜了。
人们跟着他去他家等他喝水吃粥。
等不及的人拉住苏月询问。
挣脱不开的苏月强笑:“没亏本,全卖完了。大家等会儿大队长跟你们详细说。”
韩保国动作很快,一刻钟左右搬着凳子来到晒场。
“乡亲们,今天我和苏月知青去市供销社推销辣椒酱,过程很顺利,结果很喜人。”
众人热烈鼓掌欢呼,现场气氛欢快。
“辣椒酱三毛六一瓶一斤装。”
他言简意赅解释清楚,最后画大饼:“所以今年我们暂时没有分红,明年扩大辣椒种植面积,增加生产量,就能有分红了。”
“哇——”
“哦——”
“太好了——”
“赚钱咯——”
大家喜笑颜开,鼓掌欢呼吹口哨。
作坊有前途!
忽然,一道冷嗤淋透人们的喜悦:“说到底,还是填钱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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