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畔花店
今早起床感觉比前两天要冷，我在卧室窗边往外一看，原来是下雪了。我一向不喜欢在家里开暖气，嫌干燥，只在身上多套几件衣服，再揣个暖水袋就差不多了。
下楼前，我将窗户开了个口子，让闷了一晚上的客厅和房间都换些新鲜空气。
周子慕今天裹得很严实，一路走来，她帽子和衣服都淋了雪。我找了毛巾给她，转身把暖气打开，接了盆水放到空调底下，自制加湿。
“今天下雪怎么还过来，跟我请个假就好了，又不算考勤。”
我嘴上说着，手指在平板上划开页面，看到今天的加急订单格外多，不禁纳闷。
“今天订单还挺多，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周子慕握着一杯热水，喝了一口，解答我的疑问：“今天是小年，准确来说是南方小年。”
我戳开平板上的日历小部件，看到今天的日期下面的确标注着南方小年。
“昨天是北方小年，话说你是哪儿人？南方还是北方？”
“本地人，历城。”
“我也是本地人！咱历城算是南方吧！”
我看向周子慕，笑道：“历城嘛，半北半南。都说南方人小年吃汤圆，北方人吃饺子。那咱中午加餐！”
“加餐的意思是······”
“成年人不做选择，当然是汤圆饺子都要吃。”
周子慕一副果然如此地神情，冲我竖起大拇指。
聊了一会儿，周子慕的寒意也散了，我俩照旧分工合作，处理今天的订单。
…
今天下雪，天气不算很好，路况会受到影响，出行的人不多。有几个订单点名了要送货上门，我便联系了骑手来店里取货。
等待间隙，我又去打包了其他的花束，一些住得近的客人会亲自来取。
大概十一点多左右，骑手到了。
熟悉的门铃声叮铃铃地响起，我抬头刚打算道声欢迎光临，却发现是个熟面孔，前两天负责跑腿送花来给我的骑手小哥。
我回忆了一下对方在平台上注册的名字，“米哥，原来是你啊，这是已经接了一单了？”我看到米哥手上还捧着一大束紫罗兰。
米哥笑了，他向我这边走近几步，把花往外送，“是啊，接了一单，接收人是你。”
我人傻了，我以为明向晨那个呆瓜送两天就完了，怎么还有，事不过三，别告诉我还有第四天的。
我不抱希望地问：“不会明天你还要来吧？”
“准确地说是这个月你都能看见我。”
……这个月。我眼前一黑。
败家子，别让我逮住你，不然我狠狠揍你一顿。
“30天啊？”
我再次确认。
米哥点头：“你怎么那么绝望？这花多好看啊，每天还不重样，是你对象？”
我没来得及说不是，米哥又道：“你对象的订单，直接包圆了我这个月指标，好人啊！”
行，明向晨，这张好人卡我暂且帮你收下了。
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赶紧把花收下，招呼还在美滋滋看好戏的周子慕帮忙一起把花抱上车。
“今天换车了？”我看到外面停着的是辆单人座电力小车，不是之前看到的两轮交通工具。
“这车公司给配的。天气冷，这车的轮胎防滑，比两轮的方便。雪天更是冷得快，像饭菜和你这些没办法长时间受冻的花，能够保存得更加完好。”
我颔首，思忖着这公司还挺人性化啊。
车子即将启动，我忽然想起什么，忙叫住米哥。
“米哥，你平常在哪家店取的花？”
米哥给我指了个方向，“就那边，隔了条马路，叫什么悦如花坊。”
我记下店名，同米哥道谢，目送他驱车离开。
中午，我和周子慕各自抱着手机在看哪家外卖好吃，想汤圆和饺子都在同一家店最好。但是没有，饺子店纯卖饺子，卖汤圆的都是甜品店。
周子慕表示：“哥，你在指望什么呢？谁家混吃啊。”
我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家。”
我从椅子上起来，披上我的羽绒外套。
周子慕看着我一通行云流水的动作，诚心发问：“你要出去？”
“前面那条街有个商超，我去买点汤圆和饺子回来。”
周子慕眨了眨眼，似乎是怀疑自己的听觉和理解能力出现了问题。
“你……现在要冒着雪去到一条街外的商超买汤圆和饺子？”
“对。”我坚定地回答，“你别去了，留下来看店。”
话都这么说了，周子慕也不强求要和我一起去。
“我还是奇怪。你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一顿汤圆饺子就把你拐出门了？别是早上搬趟花把脑干冻着了吧？”
她眼神犹疑看着我的额头，“传说中的，冻干？”
我翻了个白眼，其实还蛮庆幸，早上搬完花，周子慕嫌冷就躲回店里了，没听到我和米哥的对话。要是她真问起，我也没想好怎么和她提起过往。
我上楼翻出一双御寒手套，戴上口罩，拎着伞出门。
刚出门，一阵裹着雪花的寒风直扑我面门而来，我赶紧抖开伞挡住，转而撑在头顶上，步入雪天。
去商超的方向恰好是顶风而行，途径高楼，风大得直接把我伞掀翻，我只好暂时收伞，把外套帽子戴上，跑几步，赶紧离开这片区域。
距离春节还有六天，商超门口早已挂上了新春装饰，我抵达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的流行乐，没急着进去，而是掏出手机找出地图导航。
输入店名，显示就在附近，选择步行模式，我顺着导航走，不到一分钟便瞧见了我这次出行真正的目的地。
悦如花坊。
自打早上问了米哥，我就暗下决定要来问个清楚。恰好我和周子慕都没看好想点的外卖店铺，于是我顺势借口出门买，实则是想来花坊。
花坊规模比我店里要大，花的种类倒是大差不差，看起来生意也很不错。
我推门而入，看到一个男生坐在桌后，埋头写着什么。
“你好。”
男生站起身，态度很热情：“你好，是买花还是培育呢？”
憋了一路的话突然有些难以启齿，自报家门后人家会不会我是来砸场子的啊？
这明明是明向晨留下的烂摊子啊，怎么还要我来处理？
“啊……都不是，其实我是来咨询一个订单问题。”
“哦哦，是买花还是订花的啊，下单人名字叫什么？”男生低头看本子，我猜这可能是他们专门用来记录订单的。
“下单人叫明向晨，你看看有这个订单吗？”
男生翻页的动作停了，抬眼看我：“我有印象。那天恰好是我接待的明先生，他在我们店里订了一个月的花，要求送到……明畔花店。”
我尴尬一笑，心里呐喊，我真不是来挑衅的。
男生很快找到那个订单，本子调转方向，给我看了当时记录的信息。
下单人：明向晨，一个月（30天），不限花种，支数不定
收花人：计述，明畔花店
我盯着明向晨的字迹看了几秒，发现少了点什么。
“没有电话号码吗？”
“明先生没有留。”
…
一周前，1月27日。
樊钦在看店，今天订单量不多，能得个清闲。
明向晨是将近中午来的。
他穿着黑色的毛呢大衣，戴着口罩和帽子，只留一双狐狸眼在外。双眸巡了一圈店内，再对上樊钦的目光。
“您好，请问需要买什么花？”
“可以订花吗？”
“可以的，您想订多长时间，订什么花？”
“一个月吧，三十天左右，花的种类我已经定好了。”
樊钦明白他意思了，让他在本子上留下信息。
“好的，没问题。如果您还有什么特殊要求也可以告诉我们，能办到的我们都会尽力做到。”
明向晨俯身写下个人信息，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沓有点份量的明信片。
“麻烦每天送花的时候夹带一份明信片吧，赠送的要求我也写在便签上了。”
“好的。”
樊钦双手接过明信片，又扫了一眼明向晨留下的信息，视线凝住。
“送到明畔……花店？”
这哥是来砸场子的吧？
樊钦的表情没收住，明向晨眯起狐狸眼，眼角弯弯，显然是被逗乐了。
“嗯，送到那里。”
好吧，客人的**，樊钦知趣地没有多问，和他讲清楚了价格后便让他先付了30％的定金。
明向晨眼也不眨地付了全款。
店里长期订花的人，明向晨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樊钦还是被对方二话不说的爽快劲唬住了。
口罩遮住了明向晨的半张脸，看不见笑容，眼角的弧度却透出他极好的心情。他向门口处歪了歪脑袋，转身离开。
樊钦喊住他：“明先生，你电话没留，如果有意外当天送不了花，我们……”
“我不方便留电话，如果当天送不了就算了，他花很多，不会介意的。”
明向晨轻笑一声，终于离开了花坊。
“真是个奇怪的人。”樊钦嘟囔，“不过，明先生怎么看起来有点太瘦了。”
…
“瘦？怎么个太瘦法？”我听完樊钦的讲述，追问。
“他那天穿的大衣，版型很好的一款，身高腿长，肩膀却不太撑得起来。”
瘦了？是健身导致的？可是不应该啊。
我的思绪跑远，樊钦转而问起我：“你是明畔花店的老板吗？”
“对……对。”我磕巴了一下。
……这小子不会是要削我吧？
谁知樊钦朝我笑了。
“明先生那天心情很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来我们店里订花，他后来有和你说吗？”
我笑不出来，我至今都没见到他人，他心情好哪门子啊。
在花坊时间耽搁有点久了，心中疑惑消解了大半，我匆忙告别，赶去商超买汤圆和饺子。
商超里的人也不少，我拎着速冻，单手戳着手机，排着队。
周子慕饿惨了，疯狂给我发了好几条消息，我连忙安抚，说人多。
她又吐槽我非要出来买，要是点外卖这会儿都吃上了。
结完账，我伞也不打了，一股脑冲回去。
周子慕说她提前煮开了水，回去直接把汤圆和饺子下锅就行。
我用毛巾擦去身上的雪花，钻回房间换了家居服。
周子慕自觉拎着速冻去厨房。
我换好衣服，接手了周子慕的临时工作。
饺子和汤圆分别在两个锅里咕噜噜地翻跟斗。汤圆熟得比饺子快，盛出来分两碗，之后饺子也差不多了。
落座后，我看见餐桌还立着一大瓶果汁。
“你买的？”
“嗯哼。”周子慕拧开盖，先给我倒了一杯，“附近买的，这餐算是小年饭，配个喝的。”
我俩碰杯，开吃。
“小年快乐！”
…
明信片的风景图是可可西里。
我欣赏了片刻，才将它夹在今天日记那一页。
…
2月3日周二南小年雪
明向晨，今天给你收了一张好人卡，还去了一趟花坊。
你真奇怪啊，怎么不来见我
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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