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缘分还是命运给我的指引呢，它出现了。”
樊诚问得很快：“死煞吗？”
钱多宝没有否认：“如果一团有意识的死气就叫死煞的话。”
“有意识……你们交流了，”这和他们之前想的一样，死煞进化到拥有思考能力，“它智商怎么样？”
钱多宝被戳中了笑点，眼睛成了弯月，但只维持了不到1秒，就恢复了冷静：“智商挺低的。”
“它刚来我家的时候我就发现了，笨笨的，围着保姆阿姨打转，不知道是不是还没学会附身。”
钱多宝表述中的死煞罕见地有几分可爱：“我去‘醉’的路上发现它竟然跟着我出来了，还不敢跟得太近，像一只漂浮的小狗。”
孟季安叹为观止，忍不住评价一句：“好美的精神状态。”
“你们其实没说错，‘醉’的厕所窗户是锁死的，我攀在墙上拉了几下一直拉不开，是死煞飘进去，把窗户两侧凹槽里的卡扣掰松了，我才爬进去。但是我落地后发现死煞不见了。”
钱多宝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失望。
老了，跟年轻人打交道真的有代沟。
樊诚喝了杯茶缓缓：“死煞附身在林承身上，你也看出来了吧？那你怎么还跟林承那样……”
樊诚有些说不出口，钱多宝却理所当然地肯定道：“当然，它附身不就是为了吃我的生气！我正好不想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情相悦，有何不可。”
樊诚不忍直视，面朝窗外嘀咕：两情相悦是这种用法吗？
虽然是抽象了一点，孟季安还是很能理解。但可惜的是，他们失败了，今无风的生气可不是一般死煞能染指的。
“死煞不仅吸不走我原有的生气，甚至还被我反向吸了林承的，”钱多宝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句话出口收获了8只眼睛的注视，他无辜的眨眨眼，“别这么看我，不是我主动的。”
“吸收林承的生气会让你感觉好一点吗？”
钱多宝看向提问的樊诚回答道：“当然没有。”
他棕色的瞳孔倒映着樊诚充满迷惑的脸，用略带神经质的语气说：“很幸运，我更严重了。三种生气每天像打架一样胡乱窜动，我需要花更多力气才能保持平和，稍不注意就会出现成片的血痕。”
但他还是叫死煞在每次吸食生气以后剩一些给他，像一个专注的收藏家，往身体里堆积了十几股不同来源的气息，从此每天踩在悬崖间的软钢丝上，在□□崩塌的边缘小心行走，等着最后一阵微风将他吹落。
钱多宝的自毁倾向相当明显，这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但樊诚不明白的是死煞凭什么听他的。
钱多宝对谈话逐渐摆烂：“我怎么知道死煞怎么想的，我提要求他同意，兴许是爱上我了？”
他或许是累了，伸了一个懒腰，又不惧目光地大声打了个哈欠，随后取下手腕上的黄金手串，随意地扔在桌上：“请问有没有房间让我躺一下？”
“小陈。”
陈清与点点头，领着钱多宝出了茶室。
形玉把手串往自己手腕上比划，金色的转运珠在他身上格外违和。
孟季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念之想：不如玉石，最好是浅色透光的。
他曾经似乎有过一颗，是接近水色的青蓝，和形玉极为相称，只不过忘了放哪儿去了。
樊诚看两人走神，清了清嗓子：“咳……这个手串既然当时是被林承拿走的，那就只有两种情况。”
“弄清楚是林承还是死煞把手串扔在那里的，其实也不是很重要，”孟季安把视线移回来，接上话头，“重要的是地点。”
形玉也觉得金色于他而言太华丽了一些，一边将手串放回桌面正中间，一边自言自语般地轻声说：“死煞在管道里。”
就算樊诚人老脑子慢，听形玉这么说，也转过弯来。
死煞脱离林承身体的时候，黄金手串才最有机会掉落——林承并不想要，而死煞也难以捡拾，它就成了一件贵重的遗失物，在逼仄的空间里躲过搜查。
而反复在厕所出现又消失的死煞，像一个创造密室凶案的嫌疑人，从管道进出的可能性确实最大，他能顺着四通八达的地下线路给住院的钱多宝输送生气，同时也让手串奇怪的悬挂位置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即使猜对了死煞的藏身之地，怎么引它出来仍是个难题。
“再联系一下被附身的那些人，”孟季安站起来动了动坐太久有些发麻的腿，“问问他们是不是在11点左右去过厕所。”
夜半子时，鬼怪盛行。如果说附身周丹璐的死煞挑的是人，这次的死煞很有可能挑的是时间。
樊诚略有异议：“但林承应该是将近1点才被附身的啊。”
“钱多宝的话，半真半假，”孟季安边说边往外走，“听个大概就行。”
形玉“咔吃咔吃”嚼碎棒棒糖，把中间的棍子抽出来，丢进樊诚的烟灰缸，跟着出去了。
只留下樊诚怒打两小时电话，打得手机都欠了费，倒是验证了孟季安的猜测。
“他们基本上都是事发后从厕所苏醒下楼，大厅里的人正在等佘菁出来，估算一下，差不多就是11点左右进的厕所，而且都在洗手台停留过。”
门外的夕阳已经染红了半个山头，孟季安看了一眼时间，刚过6点：“不早了，直接出发吧。”
*
于楚缩在一把破旧的微笑椅上，生硬地挤着嘴角假装坚强。
他举起手机赐给自己惨白的脸一张特写自拍，p上浅桃色腮红后，暗自哭唧唧地发到分组为“万济会”的朋友圈：看小爷勇战死煞。
郁拾天顶着粉红跑车的头像率先送来“鼓励”：加油！于小楚！（别发抖，桃木剑的剑柄都露出来了）
徐敏敏紧随其后：今晚一起上夜班。
“失联”多日的大球也罕见现身，居然幸灾乐祸：还好我在国外度假，不然也逃不过！
于楚咬牙切齿地把脚也提到椅子上，鞋子都不敢脱，怕逃跑的时候影响发挥。
夜已深，“醉”陆续来了客人，随着dj打碟的节奏掀起兴奋的呼吼，于楚坐在安静与嘈杂的分界线，本就紧张的神经愈发割裂。
有人上了楼梯，高跟鞋在金属过道上敲击的声音，是富有穿透力的清脆。
于楚听着来人越走越近，最后停在他面前，心都揪到了嗓子眼。
“嗯？厕所维修中……请至‘醉’门外左转100米公厕……敬请……谅解……”
女人估计喝得有些多，读公告读得断断续续，读完还在厕所外愣了几秒，才踢着鞋走了。
于楚一动不动坐在洗手台前，连喘气都不敢大声，怕死煞突然从下水道钻出来，也怕哪个不识字的拉开浅浅粘在门框上的布帘子，和他来一个惊悚的面面相觑。
静音的手机收到消息悄无声息，他送走客人打开锁屏才看见几条新信息。
樊诚给他私发微信，问候他的精神状态。
“暂时还活着，”于楚回道，“[哭泣]舅，我害怕。”
樊诚敷衍地回了一个摸摸头的表情，也不给句话安慰一下，是个老渣男。
于楚欲哭无泪。这是他第二次做引诱死煞的诱饵，虽然有了一些经验，但上次好歹有樊诚和孟季安陪着，这次却只有他一个人待在厕所，风险程度指数式上升。
况且出发前樊诚还说：“这次的死煞长了脑子，孟季安和形玉的生气太特殊，怕打草惊蛇，剩下的能看得见死煞的人里，也就你最合适这个工作，和上次一样操作就行。”
长脑子的死煞……
我脑子还不好呢，它反倒长脑子了？
一会儿究竟谁抓谁？
于楚越想越焦虑，死死瞪着地面上那个据说会出来死煞的地漏孔，手里捏着手机不断划拨，确保不息屏，打算一看到死煞冒头就打电话通知他们接应。
二楼的于楚度日如年，一楼的樊诚等人也没闲着。
“醉”的东北面有一块空地，本是一幢U型商铺的入户花园。那商铺先后开过餐饮店、展览馆、奢侈品买手店，都因为位置太偏路人少，在短时间内倒闭，此后就一直空置，有些年头了。
花园无人打理，四周的树和藤就野蛮生长，将商铺的窗户遮得若隐若现，大片的树荫使得店门口台阶上也漆黑一片，天黑了更是阴森森地吓人，成了街区里的无人区。
好在花园中央做了大面积的硬化，保留了一块能供人踏足的空间，正好给于楚设阵，不用担心被路人发现和打扰。
于楚刚到街区，就被樊诚带来花园，熟门熟路地扔下八颗阵石，又布下阵眼，算是落成了。
陈清与留下看管阵法，孟季安则转身绕到“醉”的西北侧，把厕所的窗卸了。
他叮嘱于楚：“死煞上身之后，你从窗户跳下来，直接进阵。”
“这窗有点高。”
于楚耷拉着眉眼一副可怜样，孟季安只好又从“醉”找了四五个啤酒箱子，高高低低搭着，做了下楼的台阶。
下来有路了，但偷摸爬窗进夜店也同样有路了。于是不得不再耗费一个人力——樊诚，在暗处看着，不让人进厕所坏事。
孟季安和形玉不方便过早露面，倒是落得清闲，躲在佘菁位于休息室内部的办公室里，一个刷手机打发时间，一个提前偷喝佘菁用那天从大癸山摘的竹叶新酿的竹酒。
五个人各司其职，从天黑等到夜深，眼看着分针过了11点15分，还是丝毫没有死煞的动静。
樊诚一把老骨头从站着到坐在墙角，如今快要忍不住躺下，于楚也盯地漏盯得麻木了，什么怕不怕的，死煞还是赶紧来吧，他要早点回去睡觉。
守株待兔的缺点就是不知道死煞哪天来，只能每晚都来守夜。
樊诚给几个人发了指令：等到12点，没现身就收工。
不料指令刚发出，孟季安就来了回信：死煞来了，但是没上于楚的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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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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