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宜出行，宜祈福。
天来医院
彭超还没到，明向晨先在病房里听到他在外面和来往的护士医生道新年好。
明向晨好整以暇地靠着枕头，看着彭超拎着两个保温桶进来。
“拿的什么？”
“我妈做的饭菜，她给我真空打包寄了一些菜啊汤啊什么的，说你生病了得好好补补，不过过年都是大鱼大肉，我说你不爱吃太油腻。”
彭超提了两下保温桶示意，随后走到小茶几那边打开，一阵饭菜香漂浮在空气中。
“所以？”
“所以，只能我来吃了。”
明向晨：“……”真想把这小子赶出去吃。
彭超嘿嘿笑了两声，把另一个桶里的食物取出来，放在床上餐桌，“师兄，我怎么会吃独食，当然是和你一起吃啊！”
明向晨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面前的饭菜，和彭超吃的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算了，不计较，将就吃吧。
明向晨恨恨地夺下筷子，埋头开吃。但是他的胃口依旧不好，吃得又慢，等他终于放下筷子时，饭菜的量基本还剩很多。
吃完饭，彭超拎着保温桶去外面洗，病房里没有洗洁精。
明向晨躺在床上，无聊地转着手机。
今天是大年初二，他爸妈估计还没从实验室的工作中脱身，至今还没给他发消息或打电话。
群聊界面还显示着明向晨昨天凌晨发的新年祝福，正犹豫着要不要试试打个电话，手机页面弹出了来电提醒。
是明向晨的妈妈打来的。
“妈，新年快乐。”
“儿子，新年快乐！”熟悉的女声从听筒传来，还夹杂着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让我也听听，老婆，你开个免提。”
“刚刚让你打电话你不要，现在又来和我抢！”
明向晨好笑地听着父母在那头争执，耐心地等待他们分出胜负。几秒后，方彗云的声音再次响起。
“儿子，还在吗？”
“妈，我在。爸，新年快乐。”明向晨猜测最后两人应该是开了免提。
“儿子，新年快乐！”果然，明乾也听见了。
“才出研究室吗？很忙吗？”
“收尾啦，所以才迟了点出来。抱歉啊儿子，今年又没能一起过年。”
明向晨心说还好碰上爸妈在忙，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隐瞒他不在汇城的事情。
“没事，工作紧急。那你们赶紧回去吃饭休息吧。”
方彗云此时已经坐在远在汇城的家中，吃饱喝足才给明向晨回电话。
“儿子，我们才想起来你今年生日又错过了，都怪爸妈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又忙工作，你看趁春节我们一家吃个饭，顺便给你补过生日，如何？”
方彗云声音温柔询问着明向晨的意见。
平时明向晨和他们虽然都是在同一个科研院，但项目不同，因此会出现三个人都碰不到一起的情况。
他们一家三口都算是研究狂魔，泡在实验室里是常有的事，若是遇到家里有人生日或者节日会说在不耽误工作的前提下，暂时搁下工作，回归家庭。
今年是意外，忙工作忙得晕头转向。
方彗云和明乾眼下以为明向晨还在实验室，所以这样问。
明向晨顺势假装自己还要继续泡在实验室里，刚想推脱家庭聚会，谁知病房门被彭超从外打开，边往里走边和医生说话。
“医生，我师兄这两天状态还好，您再看看，师兄你……”
彭超扭头一看，恰好对上明向晨冰冷的眸子，透着一股深深的杀意。
彭超目光挪到他手上，发现他举着手机还没猜到他在和谁打电话。
电话那边沉默几秒，随后是方彗云颤抖的嗓音。
“晨晨，你在哪里？”
病房里的医生和彭超都紧紧闭着嘴。
明向晨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妈，我在历城，天来医院。”
方彗云没再出声，明向晨只能听到那边细微的抽泣声，最后是明乾接过电话说跟研究室那边请假赶过去。
事到如今，再劝再隐瞒也没用了，明向晨只好说让他们到了打电话，他叫彭超去接他们。
医生给明向晨检查完后马上离开，只留彭超独自面对脸色不虞的明向晨。
彭超像做错事一样，低着头站在跟前。
明向晨吐了口气：“坐，站着干什么？”
“师兄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你在打电话……”
“不怪你，这事儿也瞒不了多久。”
总不能人都死了还瞒着，明向晨心里自嘲。
…
两个小时后，彭超在机场接到明乾和方彗云。
一上车，方彗云就问彭超，明向晨现在是什么情况？
问了一堆问题，彭超都要招架不住了。他也不敢乱说，一是病情才稳定，不知道后面会如何，再者他怕说错什么，让明向晨难做。
彭超支支吾吾的模样，明乾看在眼里，他劝下妻子，让她冷静。
“晨晨已经在医院养病了，别让他为你操心，现在我们是他的主心骨。”
方彗云听进了这番话，坚强地擦了擦眼泪。可等见到了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的明向晨时，她还是难以抑制地落下眼泪。
彭超借口有事离开，给一家三口留了谈话空间。
“晨晨……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去年检查时候，医生还说没问题。”
明向晨安抚地拍了拍方彗云的手背，淡笑道：“年底时候觉得不舒服，去复查发现病情恶化了。”
“那……”方彗云的心揪紧了，“还有多久？”
“之前说还有三个月，但是……”明向晨稍稍偏低下头，语气很轻，“除夕那天，复发了一次。不过已经手术了，现在没有大碍，您别担心。”随后他又抬起脑袋，冲父母笑了。
方彗云和明乾看着儿子的笑容，心里不是滋味，满是心痛和难受。
“儿子，爸妈请假留下来陪你。”
明向晨翕动了下嘴唇，还没开口又被他妈妈的话堵回去。
“晨晨，让爸爸妈妈再陪陪你。”方彗云祈求的眼神，让明向晨不敢多看一秒。他看向明乾，竟不知何时他爸爸也红了眼眶，殷切地望着他。
明向晨只觉眼眶泛酸，哑声道好，点了好几下头。
聊了一个多小时，明向晨有些疲惫了，在父母的陪伴下终于睡了个好觉。
明向晨再次睁眼，发现病房里没开灯，看窗外已经天黑了。
他刚想起身，却听见方彗云和明乾的声音，两人似乎坐在沙发那边。
他们讲话音量不高，但病房安静，因此明向晨听得格外清楚。
“你说晨晨怎么就遇到这种事？”方彗云的话里带着哭腔，“我们把他从福利院带出来，平平安安地养大。我的儿子，为什么要离开我……”
明向晨入睡时是侧着身子的，此时怕动身会被发现，所以保持着姿势不动。眼角很快就被润湿。
“他们生下他，不养他，没尽过一天义务，我的晨晨……他为什么要受这种罪？！他们不爱他，不负责地把他带来这个世界，没有给他爱，却给了他无法治愈的病痛！”
方彗云情绪激动，怕太大声惊扰到明向晨，埋在明乾怀里闷声哭。
明向晨咬着嘴唇，任凭眼泪肆意流淌。
刚刚睡着以后，他做了梦。或许是见到了父母，他情绪非常放松，居然梦到了以前的事。
明向晨跟着父母回家之前并不叫这个名字，叫小旭。
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家庭愿意领养他。
在福利院长大的小朋友大多早熟，懂得察言观色，他能从外人的表情判断出他们大概的态度，是厌恶还是冷漠。
那些领养人听阿姨说了什么后，立刻对自己避退三舍，更甚者直接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
其他小朋友看到外人对小旭的态度后就孤立了他。
起初他以为阿姨故意说他的不好，让领养人不愿领养他。后来次数多了，他习惯了，学会掩藏自己的渴望。
某天晚上阿姨还在深夜里抱着他流泪，说对不起他，希望他能过得好。
阿姨对他的态度与以前一样，甚至对他更好。他以为是补偿，后来才渐渐明白是真的在为他着想。
只是，为什么呢？
他独来独往，没朋友也不爱笑。他唯一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晒太阳。每到下午就有阳光照进屋内来，站在窗户底下，身体就会感觉很暖和。
他的孤独，结束于方彗云和明乾的到来。
方彗云后来说：“我一见你，我就认定你了。明向晨，晨晨，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彼时还没有开始上学的小明向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向晨，晨是早晨，也可以是指太阳，爸爸妈妈希望你拥有无数个美好的早晨，永远热爱阳光，健健康康地走在太阳底下，喜乐无忧。”
可爸妈的愿望，终究是没能实现。
明向晨心中默念，对不起，爸妈。
…
明畔花店
我九点多的时候就被电话吵醒，烦得不行。有几次因为被打断梦境，醒来把手机静音睡觉，但是又记起一些事情，决定还是开着声音。
周子慕一早就问我什么时候过去，我说吃了早饭过去，午饭前回来。
她认为时间太短，我却觉得刚好，也不理她，淡定地吃完早餐，最终在外公耳提面命下提着年货离开家。
我没把眼镜放在家，出门没戴，收进了口袋里。反正眼镜质量好，冬天穿得也多，不怕被压坏。
我没让周子慕派车来接我，排场太大，我害怕。
周子慕家的别墅真气派，我仿佛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
哦不，去掉仿佛，我就是。
周子慕和聂行在门口等我，见我下车立马迎上来。
周子慕说我客气，一边接下我的年货往屋内冲，还嚷着：“妈，小述哥来了！”
聂行对此习以为常，但在这种情况下面对我时还是有些不自在。他领着我进门，随后我便见到周子慕的爸爸和妈妈。
“小述吧，快请坐请坐。”
周爸爸和周妈妈都很和气，对我热情但尺度又拿捏得恰到好处，不会让我感觉不舒服。
周妈妈开口就是感谢我对周子慕的照顾云云，我连忙摆手不肯承下这份道谢，而周爸爸不愧是豪气派代表，问需不需要他资金支持，这更加不需要了。
这次拜访，原是除夕那晚就该上门的，但我不想打扰他们一家团圆，自己更想和外公在一起。而来了之后，发现都无人提及我孤身过节的事情，我也松了口气，不必想话术打太极。
临到午饭，我起身告辞，再三道谢婉拒了周爸爸和周妈妈留我下来吃午饭的事情。
我在别墅区外打车，等了十几分钟才有司机接单。
但是春节大家都出门游玩，路况不好，开到市区的时候就堵车了。
我也不着急，便耐着性子看车流一点点往前挪。
司机师傅和我也不聊天，中控台开着广播，我就听着它打发时间。
忽然，我听到“砰”地一声，车身一震，我在后座没系安全带，一下子没坐稳，向一旁倒去。
与此同时，潘多拉回忆盒子被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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