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渊士兵铁甲撞碎破庙死寂，领头的汉人士兵抬脚踹向腐木门槛。
蛛网簌簌落下忽见银光乍破
—— 柳依依倒悬房梁之上，银质柳叶刀割开火焰，恰似当年剖开病人腹肠探取病灶时的从容淡定。
刀锋没入领头士兵颈动脉的瞬间，喷溅式的血雨溅上斑驳的墙壁。
她燕子般翻身落地，脚边的青砖地漫上血色。铁甲寒光迅速围拢成圈，她反握柳叶刀横在身前，刀面映出藻井裂隙间漏下的月光。
“长安柳氏在此！”她突然厉喝，嘶哑嗓音穿透铁甲：
“明明同为葛衣却还助纣为虐自相残杀，为何要做那残害黎民之人的走狗？”
并没有人回话。
这时，柳依依瞳孔中却倒映出刘二幺佝偻着背贴在庙门外的模样
——那人左手紧攥鼓胀的装满铜钱的革囊，正贴着腐旧门框朝里张望，万籁俱寂，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抽了一下。
当年神农尝百草时，可曾料到后世饮鸩者反噬医者？
遍地哀鸿遍地血，她柳依依无非凭悬壶济世一念，以己身，救苍生。
可她殚精竭虑所拯救的，真的值得她为之去死吗。
眼见着符衡军步步逼近，她想到了她的莲舟。
“若是为了你，吾目无涕。”
柳依依突然抬起柳叶刀，刀刃触到颈间时嗅到熟悉的当归苦香 —— 这柄救过三百二十一条性命的刀，此刻正抵着第三百二十二条。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家国已破，夫君殉国，自己又有什么好苟活的呢？一咬牙，鲜血喷溅而出，那救人救了大半辈子的柳叶刀划开脖子，结果了那位柳娘子，柳医师的生命。
迷蒙中她看见自己剖开的每具躯体都在血泊里复生 —— 那些被救治的伤兵、接生的婴孩、寻医问脉的流民，此刻都化作铁甲下的葛衣鬼影。
黄泉下幽青色的磷火，照见她腕间割过的三百二十一道药引刀痕，原来每条都是今日索命的因果线。
香灰混着血迹在观音座前凝成残缺的星阵。符渊士兵用鹿皮靴踹了踹柳依依尸身，
“这婆娘倒是省了爷的刀。”一个士兵蹲下身挑起她散乱的发髻，却突然怪叫缩手，指尖扎着三根金针 —— 正是柳依依在最后一刻藏在发间的毒针。
他当机立断把那根手指砍下，寒刃如电光劈落，半截断指和那三根毒针一起滚入香灰。
那莽汉愤怒的反手将利刃捅进柳依依颈侧与面门，刀锋搅动时血沫喷溅在他虬结的须髯上。“该死的，还有个崽子藏哪儿了？”
他目眦欲裂，齿缝间迸出诘问。
身后同袍却抖如筛糠，牙齿咯咯作响：
“瓷观音...观音发怒了...”
“观音？一句塑像而已，发什么怒？别神神鬼鬼的…”
蹲踞在地的士卒嗤笑着仰头，正撞见莲花座上的慈悲相。
只见斑驳白釉间赫然蜿蜒着猩红裂痕，恰似两行血泪自低垂凤目淌落。他手中染血的雁翎刀当啷坠地，连滚带爬的往后退去，后脊重重撞上布满蛛网的断墙。
供案前两具尸首的血泊正在青砖缝里蜿蜒交缠，暗红浸透了观音素衣下摆。
士卒被吓得狼奔豕突间，那跌坐的汉子才猛然惊醒。
他哆哆嗦嗦扶着供案踉跄起身，喉间挤出破锣般的嘶吼：“卵子都被狗啃了？破泥胎也值当跑！”
怒从心头起，他突然转向观音爆喝道
“装神弄鬼！”
骂声未落，已抄起半块残砖。
青砖挟着劲风狠劲砸向瓷像，白瓷观音瞬间炸开，千百片白釉如美人皮般迸溅。
忽然，
只见那飞散的瓷片中赫然露出一个蜷缩的幼童，青灰釉色映着女童惨白的小臂，朱砂混着兽血的污渍自额角蜿蜒至下颌。
那砸了观音像的士兵愕然，走过去俯身扒开女童乱发，只见暗红秽物覆满稚嫩面庞，在烛影里泛着牲祭般的油光。
“老章！你干啥啊大喊大叫的…”
逃到庙门外的士卒听到声音折返回来，正撞见满地碎瓷，姓章的青筋暴起的手背贴着女童惨白脖颈。
“阿呀，你咋把那观音给劈了？”一来人惊恐的说道。
“碎个泥胎算逑！老子砍过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他抹了把溅在颧骨上的瓷屑：“江家余孽就该这个下场。”
他将染血的刀尖悬在女童心口三寸，粗粝指尖探向女童鼻下，忽地僵住，“邪了门，这崽子早没气了。”
庙外乌鸦惊飞，残破的经幡忽然无风自动。
方才劝阻的士卒突然退后半步，盯着女童嘴角未干的血迹：“章头儿，你听没听过燕北边军传的观音借命往生咒？”
唤作老章的军汉咧开皴裂的嘴唇：“怂包！这婆娘可没那么心毒。”说着便举刀欲刺以绝后患，却被旁人拉住——
“算了吧，她还是个小娃娃呢，佛门重地，犯杀生戒要遭业报的。都已经没气了，本来净地见血已是罪过，何苦再堕阿鼻业火？”
那劝阻的士卒语重心长的说道，“拾骨还朝复命便是，何必要遭受不必要受的因果呢。”
那老章努努嘴，雁翎刀哐啷入鞘：“也是。裹上草席！”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