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乌鸦嘴吗？”周行渐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道：“难不成我说她试不上还真试不上啊！”
陶予将杯子放进纸袋装好，笑道：“你也少说几句，她也不容易，在三十多度的高温下穿着棉服演尸体，发了高烧都一声不吭，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演上好角色，现在机会来了，心里的压力肯定很大。”
周行渐没有反驳：“哥，我陪你过去呗。”
“那店里怎么办？”陶予脱掉围裙放在他手里，含笑道：“我不是小学生，不会走丢的。”
周行渐闷闷“哦”了一声，拿着围裙跟在身后，看着他骑上小电驴渐远，身旁的招财“喵喵”叫了两声，像似在问：去哪里了。
“你爸给你去挣猫粮了。”周行渐蹲下身，将它放在画家上，弯下腰与它视线齐平：“从现在开始，你要听我的，懂了吗！”
这些天，心中的恐惧早就消失，周行渐从一开始不敢靠近，到现在敢上手抓。
招财撇着脑袋，丝毫不给面子。
陶予将电驴停好，给吴月打去电话。
“陶老板，你进来吧，我现在走不开。”吴月坐在门外的椅子上，四周的声音嘈杂，只好伸手挡着收音的位置。
陶予问了两个工作人员，才找到试镜的位置，路被穿着各异的人挡着，他护着袋中的咖啡挤过，走了几分钟才看见吴月的声音。
“陶老板，你来啦！”吴月语气兴奋，刻意将声音拔高，惹得不少人纷纷看过来。
陶予将咖啡递给她，柔声道：“这么开心，是通过了？”
吴月摇了摇头：“还没，还在等。”
屋内的季临隐约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猛地抬起头朝门那看去。
导演察觉到他的动作，小心翼翼试探道：“季总，怎么了？”
季临站起身，朝外走：“你继续。”
导演也琢磨不透他的心思，看向身旁的人，工作人员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情况他怕是哪个环节惹得这个财神爷不高兴，连忙跟了上去。
陶予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好运分你一半，希望你能通过。”
吴月心情复杂的扯出一个笑，话还没说出口，旁边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她看了过去，出来的人正是季临。
陶予见她愣在原地，也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只见季临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
“陶先生，好巧。”季临心中的烦闷一扫而去。
陶予愣了下：“你怎么在这里？”
话刚说出口又有些后悔，除了工作还能是什么，难不成来发展副业当演员吗？
季临走到他面前，笑道：“来工作的。”
导演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看着陶予的外貌，还以为他也是来试镜的，出声问道：“季总，这位是？”
“朋友。”季临回复很简略。
导演也没再多问，视线转而在一旁的吴月身上停顿了下。
吴月慌忙将视线错开：“陶哥，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陶予没注意到称呼的变化，笑着祝福道：“那祝你一切顺利。”
吴月点了点头，朝他挥挥手。
从人潮拥挤的地方走出来，空气都变得清新了很多。
陶予在树下的长椅坐下，笑着问：“就这么出来了，算旷工吗？”
季临语气轻松：“我不是来拍戏的，算不上旷工。”
陶予微微扬起头看着他，打趣道：“季先生转行了？”
季临有些懵：“为什么这么说？”
陶予说：“放着有空调的办公室不待，怎么跑这来当吉祥物了呢？”
季临这才反应过来是在调侃自己：“那我应该去你店里。”
这回轮到陶予发懵了：“为什么？”
“因为老板有点笨，把他卖了还能替我数钱。”季临没有把话说太满，看着他呆愣的样子，心尖微微发烫。
直到晚上，陶予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陶予将灯关，刚准备关门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
“陶老板。”吴月的声音很小，披着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一双眼睛就这么直溜溜地盯着他。
要不是声音听着耳熟，陶予都准备拿起旁边的扫把护身了：“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吴月的眼尾有些红，蹲了太久脚都麻了，猛地站起来两眼发黑，扶着墙缓过劲后，诚恳道：“我是来和你道歉的。”
陶予将门打开：“有什么话进来说，外面风大。”
吴月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我没脸进去。”
陶予见她犟得像头牛，瞬间乐了，靠在门框上慢悠悠道：“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吴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像个认错的学生耷拉着脑袋：“我不该利用你，让导演误以为我和季总相识。”
陶予想她白天的那些反常的行为，这才明白她为什么执着让自己去送咖啡，原来是一早就知道季临在那边：“那你过了吗？”
吴月点点头，声音就像蚊子一样：“过了。”
陶予突然蹲了下来，仰头看着她的表情：“那应该是很开心的事，怎么还掉小珍珠了呢？”
他越是不在意，吴月越是内疚，再也绷不住，眼泪稀里哗啦的流，声音都变得哽咽起来：“我...我不想这样的，但是我跑了三年的龙套了，家里说我要是再混不出成绩就要老老实实回去结婚，我不想结婚，我也不想离开这里，不想因为这件事让你讨厌我…”
小的时候，她看着电视上播放的电视剧，特别崇拜里面的演员。
但是家中一直反对她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所以大学毕业后，她没有听从家里的话老老实实找份工作然后相亲结婚，她想实现小时候的梦成为一名演员。
不是科班出生的她并不会受到重视，她拼尽全力去弥补短板，去当群演学习经验，也曾有人夸赞过她演得很好，但那有怎样？
主角都是当下很火的人中挑选，就连配角都是要求科班出身的人，她还没试镜就被刷掉。
所以她要抓住这个机会，哪怕最后一无所成，那也没有遗憾了。
陶予伸手轻轻点在她的额间，无奈道：“你的脑子里面都装了什么东西，别胡思乱想，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是我没有讨厌你。”
吴月随手抹掉脸上的泪水，犹豫道：“那…那以后我还可以来这里吗？”
“当然可以。”陶予卖关子道：“只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吴月点头，认真道：“别说一件，一百件事都可以！”
陶予歪着头笑道：“等你出名了，别忘了给我的店打广告。”
他连外卖这些东西都没有开通，压根不在乎有没有人知道这家店，这话也不过是安慰眼前小女生的。
吴月笑的时候鼻涕直接被气息吹成鼻涕泡，十分滑稽，但她还是拍拍胸脯夸下海口道：“等我当上了大明星，我一定不会忘了你！到时候别说打广告，就是卖下这个房子送给你都可以…”
陶予看着她的模样有些恍惚，又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十七岁的那夏天。
七月闷热的夜晚伴随着蝉鸣声，结束了自习课的学生三三两两地坐在操场上吹着晚风，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陶予，你以后想做什么？”顾乔野背靠着树，侧着头看着他。
陶予不假思索：“当律师吧。”
顾乔野问：“为什么？”
陶予笑着说：“我爸妈说的。”
从记事起，他就被强行摁在父母规划的路上行走，刚上幼儿园的时候，同岁数的人还在玩乐，他就进了各种各样的兴趣班，从书法围棋到击剑马术。
上了小学，成绩不能掉出年纪前三，上了初中还要参加各种各样的比赛，他从小到大都被冠以“别人家的孩子”这种标签，一直以来都是这种生活节奏，让他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直到高二这年，遇上了转学来的顾乔野，他和别人不一样，别人的床上都是被子和书，他的床上却放了一把吉他，还会笑着说：你们谁都不能碰，这个可是我的心肝。
后来教导主任没收了吉他，顾乔野一气之下砸了办公室的窗户，只为了拿回那把吉他。
这样的顾乔野在四中简直就是教导主任的眼中钉肉中刺，常常被拉到旗台下训话，让所有人引以为戒，但他对这种羞辱式教育并不在乎。
陶予不能理解这些行为，总会在不经意间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顾乔野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摇了摇头道：“你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能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就是你，又不是他们的傀儡。”
陶予认真的想了很久，最后还是笑笑道：“那你要做什么？”
“我要唱歌，我要发行自己的专辑，我要让所有人都能听到我的歌，要他们记住顾乔野这个名字”顾乔野没再继续说下去，站起身朝前走了两步，猛地转过身来：“等我成为大歌星，就带你去周游世界，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没关系，到时候我们看着各地的风景，你一定能想出来！”
年少时说话轻狂，往往不会考虑这些话背后带来的后果，但这也很符合顾乔野的性格，潇洒、不羁。
床头的灯迟迟没熄灭，陶予看了眼床头的钟，居然已经将近凌晨一点，闭着眼睛强迫自己睡觉，但是大脑仿佛和他作对似的，不断将模糊的记忆推到眼前。
他被折磨得要疯了，而招财则是窝在旁边睡得很香，房间越是安静，心中的燥闷越是强烈，以至于一连好几周，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像个泄了气的气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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