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征团圆的除夕终于来了。
按照家里的习俗,今天不睡懒觉,要早起收拾屋子,贴窗花和春联,下午则开始准备年夜饭。
在开始今天的一切准备之前,我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做。
打开黑色的盒子之前,我特地去浴室用洗手液搓了一遍手,用水龙头里的冷水冲洗泡沫,手感觉到寒意,头脑或许能尽量保持冷静。
再返回客厅,我小心翼翼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有一双眼镜,一个小密封袋,袋子里装着两枚黑色的小圆片,还有一份说明书。
我先抽出说明书,拿起来后才发现就是一张纸,上面就几行字。
请将两枚小圆片分别贴在双耳背后,辅助听力。眼镜由特制材料做成,非易碎品,不必太过担心。请妥善保管圆片和眼镜,若有需要请联系售后。
感谢您对该产品的支持。
祝您与所爱之人不再分别,了却遗憾。
新年快乐。
“手写的说明书?字挺好看的,有点眼熟……”
我甩了甩头:“记不起来了。”
该记起时总会记起。
我把说明书放回盒子,又拿起密封袋,将小圆片倒出来,分别贴在耳后。
我贴之前还担心这两个小玩意儿那么轻,估计掉了都不知道,但没想到一触碰到耳后皮肤,它就自己吸附在上面。
我用力甩了甩脑袋,再伸手去摸,发现小圆片还稳稳地附着在原处,这下我放心了。
接着取出眼镜。
眼镜拿在手上时,我可以感受到它的重量很轻。眼镜的款式虽说是普通款,但左边的眼镜腿上还点缀了一颗红色的菱形晶钻,一下子就把眼镜格调拔高了。
我恨不得双眼贴在这颗晶钻上,看看有什么特别。可无论我怎么看,换多少角度都没品出特别。
说不定是放芯片的?
很有可能。
终于——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戴上眼镜。
视野里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与波动,也不似想象中的弹出个操作版面,真的就像是戴着一副普通眼镜。
可我知道它不普通。
忽然,我听见有人敲门。
我的心猛地提起来。
楼下的锁是里面扣起来的,周子慕进不来。
那会是……
我不敢往下想,脚步飞快地往门口移动。
啪嗒——
门开了。
门外的人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笑意吟吟。随后他偏过头,我顺着他的视线,侧首望向店内通往二楼的楼梯。
“小述,你看。”
是他在说话。
他的声音像极了他之前的声线。
“灯亮了。”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
楼梯把手处有我当初装修时让师傅安装的暗灯管,只要上楼梯就能感应照明,此时楼梯处还是一片黑暗。
他却说灯亮了。
他从另一个世界回到了我身边,沿途有灯光照亮了他回家的路。
他又看回我身上,慈爱的目光缓缓地将我从上到下扫视一遍,最后停在我的脸上。
“哭什么?今天除夕,笑一笑,开心点。”
我破涕为笑:“外公,欢迎回家。”
外公走前虽然是在住院,但是不影响走路,只是走得比较慢。
我放缓脚步走在他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听见他问我:“小述,楼下的花店是你开的吗?”
“对,我现在可是小老板了!”
“真不错呀,外公为你骄傲。”
他站在客厅,环视一圈,发现房间里缺了点东西:“窗花春联贴了吗?”
“还没呢,打算这会儿出门买。”
果然外公吹胡子瞪眼地看向我:“懒蛋。”
“哼!您来得正好,咱爷孙俩出门一起买,您给我参谋。”
“成!”
我回房间换了衣服,出门前还戴上蓝牙耳机,这样我在外面动嘴皮子,人家只会觉得我在打电话。
街上的春节气氛很浓郁,这两天出门都无心观赏,现在才发现路边都挂上了红色的小灯笼。
每到过年,街边都会涌现很多流动摊位,都是售卖春联窗花等节日用品。
我随意挑了顾客较少的一家,仔细地翻找起来,嘴上小声地说着:“外公,你看哪个好?”
外公站在我身边,睥睨地看着眼前一摊东西,用手点了其中几个。
我便拿着这几样东西让老板算钱,付款走人。
我与外公并排走着,久违的熟悉感令我眼眶微热。
想到今晚的年夜饭食材也还没买,我又拐去超市买了一些自己爱吃的、做起来方便的食物。
“买多点囤着,春节就省得多跑几趟。”外公东看西看,“这个怎么不买啊,从前你不是爱吃吗?”
“难做,我不会。”我理直气壮。
以前外公下厨,我打下手,肯定是挑好吃难做的菜,一饱口福。
“那你买点熟食吧,懒蛋。”
我还真买了点熟食或者半成品,回家用微波炉或者空气炸锅一叮就能吃。
外公看着我在自助付款机一个一个扫着商品条码,咂舌道:“这物价有点高了,你小时候那会儿吃的哪有这么贵哟。”
“时代变啦,外公。”
我拎着食材,外公双手背在身后,嘴里哼着爱听的小曲儿。
我们一起踏上回家的路。
回到楼下,恰好见到来送花的米哥,纯白的百合,很香很美。
“小述啊,谁给你送花了?”
“一个朋友。”
我打哈哈混过去,不想就这样出柜了,赶紧转移外公的注意力,让他指导我贴春联窗花。
邹老先生很是嫌弃,但还是耐心地帮我看着,之后又被挑剔卫生不够好,要我打扫卫生。
“这儿,你瞧瞧角落是不是有蜘蛛网。”
“这个箱子,又放着什么,还不吃就要过期了。”
“快递箱子那么多,买什么了,要攒点钱,年纪到了该成家了。”
成什么家,明向晨影儿都不见一个。难道我还能像霸总小说里的那样,让管家去帮我俩登记领证?
非常不现实。
邹老先生絮叨威力不减当年,我起初还觉得许久未听很是怀念,后来恨不得大逆不道地捂住外公的嘴。
我打算下午四五点再开始准备年夜饭,剩下这点时间就做点别的事。
我钻进卧室,找出前两天买的白色架子,耳边是外公的嫌弃声:“又不叠被子!”
“不爱叠。”我手上没闲着,将架子置于桌面,又从日记本里翻出明信片,用夹子把它们夹到架子上。
“这是什么?”外公想看我日记本,我一把捂在胸前,“日记本,不能给你看。”
“述宝长大啦,和外公有秘密啦……”
我把日记本塞进抽屉,双手搭在外公肩上,轻轻推了推他:“走,咱出去玩。”
“哄小孩呢。”外公没动,他指了指架子上有明向晨的那张明信片:“这个小伙子是谁?”
“他……我……”
外公问得很突然。我没想到他眼神依旧如此犀利,一下子就留意到这个。
从前我甚至没来得及考虑到和外公出柜的这一步,他就不在了。现在我更是没有准备,心慌得不行。
不会被气出个好歹吧,万一真有什么,我我我我怎么给他抢救啊。
“说,支支吾吾的,平时不是脸皮厚的嘛,现在和我害羞什么。”
我喃喃道:“……是我前男友。”
外公沉默半晌,我以为他要发火了,他却说:“屋里的花都是他送的?”
“嗯。”我轻声回应,“还以为您没看到呢。”
“外公虽然老花,可眼睛没瞎。挺好一小伙子,有心了。外公很高兴,有人能陪着你过日子,不至于太孤单。”
我骤然心软极了,他不怪我。
“谢谢外公。”
“谢什么。”他揉了一把我的脑袋,“走吧,咱们一块去准备年夜饭。”
“走走走!”
晚上七点,准备了俩小时的年夜饭终于摆上桌,我倒了满满一杯饮料,却看外公手上也有一杯饮料。
“外公,你哪来的果汁?”
“秘密。”
“还说我呢,您也跟我有秘密了。”我努了努嘴,“您在外头有别的乖孙了?”
外公呵呵一笑,不语。
我不由得挺直腰背:“外公?!”
“吃饭吃饭。”
好吧,暂且搁下。
我笑着举杯。外公手上也有盛满饮料的玻璃杯。我们轻轻碰杯。
意料之中没有听见杯子相碰而发出的声响。
“干杯!”
-
天来医院
彭超焦急地在手术前走来走去,不一会儿又坐在长椅上,胳膊肘搭着大腿,沮丧地埋下脑袋,双手交握撑着额头。
一切都太突然了。
七个小时前,明向晨在和一位来客探讨着数据,最后敲定了结果,对方才姗姗离去。
今日除夕,明向晨对彭超半逼半劝,让他回汇城过年,不必在这里陪着自己。
他没办法,得了明向晨的保证,身体没事,才肯松口回家。
明向晨在此人走后没多久便咳嗽得不停,他察觉出自己身体的情况有些糟糕,摁响了护士铃,没等护士赶过来便昏迷,之后被紧急送进手术室抢救。
之前彭超经常来医院,医生护士都认得他。他也和医生护士们提过,若是明向晨有什么事一定要通知他。
所以他在接到医院的电话后,二话不说取消了回家的车票,赶来了医院,一等就是七个小时。
明向晨回历城的事,他父母都不知道,以为他还在汇城。
彭超也被再三勒令不许泄露消息,他怕阳奉阴违刺激明向晨身体不适,因此一直没说。
“嗒——”
手术灯灭了,彭超唰地站起来,冲向门口。不多时,医生从里面出来。
“医生……”
“暂时没事了。一会儿会送回病房,你今晚重点观察,若是情况恶化,马上叫我。”
“好……好,谢谢医生。”
明向晨是在晚上十点多醒来的。
“超儿……”
明向晨很虚弱,说话有气无力,彭超凑得很近才听得清他在喊他。
“师兄,是我,我在。你安心休息,我和家里人说了,他们都理解,你别自责。”
医生收到消息来给明向晨做检查。
看明向晨精神状态尚未好转,医生没有急在这一刻和他提及病情,检查完毕便离开了。
“超儿……”
“师兄,怎么了?”
“……电视。”
病房里有一台电视,自明向晨住进这间病房以后都没有打开过。
可他记得今天是除夕,他想看一看节目,感染一下喜悦,说不定精神能好些。
彭超把病床摇起来,给他开了电视。
明向晨虽然脸色泛白,却终于有了浅浅的笑容。
马上零点之际,彭超钻到阳台去跟家里人视频。
晚会主持人倒数着时间——
十、九、八、七、
‘述宝’
六、
‘愿你’
五、
‘身体健康’
四、
‘长命百岁’
三、
‘新年快乐’
二、
‘还有’
一、
…
“外公!新年快乐!”
我看着外公熟悉的脸孔,撒娇地抱住他。
外公拍了拍我的背,和蔼地说:“新年快乐,宝儿,又长大一岁啦。”
互道完吉祥话,外公还要继续看晚会。
我起身步至窗边,顺道还把夹在架子上的“明向晨”取下来,捂在暖呼呼的心口处。
响彻云霄的烟花映入眼帘。
“明向晨,新年快乐,还有……”我轻声喊着他的名字。
…
病房内,明向晨看向外面。
同一片夜空下,璀璨烟火照亮天际。
他嘴唇翕动。
“我爱你。”
两道声音穿过时空交叠在一起。
…
2月9日周一 除夕多云转晴
除夕快乐!
新的一年,愿明向晨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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