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胜不胜算，我只是在挽回一个不爱自己妻子的丈夫的心！”
“随你怎么扯。”懒得同他争论，邓方隅站了起来，转过身问：“协议书给不给，不给我走了。”
岑煊双腿盘在沙发上，听到这话一愣，歪头做出一副横气的表情，之后突然傻笑起来，伸手去勾邓方隅的手臂，身体随之靠近，十分亲昵地上下蹭蹭。
“我还以为你说不给要把我轰出去呢，结果只是走了这么简单。”
邓方隅甩开他的手，连同脑袋一并往后推，动作十分利落，之后朝门口走去，冷冷抛下一句：“谢谢提醒，今晚你睡外面。”
岑煊一听，大脑陷入短暂空白。直到听到人脸识别错误的播报，终于认了命，转过身，后背抵着冰冷的墙面下滑。
不久后许路拿来大衣，借着灯光，他看见岑煊落魄地坐在路边，双腿并拢，下巴抵着膝盖，眼神黯淡无光。
许路愣了一下，逐渐放慢脚步。
“小少爷？”
岑煊迅速抬头，看清人脸后慌张地理了理头发：“干嘛！”
许路抖了两下大衣，蹲下身盖住他的肩膀，小声道：“少爷，披上吧，夜里风凉。”
岑煊低着头，拉着大衣两边的衣角，嘴一直撅着，胸膛起伏剧烈，最后似乎蓄了好大一口气，他松开手，咋里咋呼地踢着小碎步，“你帮我转告邓方隅，我这回真生气了！我再也不要和他说话了！！！”
许路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再次披在岑煊肩上，耐心地解释：“少爷，邓总本来就不喜欢您，您这样做，他求之不得。”
岑煊迟钝地眨了两眼，意识到事实确实如此，拉着许路的手摇了两下，温顺地开口：“许叔叔，我到底做过什么，让邓方隅这么不喜欢呀？”
即使知道他的性格和以前大相径庭，许路还是有些惊讶。在看到一张安静等待答案的脸时，他握着岑煊的手拍了拍，语气更耐心了：
“您失忆了，您相信吗？”
岑煊点了点头：“我相信，所以我想问，我在这段时间里是不是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不然他怎么会不喜欢我呢？”
许路这才开口：“邓总他一直都不喜欢您，您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
“请你明确这点，少爷，三年里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您和邓总之间没有感情。”
又是类似的话术，岑煊感觉脑子要炸了，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什么都失去了，他握住拳头，又松开，感觉自己什么都抓不住，一切正如沙般流过指缝。
不一会儿，阿木推着行李箱从后门出来，许路见状赶紧上前接过行李。
“就这么多？”
“对。”阿木应到，随后扭头，正准备开口就对上了岑煊怨恨的目光。
“要把我赶出来。”
“不是我的意思。”阿木挠了挠后脑勺，有点尴尬地笑了。
那是谁的意思，岑煊知道这是个显而易见的答案，问出来显得自己愚蠢，也让自己难受，虽然现在已经很难受了。
时间不早了，送行的两人怕被责骂，交代几句就匆匆进去了。夜里的风很凉，岑煊孤零零地站在门口，把大衣往身上紧了紧，抬头看见监控一闪一闪的，他咬了咬牙，扯着嗓子硬邦邦地喊：“邓方隅！我就不离婚！看你能把我怎样！”
岑煊找了家附近的酒店住下，刚开门就给快要关机的小E充上了电，然后，他打开电脑，坐在地板上发了好一阵呆。
一开始没有表情，最后还是忍不住了，眼泪止不住地下流。
他哭喊着为什么不要自己的类似的话，边喊边将身子缩成一团，哭累了，又把头埋进拱起的膝盖里，持续一阵子后，岑煊还是抬起了头，努力擦去眼泪。
他费力勾过手机，屏幕解锁，手指停留在通话界面，最终拨通了电话。
“你怎么能把人给赶出去呢，岑煊目前的状况就像一个病人，现在是治疗阶段，你们一起生活对他恢复记忆是有辅助作用的，这也正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其实你说的也有道理，恢复记忆对离婚并没有好处，所以随便吧。”邓方隅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斜射进屋内，是久违的艳阳天。
“他一厢情愿地爱我也没关系，反正赶出去了，眼不见心不烦，也对我下不了手。”
电话那头的陶西有点无语，早这样想，那有什么必要植入记忆芯片，要知道这东西长时间存在脑内对人体有很大损害，既然这么认定，一开始就不要做啊。
好在现在取出来造不成什么损害，她说出这样的提议，邓方隅却拒绝了。
“恢复是肯定的，只是不急而已，你不是抱怨我给压力吗，现在正好。”
挂断电话，邓方隅投入了工作，上午十点处理完杂事，他准备提前离开公司。
“去香里大道，台球厅221。”
约定的兄弟打台球非常厉害，但这次临时有事来不了，邓方隅有点失落，但没办法，只能自己随便打两小时。
刚开球不久，门被人推开了。作为这家台球厅的长期VIP客户，招待员们都知道他的品性，然而这次，后方却传来一个声音：
“哥哥，需要助教吗？”
“不需要。”邓方隅俯身，下巴轻抵杆尾，指节发力推送，球杆带着细微破空声撞向白球。
“咔嗒”一声落袋，是一记漂亮的出杆。他直起身将球杆横搭在桌边，指腹轻擦杆头。
“不管你怎么想的，我爱你是事实！”
声音越来越近，邓方隅愣住，回头，视线里果然出现了岑煊的脸。
他眯了眯眼，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清晰，最后近在咫尺，五官清晰可见。
“助教？”
岑煊咧嘴，伸手勾住他的衣袖说：“酒店一晚上四五百，我没钱，只能来打工。”
邓方隅抬手躲避他的触碰，“那你离婚啊，拿着这笔钱，够住一辈子的酒店。”
岑煊的笑容戛然而止。
“如果今天离，我会考虑给你两百万赔偿金。”
岑煊立马点破：“其实我明天同意你还是会这么说的，嘿嘿。”
说实在的，确实是这样，邓方隅有点没招，看着面前摇头晃脑得意的人，他逼近开口： “但有些情况，你不同意也得离。”
岑煊后退两步，故作惊讶地说： “你不会想家暴吧，难道你忘了你的身份吗，你可是互联网博主，你如果家暴，我会在网上把你的恶行全抖出来，让你承受网络暴力！让你一个月掉粉一百万！”
邓方隅皱了下眉，声音冷了几分：“你调查我。”
“不是，我是你粉丝啊，你忘了吗，那时候我给你刷礼物，刷了好几十万才把你约出来见面，然后我们就成了这样的关系了。”岑煊目光真挚，他拿出手机点进软件，画面跳转，显示出一个拥有一百七十多万粉丝的账号。
邓方隅盯着面前熟悉的头像，想到自己是因为婚姻放弃的这一切，对眼前这个人的厌恶再次加深了。
“胡乱编造什么，要不是你我会……”邓方隅来了火，想宣泄心中的不满，岑煊却抢先一步开口，显得比他还着急。
“怎么能怪我呢？那个时候我说我们可以走情侣博主的路线，你不同意，你甚至不对外公布你已经结婚了，怎么？是怕掉粉？还是说你觉得我拿不出手，不想和我共同经营账号！”
“不要再鬼扯了！”邓方隅吼他一句，巴掌差点扇出来，“我不喜欢你！我跟你结婚完全是你那婆婆强迫，我家里人强迫的！岑煊，你现在这副嘴脸比以前更可恶了知道吗？！简直是胡搅蛮缠！”
“说了和平分手，你不同意，我都已经拿出两百万了你还想怎样？不会想贪图其他财产吧，这个家的一切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都是我一个人打拼下来的，你要是有脸，就赶紧拿钱滚蛋！”
这样失控的邓方隅岑煊从未见过，所以明显愣了，反驳的话也说不出了。再争论下去情况只会更糟糕，他赶紧收起脾气，扑通一下抱住了邓方隅。
“这样宣泄出来，心情会不会好点？”
是一个十分用力的拥抱，邓方隅僵住了，然后觉得身上这条虫子不用尽全力是甩不开的，就没有尝试甩开。
“不要耍花招了，对我不管用。”
岑煊害怕他推开自己，所以紧闭双眼，双手使劲，声音却很温柔：“你说得对，你说得很对，老公，我以后一定会改的，我会尽到一个做妻子的本分，让你有家的归属。”
心脏砰砰地跳得厉害，应该是紧张，邓方隅感受到了，除此之外还有岑煊的目光，他抱了一会儿后抬起头，睁开眼问： “你相信我吗？”
邓方隅面色如常，心也依旧没有波澜。
“我不需要妻子。”
岑煊抬起食指，轻按在他唇间，笃定地纠正：“不，你需要。”
钟表的指针正指向凌晨十二点。
简陋的出租屋内，地板上落着几张皱皱巴巴的草稿纸，岑煊撑着脑袋在电脑前挥笔，写得烦了，又将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抓住他的心太难了，他这个人是没有心的。”
小E听见他在神神叨叨，将地面打扫干净后就来到了他的身边，它伸出机械手臂往岑煊的大腿上戳，岑煊感受到了，抱起它靠在沙发上，轻轻拍打它的头，好像它真的是个生物。
“不然怎么……说不爱就不爱了。”
小E转动脑袋，眨了下眼跳到桌上，发现岑煊正忧伤地望着天花板。
［辛苦你了，小少爷，乐观点，没有人愿意感受悲伤，坚持一定能看到希望。］
“Surprise！”
邓方隅刚打开门就被眼神的场景吓了一跳，今天一上午都是昏昏沉沉的，这么突然闪出一张脸，还真让他打起了精神。
想着先把门关掉，然而，还没动手，岑煊就先一步溜进了办公室里，灵活得很。
邓方隅手一顿，只好关上门，转过了身。
“你怎么进来的？”
“说起这个我就来火。”岑煊嘀咕着走到茶几旁，打开手里的便当说：“和前台扯了半天才放我进来，为什么公司里没一个人认识我？我以前都不来看你的吗？”
确实，结婚三年，作为家属，而且是最为亲密的夫妻关系，丈夫公司里的员工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己，岺煊对此很委屈，邓方隅却泼冷水：“不来，也不允许你来，你没资格。”
“非要这么说话嘛。”岑煊痛恨他的毒舌，这个人总是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无情抵挡在门外，望着邓方隅的眼睛，他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个人从来都不会为任何事、任何人而动容。
“好久都没下厨了，我在网上搜了教程对照着炒的，问了阿姨你爱吃什么，陈秘书说你中午没有聚餐，所以……应该不会对你造成麻烦。”
果然，依旧是冷冰冰的眼神，冷冰冰地走向自己，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邓方隅面无表情，姿态一贯高昂。
“你在这里，就是个麻烦。”
“好啦好啦，我不会每天都送饭的，这样没必要，只是偶尔送一次，让你有家的属归属，让你知道这个家里还有我的存在，老公。”
最后的尾调是扬起来的，叫得很轻快。岑煊一共做了三个菜，将它们摆放好后，他收起双手双脚，像个好孩子一样坐端正，满脸期待地看向邓方隅。
邓方隅完全没看桌上的菜，只盯着岑煊，眯了下眼。
“我记得我把你赶出去了。”
岑煊听到后尴尬地笑了起来，被戳穿后的笑容总是傻傻的，
“好吧，我今天溜进去了，是在超市里碰到了阿姨……”
他不觉得这是件过分的事，邓方隅的表情却很严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话没有了威慑力，这个人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自己的底线，还自诩机灵可爱，真的蛮恶心的。
沉默许久，他放松的手突然握紧，皮质沙发瞬间挤压变形。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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