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楚暑假里会出现在学校，还要从小天才电话手表说起。
自从被形玉和孟季安嘲讽，他就起了卖手表换手机的念头，但苦于差价太大又没有经费，一直没有实现。
直到班里的学霸找他跑腿。
实验中学每年暑假会针对秋季的省级学科竞赛，从初二升初三的学生中挑选一批选手在校参加为期一个月的赛前封闭式培训。
培训强制住宿就算了，每周只放一天假，其余时间不让出校门，走的是“不拿牌不罢休、悬梁刺股干到底”的苦行僧路线，好像吃了苦就能感动老天，最后给个好结果。
外卖也被学校明令禁止，所有学生只能吃食堂的营养餐，口号喊的是干净、安全的饮食才能护好革命的本钱，实际给的是每周循环的两菜一汤大锅饭菜单，能把人吃得面黄肌瘦。
好在一群学霸聚在一起，总是很快能想出对策。
门卫不让外卖小哥进门，但拦不了“一心向学”每天成群结队来学校蹭自习室的准初三学生。
这个自发成立、季节限定的校园版外卖跑腿组织，共有“小哥”七名，以低廉的跑腿费轮流流窜在供销两端提供“非法”服务，业务量逐渐上涨，获利颇丰。
为了保证隐蔽性和可持续发展，他们甚至开始限号，并从内部进行了分裂，主要就是将于楚和其他六个人分裂——于楚成绩太差，且出了名的混，在一周内第三次找门卫大爷开门时，被无情质疑。
“于楚，你是不是想搞事情？”
门卫大爷黑黢黢的，要是额头画个月亮，还真像包青天。
于楚这两个月也是被万济会磋磨过了，跟着孟季安学了不要脸，又从形玉哪儿耳濡目染了面不改色，此时纵使心里慌，嘴还挺硬。
“大爷，我要上初三了，当然不能和以前那样，再不改邪归正就来不及了。”
虽然糊弄过去了，但风险太大，组织成员联名想将他开除，今天的午餐就是他送的最后一单，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就要被迫结束，于楚心里挺依依不舍。
11点10分，他接的订单已经分发完，于楚收起同学们给的零钱，擦干漏在包里的粥，背上空空的书包，对凉亭里还在等客人的三个“外卖员”说了声再见，匆匆往校门走。
“哎，于楚！你下午不去自习室了？”
于楚头也不回：“不干这行了，还装模作样看什么书？”
他大步流星从教学楼间走过，左侧的教室里英语老师还在拖课，从窗户里透出ppt的荧荧亮光，怪不得最后几份饭一直没人领。
老师抬手按了翻页笔，下一张ppt刚好是黑底，清晰地倒映出于楚的脸和他背后的茶树。当视线再往前挪动半寸，他就被吓得小跳起来。
“哎呦，吓死我了，”他嘴里小声抱怨着，转过头去看正前方突然冒出来的陌生女人，“老……老师好？”
女人原本只是站在那里，好像也完全没有看到于楚一样，面无表情地看着教室里的学生，听到于楚的声音，才缓缓转过身，温柔地浅笑了一下。
“我不是老师。”
“那您是家长吗？找哪个同学？”
女人又不笑了，摇摇头，向于楚走来。她脚步前后摆动的频率缓慢，却走得很快，不过几秒钟就目不斜视地路过他，然后消失在转角。
于楚摸了一把汗毛战栗的手臂，又抬头看暗沉沉似乎要下雨的天，不自觉颠了下包，小跑起来。
距离校门的两百米路此时竟变得如此漫长，够他遇到一个又一个陌生人。他们不言不语，有的坐在楼梯口，有的蹲在花坛上，还有几个站在树杈头，如果不是突然落下如雪的树叶，他还发现不了。
这都是谁啊？身上没有死气，应该不是死煞吧。但是寻常人有站在树上的吗？万济会也没招新人啊！
于楚一边跑一边在电话手表上盲按，慌里慌张地就快到了校门口的喷水池，却听见耳边传来石裂之声，他四周的怪人全部往一个方向飞跑两步后原地消失，下一刻就出现在教学楼四周，以合围之势将其团团围住。
教学楼顶，一个斗篷罩身、不见颜面、男女莫辨之人，踏上女儿墙，整面外墙随之开裂，一条裂缝如同盘蛇出洞，从他脚下蜿蜒而下，所到之处钢筋水泥尽数崩断，爆破般的巨响震耳欲聋。
轰隆之中，楼体将塌，一楼的师生们大喊“地震了”，纷纷从教室门、从窗户逃出，迎面碰上一圈围得铜墙铁壁般的怪人。
“快跑，楼要塌了！”
“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让我们出去！”
任凭他们怎么喊叫、推搡、殴打，怪人们恍如看不见也听不见，不会流血也不会痛，双脚往地下打了桩一般纹丝不动。
有高大的男生踩着怪人要翻出人墙，被抬起的手一拽摔在地上。
头顶飘落的粉尘已经变成尖利的碎石，划伤了几个人的脸，紧接着大块的砖石像坠落的陨石，在人们的尖叫声中砸在脚边。
情况不对。
于楚一时间忘了害怕，调头往教学楼跑，在运动裤口袋里摸索着阵石，在脑海里查找为数不多的阵法。
转移……
人太多，转不动。
还原……
楼太重，推不回。
支撑……支撑……
于楚大吼：“回教室！全部进同一个教室！”
慌乱的人群只安静了一瞬，丝毫没有犹豫地听从了他的指令。这个不学无术的学渣，在此刻莫名获得了师生们的信任，也许源于他呐喊中的坚定，也许来自他逆行而来的身影。
“蹲下别动！”
于楚又喊道，将阵石从大开的窗户一颗颗扔了进去，直到他来到人墙前，嗅到了一丝浅淡的死气味。
这是一群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掩盖了身上的死气，再通体罩上生气的死煞。
他们所围成的水泄不通的“墙”，被于楚一撞，居然分开了一个口子，正好够他钻进包围圈，一头扎进教室，爬上课桌，手脚并用地扑向空间的中心，布下最后三颗阵石。
阵成风起，巨大的气压从教室里向外推，在周围形成了一个无形的隔离罩，而同时，教学楼完全倒塌，被阵法保护得完好无损的教室被埋在废墟里，陷入彻底的黑暗。
“没信号了……”
有人开始啜泣。
“于楚，现在怎么办？”
于楚在裤子上擦掉手心的汗，盘腿坐在桌上压着呼吸说：“等。”
樊诚赶到时，挖掘机正在废墟边工作，六层高的教学楼坍塌成的山丘杵在面前，像往肩上压了千斤担，让人腿软。
樊诚不敢问，但又不得不问：“生命探测仪用了吗？”
救援总指挥：“用了。”
只有两个字……
樊诚的心沉到了底，但又隐隐抱有一丝希望，退后几步叫来郁拾天：“你看废墟里有空间吗？”
“感觉不到，不过不排除于楚开了什么阵，把空间隐藏了，我可以往里面开个通道看看。”
郁拾天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惴得难受，因为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于楚的功力尚浅，还做不到在他眼皮子底下设置一个隐形空间。
“不行，”孟季安阻止道，“万一位置不对，破坏了坍塌物的平衡，或者动了于楚的阵石，太危险，还是我……”
“我去吧。”
或许是受死气的影响，孟季安从阴世出来后就有些力不从心，虽然因为他平时就懒懒散散的，状态变化并不明显，但形玉还是觉出些不同。
形玉往废墟走去，在化作水雾钻进缝隙的刹那，孟季安感觉校门口聚集的家长和路人有瞬间的安静，在他转头去看之前又重新回到议论纷纷的状态。
孟季安直觉不对劲，但说不出所以然。他看着门外三三两两有人离开，从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费力地挤出去，迎面碰上刚下车、正往里走的陈清与、白瞳和大球。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白瞳挡住路人行走间差点甩到他身上的手臂，礼貌地侧身避让，随即突然止步。
他越过人群与孟季安对视，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错愕。
白瞳视“人”，则“人”非人。
就在此时，身后的坍塌物骤然发出低沉的轰鸣，在逐渐剧烈的震动中越来越响亮，像一声声指引远方来客的呼唤。
孟季安抬起头，发现乌云之后，隐藏了一夜的死气，流云般翻滚起来，形成了一道道锐箭，以迅雷之势射进了废墟。
一时之间，千万斤的碎石被死气掀开，失去地心引力束缚一般向四面八方飞去，将玻璃、标牌、建筑、地面砸得七零八落，救援的武警躲进掩体，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
废墟轰然炸开，粉尘和死气的掩盖下，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身影在只剩框架的教室中一闪而过。
六十几个师生们相拥着抱头跪地，身上拢着一层单薄的阵气。
而于楚一个人高高站立在讲台上，仰着头看向越飘越高的形玉，他和前两次吸收死气时一样，闭着双眼，毫无意识地溺在其中。
只是这次的死气来自天外，没有尽头，宛如洪流，将形玉衬得单薄瘦弱，好像要将他整个吞没。
学校的时空开始扭曲，孟季安当即推出一阵生气，将周围的群众一股脑塞进郁拾天刚劈开的空间通道，送了出去。
剩下万济会的人，随着形玉周身的浅淡红光，一同进入了他的记忆深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坍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