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碎的画面一闪而过,季问棠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爬起来,晚上做完噩梦清晨忘记内容,只有睡眠质量受到伤害的世界达成了。摸索着打开枕边的手机,九点多,上学铁板钉钉地迟到。
6:46
施喜(高中同学):我上学去了,帮你请了一天假(雇人代打电话),酒店送早餐自助,一楼出电梯左拐到达餐厅地点,记得带房卡
施喜(高中同学):退房时间随你喜欢
7:02
孟禧(室友):林未可几分钟前在你的床上看见你【恐惧JPG】
7:011
孟禧(室友):问棠,我是林未可,有必要跟你说一下具体情况。昨晚上我亲眼目睹你躺在床上,拿台灯照过,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孟禧(室友):喊她拿灯照她都没反应,大概一分多钟之后自己消失不见了
孟禧(室友):你现在还好吗
孟禧(室友):收到请回复【比心JPG】【担忧JPG】
浏览完所有消息,返回施喜聊天框编辑:“谢谢,有空再请你吃饭。”
再跳转孟禧的消息页面,重新把几条消息仔细看过,联想到以前类似的遭遇,唇角拉直,心沉了又沉,看来非回去不可了。
年年平安:我知道了,谢谢关心。昨晚我这边一切正常,只是最近太累想休息才请假回家,不用担心。
下楼去边吃饭哈欠边从喉咙里溜出来,她睫毛颤了颤,整个人头重脚轻昏昏沉沉,明显是昨晚没睡够的后果,吃完饭后随便抓了个服务员问话。
“你好,请问今天最晚多久退房?”
仪态端庄得体的服务员解答:“下午两点以前都可以的。”
“好的,谢谢。”
“不客气,”服务人员面露微笑:“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第一件坏事降临,心烦意乱;第二件接踵而至,陷入权衡先后顺序的焦灼;待到无数纷乱如麻的祸事摆在面前,她竟然平白生出几分破罐子破摔的从容。事已至此,干脆吃饱喝足补完觉再回去,反正已经乱成一锅粥也不差一天半天时间。
而且好久没找到可以放松的安全地方了,躺在软的像白云似的超大床上,非常知足常乐地感受到洋溢的幸福。
现在早上十点过,先定十二点半的闹钟,估计林未可和孟禧吃完午饭回到寝室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能拿到手机回消息。
手机丢到床头柜上,她闭上眼,像一滴墨在宣纸上晕开,黑暗渐渐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
从某个时刻起,睡眠后停滞的世界忽然重新启动,噪音闯进了安宁的黑暗空间。起初是细碎的沙沙声若隐若现,像春蚕啃食桑叶,轻柔却难以忽略,尚且可以忍受。
过去几秒钟后陡然抬高,变成指甲刮擦黑板表面一样让人烦躁的尖锐声响。
几乎是立刻,季问棠从床上猛地弹起,也就在清醒的这一刻声音霎时消失。
发生过那么多事,她不会想当然地把它当作无关紧要的梦,不管是另有隐情或是其他潜伏的危险因子存在,毫无疑问,此地不宜久留。
酒店套房很宽敞,卧室门后还有大客厅,共两扇门而第一扇门就卡住,像每个老套恐怖片的必备情节:发现异常后主角想逃却发现门用房卡打不开了。
季问棠折返回去,环顾四周,床边铺着一层厚实的灰蓝地毯,毛毯外是大理石瓷砖地板。
拖鞋底蹭过毛毯凸起的绒毛发出同最初听见一模一样的声音,说明有“人”踩在上面走过,紧接着跨出毛毯,但暂停片刻再持续性响起的摩擦声又该如何达成。
两条腿如同死物般拖曳在身后,全靠双手支撑,这样手往前时暂停,下半身拖行时就难免发生摩擦。
在她躺在床上睡觉时,某个身影正在附近爬行,从床边到毛毯外。也许醒来后只是听不见了,不是它不爬了。
声音的来源已知,床的另一侧又有了新发现:距床一米开外侧躺着一个女生。
长度堪堪及肩的乱发盖住大半张脸,纯黑的圆领卫衣松垮地罩在身上,黑底红条纹的校裤同样宽松皱巴,整个人像是被随意丢弃的布偶,四肢胡乱摆放,毫无生机地躺在暗绿地板上——青苔地突兀地长出红黑杂糅的霉菌。从露出的五官跟衣物来看,就是她本人的长相。
来不及做出反应,季问棠眼前一黑,倏然睁眼,竟躺回铺着纯白羽绒被的的大床上。
倘若声音是真的,那之前看到的场景或许也是。
念及此,季问棠毅然转身冲回卧室,迅速扫视地面。
整个包房很大,左侧是独立卫浴和私人电影放映厅,右侧通往客厅大门。之前看见的人就躺在靠卫生间那侧,现在空无一物。
卫生间!
听见声响从里面传来,凭本能反应拔腿往里面去。
金属把手缓缓转动,磨砂玻璃门应声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另一个仰起苍白的脸正对天花板的自己。
长方体造型的深棕色浴缸边缘略微外翻,表面光滑得使瘫软在地的身体无法坐稳,一直往下出溜,最后向左砸向交错拼接的地砖。一只手恰好掌心朝她站立的方向摊开伸出,手腕的红绳被地面的水渍濡湿,鲜艳的颜色转为暗沉。
一切都有了解释,正常迈步是一下一下的;假如东西轻,提在半空或者拖地直接往前走,声音会持续不断。排除这两项只剩下重物,重物就是先前在地上看见的躯体,被它拎起来,剩下一半拖到地上,它后撤一步再把它拉至腿边,停住,声音才会一卡卡地响起。
简单复盘过后,身体的运动轨迹也随之明晰:视线以外的地方,有东西拖动这具身体,被发现了就会消失,第一次拖到卧室中央,第二次则拖到浴缸边,两次都被误打误撞打断,最后暂时放置在卫生间。
季问棠蹲下身子想仔细瞧个究竟,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周遭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
再度睁开眼,白花花的天花板就在面前,后背紧贴着浴缸,寒意一阵阵透过衣服刺进皮肤,她变成了她。
与昏迷前的唯一区别是:浴缸的出水口被打开了。清水哗啦作响地灌入浴缸,在醒来和站起身的过程中,缸底已积了浅浅一层水波,且水位仍在上升,估计过不了多久放人进去就能漫过口鼻。
季问棠心平气和地想到:“它想淹死我。”
随便找个尖锐物品爆头就能解决的事还要大费周章地拖到卫生间再放水,幸好很多亡魂自带谋杀方式强迫症。
重新回到原本身体中,这次的两扇门被轻易打开,看来第一次是因为没有实体才无法开门,她畅通无阻地走出酒店登上地铁。
工作日坐同一班列车的人很少,坐地铁回学校得十几站。季问棠往后一靠又开始补交,然后赶在到站前被流水声惊醒,睁开眼看见对面的小不点举起塑料玩具用力挥舞,不依不饶地要亲妈欣赏窗外的挖掘机。
“妈妈你看挖挖机!”
女人显然被吵闹折磨得身心俱疲,有气无力地附和:“嗯,挖挖机。”
“看挖挖机~”孩子又扭身朝向最近的漂亮姐姐,拉长尾音很俏皮地提醒。挖挖机神赋予她号召所有人观赏挖挖机的职责,显然她是个尽职尽责的孩子。
季问棠扯出微笑:“看见了,好大一个,”
“我以后要买一个这么大的,”手臂完全展开做出囊括全世界的架势,不顾亲妈的尴尬,傻里傻气地跟陌生人畅想未来:“姐姐你坐兜里。”
“好。”
特别有活人气的小孩儿,难怪白发苍苍老年人对享受天伦之乐的执着。感觉有这么个叽叽喳喳的小玩意在身边能冲淡不少暮气。
“下一站:福临路,请需要到达金银八中的乘客带好随身行李,准备下车。”
“拜拜。”同小朋友道过别往学校走去,季问棠整理好心情。
横竖哪里都难过,倒不如遵从本心。
“林未可几分钟前在你的床上看见你。”
你已经做出了选择,这是我第二次沿着你走过的路逃跑。
门卫按动按钮,金属栅栏在她身后缓缓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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