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付国皇城朱墙被残阳染成血色。
付斯祁一袭墨色蟒袍踏入宫门，腰间佩剑未卸，玄甲上还沾着南境风尘。他眉目冷峻，眸如寒星，周身气势凛冽如刀，所过之处，宫人纷纷垂首屏息，不敢直视。
金銮殿内，沉水香袅袅，付帝正执笔批阅奏折，见太子入内，搁下朱笔，眼底浮现一丝欣慰。
“儿臣参见父皇。”付斯祁单膝跪地，声音低沉冷冽，不带半分温度。
“祁儿回来了。”付帝微微颔首，语气温和，“南巡辛苦，边境如何？”
付斯祁单膝跪地，脊背挺得笔直：“回父皇，南境三州驻军已按计划调往边境，粮草辎重皆已到位。只待父皇一声令下，儿臣便可率军攻入萧国。”
他眼中燃着灼灼火光。这场谋划两年的战事，终于到了收网之时。
萧国北疆初定，如今军力疲软，正是付国一举吞并的大好时机。
付帝沉默片刻，指节轻叩龙案，似在权衡。
“祁儿，此事……暂且搁置吧。”
付斯祁眸光骤冷：“父皇何意？”
“萧国递了国书，愿以联姻求和。”付帝缓缓道，“皇后提议，让纪儿迎娶萧国公主，以结两国之好。”
“联姻？”付斯祁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萧国此时求和，不过是缓兵之计！父皇难道要因一纸婚约，错失良机？”
付帝眉头微皱，语气渐沉：“祁儿，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此事已与六部商议过……”
“商议？”付斯祁冷笑，眼底寒意森然，“儿臣南巡三月，布局千里，如今万事俱备，父皇却因皇后一言，便要撤兵？”
他字字如刀，声音愈发冷厉：“萧国若真有诚意，为何不直接递降书？偏要以联姻为由拖延？父皇难道看不出其中蹊跷？”
付帝面色微变，似被戳中痛处，却又碍于朝堂平衡，无法直言。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祁儿，此事已定，不必再议。”
“好一个“已定”！”付斯祁怒极反笑，袖中手指攥得骨节发白，“父皇明知皇后与儿臣势同水火，却仍纵容她插手军国大事！”
“祁儿，那毕竟是你母后。”
“母后？”付斯祁冷笑截断，“儿臣生母早薨，不知父皇说的是哪位母后？”
“付斯祁！”付帝拍案而起，却又在对上那双酷似先后的凤眸时软了语气，“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
殿内骤然死寂，空气凝滞如铁。
付斯祁冷冷抬眸，与付帝对视，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火。
良久，他蓦地转身，玄色大氅在身后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付帝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殿外，暮色已尽，乌云压城。
付斯祁立于阶前，眸色阴沉如墨。
“太子殿下……”身旁侍卫低声欲劝。
“传令落雁峡。”付斯祁冷声打断，字字如冰，“继续备战。”
他抬眸望向凤鸾宫方向，眼底杀意凛然。
冷风卷着宫墙内的桂花香，却驱不散他眉宇间的戾气。
他正欲大步离去，忽听身后传来一声低笑。
“三哥这是要去哪儿？火气这般大，莫不是父皇又给你气受了？”
嗓音清润带笑，语调慵懒，一听便知是谁。
付斯祁脚步一顿，侧眸看去，果然见四皇子付斯彦斜倚在朱漆廊柱旁，一袭月白锦袍，玉冠束发，手中折扇轻摇，眉眼含笑地望着他。
“你来做什么？”付斯祁冷声问。
付斯彦也不恼，慢悠悠走近，折扇“唰”地一收，他压低声音：“秋抚岛周沉送了密信来，萧连依逃回萧国了。”
“萧连依？”付斯祁眉头一皱，一时竟未想起是谁。
付斯彦挑眉，似笑非笑：“三哥贵人多忘事？萧楚临的妹妹啊。”
付斯祁眸色骤冷，怒极反笑：“好，很好！一个两个，都当本宫是摆设？”
付斯彦见他怒意更盛，不由轻笑，伸手抚上他的背，顺着脊线缓缓往下捋了捋，语气戏谑：“三哥消消气，为个女人气坏身子，不值当。”
一旁侍立的宫女们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却忍不住偷瞄二人。
四皇子与太子自幼亲近，同进同出，形影不离。坊间早有传闻，说这两位皇子关系匪浅，如今亲眼所见，四皇子竟当众抚摸太子背脊，言语暧昧……
难道传言竟是真的？
怪不得陛下急着为六皇子议亲，却对太子和四皇子的婚事只字不提……
宫女们心思浮动，却不敢多言，只将头垂得更低。
“连个女人都抓不住，周沉是怎么办事的？”付斯祁冷声道。
付斯彦闻言，唇角微扬，“三哥，你当真在意萧连依逃了？”
付斯祁侧眸看他，眼底寒意凛冽。
付斯彦却不惧，反而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笑道：“依我看，你根本就没想让周沉抓到那萧连依和萧楚临吧？”
“……”
付斯彦见状，笑意更深：“三哥，你明明可以直接抓了萧楚临，逼萧国投降，却偏要放他回去，再在战场上堂堂正正打一场...”他摇头叹道，“你这人，怎么总喜欢把简单的事搞复杂？”
付斯祁勾唇，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萧楚临不是一直自诩用兵如神吗？本宫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几分本事。”
付斯彦摇头失笑：“三哥，你这不是打仗，是在较劲。”
付斯祁不置可否，只淡淡道：“较劲又如何？本宫乐意。”
付斯彦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叹气：“行吧，你高兴就好。”他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不过，萧连依逃回萧国，萧国又突然提出和亲……三哥，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付斯祁眸色一沉。
确实太巧了。
萧连依前脚刚逃，萧国后脚就递上和亲国书。
付斯彦轻笑一声，“放心吧，不是萧连依，我早查清楚了，这位公主自幼养在深宫，是萧帝最宠爱的女儿。而且...”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此次送亲的，是萧楚临本人，如果是萧连依，萧楚临会同意吗？”
付斯祁冷笑：“是与不是，本宫都不会再让萧国人进我付国地界。”
“那三哥打算怎么办？”付斯彦饶有兴致地问。
付斯祁未答，只抬眸望向远处凤鸾宫的灯火，眼底暗潮翻涌。
夜风骤起，卷落一地残花。
付斯彦看着他冷峻的侧脸，忽然叹了口气：“三哥，你这不是嫌日子太无聊，是嫌命太长。”
付斯祁嗤笑一声，拂袖而去。
付斯彦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摇头轻笑：“真是……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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