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熱帶小島返回現實世界,彷彿從一個溫暖的夢境緩緩沉入略帶涼意的清晨。雖然關係確立,甜蜜依舊,但生活終究不只有陽光與海浪。
一天晚上,胡盧柏來接加班後的肖瑜吃飯。她從辦公室出來時,臉色明顯不佳,唇線緊抿,渾身散發著低氣壓,連腳步都帶著重重的怨氣。
「怎麼了?項目不順利?」他接過她的電腦包,溫和地問。
「沒什麼,」她拉開車門坐進去,語氣硬邦邦的,像裹了一層冰,「就是有些人,能力沒有,搬弄是非、搶功諉過的本事倒是一流。」她顯然氣得不輕,開始抱怨團隊裡一個同事如何曲解她的意思、如何將團隊的成果歸功於自己,言辭間充滿了憤懣和不加掩飾的鄙夷。
胡盧柏靜靜地聽著,沒有立刻附和。等她一股腦說完,喘著氣看向窗外時,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卻不帶指責:「小魚,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是,你有沒有試著……換一種更策略性的方式來處理?也許可以暫時收起鋒芒,先確保項目順利進行?」
「我為什麼要收起鋒芒?明明是她不對!是她先耍手段的!我憑什麼還要委屈求全?我做不到!」肖瑜像被點燃的炮仗,瞬間炸了,將對同事的火氣,莫名地遷怒到了這個唯一能讓她放心發洩的人身上,「難道像你這樣處處講究圓融、事事權衡利弊就叫成熟嗎?我覺得那有時候就是妥協!就是虛偽!」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肆意地對他鬧脾氣。
車廂內瞬間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胡盧柏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又緩緩鬆開。他沒有發火,也沒有急著辯解,只是將車緩緩停靠在路邊的臨時停車帶。
他轉過頭,看著她因為生氣而泛紅的側臉,目光裡有包容,但更多的是一種不容錯辨的認真。
「肖瑜,」他叫了她的全名,語氣沉穩,「我包容你的情緒,因為我在乎你。但我不會慣著你認為『只要自己是對的,就可以肆無忌憚發洩情緒、拒絕任何策略性思考』的想法。」
肖瑜身體一僵,難以置信地扭頭看他,彷彿沒想到他非但不安慰,反而「教訓」自己。
「你上次晉升失敗,固然有小人作祟的原因,但你有沒有想過,你這種寧折不彎、不屑於去暫時周旋、甚至有些時候懶得好好溝通的倔強性子,是不是也無意中成了別人的把柄,或者讓想支持你的人也感到為難?」他的話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開了她一直不願正視的問題核心。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我當然可以娶你回家,讓你待在我身邊,不用再出去面對這些複雜的人事。但那是你想要的嗎?把你當成一個需要被徹底保護起來、脫離社會的金絲雀?那是健康、長久的方式嗎?」
說到這裡,他略微停頓,似乎在想如何措辭,然後脫口而出:「我現在的感覺,大概就像個家長面對一個特別倔強聰明的小孩,哄你疼你的時候,我甘之如飴。但到了需要『輕輕打一下八月十五』讓你長記性的時候,就算你會暫時生氣,我也必須要做。因為我不想看到你下次再因為同樣的問題受傷。」
「打八月十五」幾個字讓車內的空氣瞬間變得更加微妙,兩人的目光接觸一下又迅速分開,各自臉上都有些掛不住。胡盧柏清了清嗓子,努力維持著嚴肅正經的表情,彷彿剛才那個糟糕的比喻不是出自他口。
肖瑜原本滿腔的怒火,被這極其不對勁又莫名貼切的奇怪比喻攪得七零八落。她想反駁,想繼續生氣,卻發現那股理直氣壯的氣焰像是被針扎了一下,漏氣了。她張了張嘴,最終只是悻悻地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剛才那股張牙舞爪的氣勢消失無蹤,剩下的是被說中心事的難堪和一絲委屈。她當然沒有真的去找那個同事談——那對她來說依然難以跨越——但至少,她沒有再反駁。
看著她這副模樣,胡盧柏的心立刻軟了下來。他嘆了口氣,伸手,輕輕將她攬入懷中。肖瑜僵硬了一下,沒有掙扎。
「不是要罵你,」他聲音恢復了以往的溫柔,輕輕拍著她的背,刻意忽略了剛才那個尷尬的比喻,「只是希望你能更好地保護自己。我的小魚很聰明,很有能力,不應該被這些人事絆住腳。學會如何更有效地達成目標同時保護自己,這不是虛偽,是智慧,也是一種強大的能力。」
那天晚上,他們最終還是去吃了飯。氣氛有些沉默,但不再是爭執後的冰冷,而是一種陷入思考的寧靜,間或夾雜著一絲因那個糟糕比喻而殘存的、若有似無的尷尬和好笑。
問題當然沒有立刻解決。肖瑜心裡那根寧折不彎的刺依然還在,她知道隱患仍在,只是暫時被壓了下去。但這一次,她沒有再擺出「全世界都錯只有我對」的態度將所有人推開。
她開始試著去聽取胡盧柏的建議,即使心裡並不十分情願。她學著在郵件裡多寫幾句緩和氣氛的話,學著在會議上暫時按住立刻反駁的衝動。雖然做得生硬,甚至有點彆扭,但這是一個開始。
而胡盧柏,則在她每一次微小的嘗試和改變後,給予她肯定和鼓勵。他明白,成長的功課從來都不輕鬆,無論是學習使用新的科技,接納身體的變化,還是磨礪處世的智慧。但慶幸的是,他們願意在彼此面前暴露不足,也願意陪著對方,一點一點,學習如何更好地與這個世界相處。這份共同成長的意願,讓他們的關係進入了一個更深刻、更堅實的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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