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卧室的金属门把手转动。
随之而来的是拖鞋的啪嗒声。
紧接着,唰一声,窗帘敞开。
阳光就此倾泄而入,屋内瞬时大亮。
“江源,起床了。”
江予桉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挟成团,翻了个身,声音无奈中还带着满满困意:
“再睡一会儿。”
“你回来都几天了。一天天就知道赖在家里,不准备考试不去找工作那也不知道出去找找朋友走动走动?”声音近了,来人一边说,一边伸手掀开了江予桉裹得紧紧的被子。
江予桉早听得耳朵起了茧,无可奈何地坐直身来:“封蔓女士,您还真指望您儿子考试考到年龄啊。这一年年来没少念叨的,都说了,您儿子没这么胸怀大志。”
封蔓女士,和大多数的家长一样,总是盼望着孩子能有个安定体面的工作。怎么说呢,就像是自己没能活在伞下的庇护之中,就希望孩子能够少受风雨蹉跎。为此,娘俩没少起争执。
“我这不是回来得突然,那天还是工作日就还没联系嘛。”他揉了揉本就杂乱的头发,打了个哈欠。
“你还知道是工作日啊。”封蔓就站在床边,抱着手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还怪有压迫感的。
“那你还去麻烦人家封铖。”
江予桉一下子激动了,差点儿没跳起来,他理直气壮地:“那能一样吗?”
“我要和阿铖哥告状!”他伸手拔下床边的充电线,拿过手机,打开聊天页面朝封蔓晃晃以示威胁,“你居然说他是外人。”
“幼稚。”看他醒透了,封蔓转身走开,只留下一个不屑的背影。
“赶紧起来洗漱吃饭了。”
“知道了——”江予桉嘴上答应,身体又诚实地躺回床上去。
他又开始回味起那天晚上的事。
*
中途封铖又加了几瓶啤酒。
估摸着是最近压力不小,江予桉和白未两人都没能拦住,绝大多数酒最后都进了封铖自己肚子里。兴许是喝得猛了些,他昏昏欲睡的,似乎是醉了。不过这人酒品还挺好,既没上蹿下跳,也没胡言乱语,只是结账走人时晃晃悠悠站不直了。
江予桉只好架着他,把人扶到车上后排去,拴好了安全带。
江予桉本就心情不大好,喝得不多却同样有些晕乎乎的。一时宕机,也不知道做什么好,他就这样径直坐在后座没了声响。
他本想着就在这儿坐,没想到刚安顿好封铖,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前排驾驶座传来低沉的磁性声音。
“江予桉,你到前面来。”白未似乎还想说什么,迟疑着却没再继续,“还有……”
江予桉鲜少被人喊大名。不是学校点名,就是长辈发火,他对此属实是没有什么好回忆,白未这一叫,吓得他猛一激灵,酒一下醒去大半。
他小声哦了声,乖乖开门换到前排去。
也是呢,不应该。全都坐在后座不就真把人家当司机了。
今天一天舟车劳顿,一时安静放松坐着,江予桉忽然有些困意上涌。他挪挪身子,靠车门更近些,脸颊整个贴在车窗上,冰冰凉凉的,正合适醒神。
车内一片安静,只有手机导航运行指引的声音偶尔响过。
一时间,空气中飘浮着尴尬。
江予桉向来最怕这样的尴尬场面,努力振作找起话题来:“白未哥,听歌吗?或者听广播。”
“我都行,听你的。”左侧传回回应。白未的话随着空调风钻进他耳朵,低沉清冽,悦耳动听,像是某种乐器,可江予桉一时想不起它的名字了。
不知是酒意浮现,抑或是他者,酡红慢慢爬上双颊,染红了耳尖。
江予桉点点头,起身靠面板近了些,纤长的手指划过,几下操作,连上了蓝牙。
音乐软件自动续播。
未完曲是一首抒情歌,柔柔缓缓的,好像还夹带着那么几分苦情的意味在。江予桉这时脑子迟钝,闭眼听了小半首才恍然觉察出不对来,一阵慌忙间几首歌划过,又随机成律动的舞曲。
鼓点躁动,乱人心弦。
“对不住啊,白未哥。”
“一时没反应过来,大晚上的听这个抒情曲有些不太好,太催眠了,会影响你吧。”江予桉转头直直看向身旁,神情诚挚,眼睛却不太聚焦。
迷迷蒙蒙的,只能模糊地看到对方的侧脸。
“夜车挺不好开的,我是不是应该和你多说说话?”
白未偏头一瞥,没做评价。
江予桉眨眨眼,蓦地又垂下头去,靠在自己的右肩。说话声弱弱小小的,像飞虫的嗡嗡声:“可是我又怕说多了影响你开车。”
舞曲挺燥的,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挺吵的。
可是白未还是清晰地听到了身侧的喃喃自语。
挺可爱的一小孩。
他想着,轻笑出声,又道:“品味不错,挺好听的。”
沿路盘山向下,转眼过了收费站,正式迈入城区。
凌晨时分,街上行人寥寥,还在四处游荡的人儿,不知是失意人还是浪子。
江予桉降下窗,任由晚风拂面。
夜色已深,风也早已褪去了潮热。自然的风比空调制冷要舒服上许多,小城也似乎要比大城市更加让人平和。
他杵着脸,透过车窗看去。
眼前尽是垂挂的芒果,青绿翠亮的,压满了枝头。
风吹过,茉莉香飘来,淡淡萦绕,在鼻尖盘旋。
江予桉这才终于有了回家的实感。
*
白未车技一流,开得相当之稳。车停在封铖家楼下时,封铖早已经彻底睡死过去。
两个人只得合力将这个不省人事的家伙搬上楼去。俩人都累得不轻,气喘吁吁的,江予桉这下几乎可以算得上完全醒酒了。
他让白未随意,自己一个人扶着封铖进屋,把人丢到主卧安顿完,才回到客厅。
白未还站在玄关那没动,正低头看着手机,他听见声音方才抬起头来,将手机又插回裤兜。江予桉疑惑着眨了眨眼睛,转身去给他接了杯水。
——“白未哥,你开车回家吧。”
——“江予桉,要送你回家吗?”
两人默契地一齐开口,江予桉笑了起来。
笑这异口同声,也笑自己的多余一问。
“谢谢,不用了。”江予桉将水杯递出,顺势伸展一番,活动活动疲累的身体。
“我睡我哥这儿就好。大半夜的,要是现在回去,我妈铁定要把我活剥了。”
“封铖明天休息?”白未眉头微挑,仰头将水一饮而尽,又问道。
他的脖颈线条很美,吞咽的动作也很漂亮。
乱七八糟的想法不自主地从江予桉脑子里一个劲儿蹦出,快有占满的趋势。他看着面前的人发愣,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对着一个陌生人浮想联翩。
他自暴自弃地把一切归结于酒精上头的缘故。
况且,白未一看就是个直男。
人想要掩饰点什么的时候总是显得异常得繁忙和慌乱。
而江予桉的慌乱表现则是不由自主地话多。
他语速快极了,仿佛开了倍速播放,一股脑全倾泻而出。
“嗯。我之前问过他了。好像没什么要紧事。”
“再说了,就算不休息,他一个大领导翘个班也不会有人指责他吧。“
”再不济,就让他骑着小电驴上班去,多贴近群众生活,多拉风呐。”
白未没说话,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打量着看了他一眼。
江予桉这才发现,白未的瞳仁很黑,黑得发亮,像是一个黑色的漩涡,引人下坠。
“早点睡觉。”他摆摆手,关门声很轻。
江予桉胡乱收拾好自己,便在客卧躺倒。
折腾一整天了,疲累上涌,但脑子却异常清醒。
江予桉向来有些认床,酒劲带来的困意渐渐消散。没事儿干,他干脆又回忆起方才那双乌黑的眼眸来,看着看着,就这样沉沉进入了梦乡。
迷蒙间,江予桉忽然想到了那个乐器的名字。
耳机掉落在枕头上,传出低音提琴的协奏曲来。
小剧场
在一起之后的故事。
封铖又一次喝睡过去。
这次江予桉倒是自觉坐到副驾了。他突然想起之前的事情来,问道:“那次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坐前面?而且感觉你有话没说完。”
“嗯,是没说完。”
“我当时是想说,你不用在后面照顾封铖,他又不会吐。”
“就算吐了那也是他自己的车。”
(封铖:不是,兄弟你礼貌吗???)
“噢,这样啊。还有个问题呢?”江予桉兀自笑了起来。
白未没回答,径直启动了车。
“白未,你心虚什么?”
“你那时候就对我有意思了?”江予桉半个身子都靠过来了,笑眼里满是揶揄。
“没有。”白未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把人推回,“坐好。”
“真的假的呀?反正我是不信。”江予桉哼起歌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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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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