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还是老样子,九点开门,周子慕九点十分到店。
我听见她哼着歌进来,手上包花,嘴上也没闲着:“人家公司少说也是九点上班,你这算不算迟到?”
周子慕把包放好,熟门熟路翻出工作手套,撸起袖子加油干,顺便答复我:“怎么,你还要我乐捐呢?你差我这点钱?”
“这是钱的问题吗?这是工作态度。”
“行行行,那明儿我九点就到,您记得早点下来开门,不然别人以为我上门讨债呢,站在外面一个劲儿敲门。”
我嘿嘿笑两声。
事出有因,谁还没有睡过头的时候。
之前夜里我偶有失眠或者困于梦中,早上实在醒不过来,闹钟和手机铃声都没听见。
周子慕在楼下敲半小时门,隔壁店老板都以为她小姑娘家家上门追债来的,又害怕又要盯着她,以免她冲动砸店。
每每说起来我都觉得很好笑,尤其是想到隔壁老板手脚并用跟我还原当时周子慕在门口等我的场景,真有点滑稽。
从那以后,我就和周子慕说让她晚十分钟到,如果九点十分我还没开门,那就是不营业。如果是情况特殊,我会提前一天通知她,尽量不让她白跑一趟。
周子慕眼看我现在又开始笑抽抽,翻了个白眼。
“这怪谁?我真怀疑你手机静音了,骗我说没听到。”
我擦了擦笑出的眼泪,“不,我手机不静音的,起码音量开一半。平常我自己在家,刷视频前都忘记调音量了,吓个半死。”
“活该。”周子慕对老板也不轻饶。
我平常在店里工作会连自己手机的蓝牙听歌,或者听点资讯。今天也不例外,听的是汇城科研院的公众号推文。
周子慕听了会儿就觉得提不起劲儿。
“小述哥,你怎么听科研文章啊?难道你其实是个研究员?”
“随便听听而已。你要是不喜欢就连你的音乐。”
周子慕很娴熟地换上她的蓝牙,很快音响里蹦出当下流行音乐。
两人分工有序,忙活到十点多。
上午工作也差不多了,各自休息摸鱼。
我坐在老板位上,边喝水边欣赏外头的风光。好巧,看见昨天的骑手小哥,小电驴停在外面,我还寻思着他又是给哪家店送东西,结果我手机响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提醒是外卖专线,再一看,那小哥真在打电话。
啊,给我送的?
吃瓜吃到自己家。
我边接电话边推门走出去:“嗨,又见面了。”
电话挂了。
小哥满脸笑容地将手上的花递给我:“瞧瞧,多好看的花。”
今天是一捧蓝色的满天星,看着很美。
“再好看能有我店里的好看?”
我接过花,骑手小哥被逗笑,应和说道那必是没有的。
送完这一单,小哥又赶去跑下一单了。
我抱着满天星进店,周子慕的目光如红外线激光那般瞬间射向我。
“什么情况?你的狂热追求者?”
我歪着脑袋琢磨了两秒,大致猜到送花的人是谁了,说:“算是,蛮狂热的。”
之前直接让我一天都没下得来床,还不叫狂热?
这回轮到我哼着小曲,美美地把满天星摆在柜台上。在一片乱糟糟的地盘上,它显得尤为突出和高贵。
“还别说,选这花的人眼光挺好。”周子慕夸道。在花店里兼职了也有大半年了,她的审美水准还是得到了提升,我很欣慰。
“那是。”我语气中的骄傲怎么也藏不住。
“我夸人选花。”
“四舍五入就是夸他选我。”
周子慕对我甘拜下风。
两个恋爱脑斗嘴,大哥莫说二哥啦。
今天的花里没夹卡片,我起初还以为少放了,扫了几眼确认真没有,正要给骑手小哥打个电话,余光瞥见一张长得很像卡片的东西。
不是花店里配的贺卡,是明信片。
明信片上没有字,背面是空白,正面是一座山脉的照片。
我没有肉眼认地的能力,给身旁的高材生看,周子慕也看不出来。
这个时候,科技就派上用场了。
手机拍照识别,几乎是瞬间就给出了答案,还附赠当地的实景图,辅助证明。
手机屏幕上写的是:阿尔泰山。
明向晨这人真奇怪,送花就算了,明信片也不写内容,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意思。
周子慕边听我抱怨边说:“你先把脸上的笑意收一收再说吧。”
哼。我傲娇地别开脑袋,抱起花上楼。
作为一个花店老板,除了花多,就是千奇百怪的花瓶了。
我在库房找了一个素雅的花瓶,将满天星小心翼翼地修剪好插进去。
昨天的桔梗花我将它们放在玄关,进出都能看到。今天的满天星就放在卧室书桌上,装点一下无趣的房间。
至于明信片嘛,我又一次细细欣赏定格于纸片上的的自然风光,忽然好奇明向晨的动机,没头没脑的花和明信片,究竟是想表达什么。
阿尔泰山是这两年分开时候去的吗?
是自己去的,还是有佳人相伴?
一股难言的酸涩直冲鼻头,想到明向晨身边可能有别人,我突然就不是那么喜欢这张明信片了。
我走到床边,捞过被子上的日记本,顺势坐下。本子里夹着笔,一掀开就是新的一页。
…
2月2日周一 北小年晴
收到某人的花和明信片
阿尔泰山很漂亮和谁去的呀
等我们见面时候 能不能和我说呀
写完,我用手轻轻擦拭了一遍明信片,随后夹在日记本里,还担心这样会不会夹皱了。
傲娇的人,多是口是心非。
-
天来医院
病房里,明向晨半躺在病床上,身后垫着枕头,脑袋向后靠,视线飘到天花板,整个人处于放空状态。
回历城后,明向晨查到计述开了一家花店,便留心起对方的营业和关门时间,想寻个老板不在店里的时候假装成普通顾客去买束花。
他并不打算见计述,但是他回来的事情终究瞒不了太久。
最理想的结果,是他不在以后,计述才知道这件事。
宁愿让计述恨他,也不希望对方因为他的离开再承受一次失去的痛苦。
那在他离开之前,自己还能为计述做些什么呢?
明向晨想了又想,除了实现曾经承诺过他的事情,再送花给他吧。
虽然计述拥有一家花店,不缺花,可他送的花,传递的不只是他的爱,也是他沉默的道别。
他盯上了另一家花店,订了一个月的花,把自己珍藏的明信片也交给店员,嘱托店员一起送出,不必透露太多他的信息。
其实他更不确定,自己这样做,往后会不会变成一把回旋镖,镖镖致命。
明向晨沉思时,病房门被敲响。
他疑惑:“请进。”
门被缓缓推开,明向晨看到那人,惊讶一瞬转而叹气。
“你……”
“师兄,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回历城了,要不是收到你短信我都不知道。”
说话的人是明向晨的师弟,彭超。
“发短信是给你提醒,让你安心在实验室里工作,你跑来干什么?工作不干了?”
明向晨话里带着点严厉,彭超却不惧。他都躺在病床上了,还能同以往在实验室里那般抓着自己不放吗?
彭超拎着水果走进来,“室里我都安排好了,从今天开始我陪你养病。”
养病,说得好听。
明向晨有点被气笑,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多久,说不定今晚一闭眼明天就醒不过来了,这病哪还有需要静心疗养的时候。
“不需要,赶紧拎着你这水果滚回汇城。”
还买挺多,整整一个大果篮。
“我不。”
彭超梗着脖子反驳,蛮倔的一小孩。
明向晨深呼吸,片刻后松口:“行,你就呆着吧,正好有人替我收尸。”
“呸呸呸,你瞎说什么!赶紧呸掉。”
明向晨可不做这种小孩子把戏,彭超一连呸了好几下,扯来陪床椅坐下。
突然就安静了。谁也不说话,明向晨望着天花板,彭超盯着人,生怕下一秒人就原地消失在眼前。
“怎么非要回历城啊,汇城的医疗更好,你都在那边治疗那么久了。”
终于,闷了一路的疑惑此时终于吐露出来,彭超等着病人的回答。
“这是我家,人死当然要落叶归根。”
明向晨语气很淡,仿佛在谈论天气,可听的人却瞬间红了眼眶。
他已经毫不避讳提起死亡,似乎是已经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行了,去楼下饭堂买午餐,到饭点了,一路过来是不是都没吃?”
“你想吃什么?你现在能吃什么?”
彭超问他,没等明向晨回答,他又接上话说自己直接去问医生更方便,风风火火地离开病房。
明向晨久久没回神,迟钝地想着,也许最后这段时间有个气氛担当陪着说话不至于太痛苦。
他心想,述宝,我和师弟可是纯师兄弟感情,你别误会。
彭超在医院饭堂买的午餐,味道一般,他许是饿极了,囫囵吃了好多。
反观明向晨,稍微动了两下筷子就停手了,还吐槽:“不知道还以为所里虐待你,不让你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彭超看见明向晨面前份量几乎没少的饭菜,蹙眉,“师兄,你吃了吗?”
明向晨点头:“吃了。”
“要不你再吃点?”
明向晨摇头,把饭菜往他那边推了推,示意彭超一并吃了,别浪费。
彭超不解但接受,又往嘴里塞了口饭。
“唔……师兄你饿了……再和我说,我去帮你买。”
饭后,护士来给明向晨挂吊瓶打点滴。
约莫半小时后,明向晨出现不良反应,彭超都不知道他啥情况,眼睁睁瞧着人,长臂一伸,勾来了垃圾桶,将胃里没吃多少的东西全部呕出来。
饭菜呕出来后,就是胃酸。
彭超吓坏了,忙摁铃,给他递了杯水漱口,凑到床边轻抚明向晨的脊背。
他这才意识到这场病来势汹汹,明向晨瘦了太多,所谓骨感,正是如此。
医生和护士很快赶来。
明向晨躺在床上喘着气,平缓呼吸,医生询问他的情况,他艰难地描述自己的身体情况。
彭超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才知道原来明向晨之所以吃那么少,一是因为没胃口,二是知道吃了输液后也会吐。
“空着胃呕吐更难受,多少吃一点,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明向晨疲惫地颔首,听是听进去了,但是能不能做到就不好说了。
医生转身跟护士交代几句,把输液药剂做了调整,又和明向晨道:“你得做好心理准备,现在最轻度的输液你已经出现不良反应,后续的治疗阶段只会更难。”
明向晨偏过头朝向窗户那边,阖上眼,一副累极了的架势,也是逃避医嘱。
医生没法,只能给彭超又把注意事项叮嘱一遍。
彭超还是上心的,听着十分认真,还拿手机出来记。
明向晨瞄了两眼,看着他那专注度,还以为回到彭超刚进实验室时跟在自己身边的日子,也是拿着个本子边听边记。
医生交代完毕,和护士离开。
明向晨不想听任何为他好的话,被子一扯就说要睡觉。
彭超只得顺着他。
唉,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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