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城守卫碰上镇国将军亲自带领的士兵无异于以卵击石,城外战火甚至不需要城内人再添帮手便停息,芫州城门在百姓欢呼声中欢天喜地地敞开。
东磬海入城第一件事就是撸袖子找人,本想找到后好好收拾一番,到嘴边的数落却在认出几年不见的女儿后先被热络的问候堵回胸腔。
“爹爹!”东嫤一个飞扑上去就挂在了东磬海后背上。
将军府揣怀里都怕磕碰的掌上明珠,如今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性子还是那么风风火火,随了她娘,看来祝妍这几年抽空就往灵犀镇跑不是没有效果。
东磬海顺手捞腿将人稳稳托住,脸上没有一点镇国大将军的威严,只一味洋溢着欣慰和慈爱,“长这么大了还顽皮,几年不见,快下来让爹好好看看!”
东嫤笑嘻嘻从东磬海背上跳下来,昂首挺胸站在东磬海面前,身姿好似接受检阅的士兵,面上却尽显骄傲。
“长这么高了,”东磬海伸手比划着女儿的身高,不禁感慨,“离家才这么大点儿,几年就长到爹爹耳朵了。”
“当然!我长得可快了,娘亲回去没和爹爹说吗?”
说当然是说了,可怎么比划也不及亲眼看到来得真实震撼,东磬海看着女儿脸上的脏污,突然回神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遂变脸端起严父的架子。
“寒暄也寒暄够了,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东嫤还记得上次在东磬海面前撒谎得到的教训,磕磕巴巴挑重点说,“就,爹爹看到的这样啊,梧阳那边带头造反,我们保护着陈大人的安全……不过爹爹怎么会这么快就来了?”
“要不是三公主私底下来和我说了,我都不知道你敢在这儿担下这么大的担子,”东磬海说起来就来气,小丫头片子翅膀硬了敢自作主张玩儿命,“你说说,要是这回我没来,你打算怎么办,是不是等着你爹来给你收尸?”
东磬海被三公主拦下的时候还纳闷儿,听完对方陈述当时魂儿都要吓飞了,好端端在怀鹤门修行,怎么师门历个练还能历出生命危险来,莫名其妙扯进争储的漩涡。
东磬海是事不关己啥也不掺和,但不代表能放任自己唯一的骨肉在权势的泥潭里打滚儿。
东嫤争辩道:“哪能,我们都打算跑了。”
“你要弃城?”东将军攥着拳头就把肩膀给提起来了。
东嫤连忙把沙包大的拳头按住,企图唤醒父爱,“那没办法嘛,我们派了人去最近的军营求援,援军迟迟不来,再坚持下去反倒是拖累百姓,保住陈大人和关键证据才能好好跟这群贼人算账不是?”
“军营那边的账我过后再去算,你打算如何保证城内百姓安全?”
“越明鸥没跟你说吗?嗷!”
东磬海一个爆栗最终还是敲在了出言不逊的女儿头上,“没大没小,大庭广众怎敢直呼公主姓名?”
“她自己都没意见。”
东磬海看着女儿捂脑袋不服气的模样,不知她与心思深沉的公主私下交好到底是福是祸,那公主看起来像是要刚正不阿揪出歹人的贤良,又像是要利用对方为自己加码的老狯。
“那也不行,还没说,怎么保证城中百姓安全?”
不确定被敲打的地方是否肿起来,东嫤敢怒不敢言揉着痛处龇牙咧嘴在喉咙里发出一串恼音,“芫州城县官本就与他们狼狈为奸。”
“他们既然敢反,怎么就不敢屠尽城内百姓掩盖罪行,再将罪名编你头上?”
“我还在这儿呢,陈大人安全出城之后我再擒王,再说我们也不是吃素的,这么多证据,他们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如今城池已经保下来就不说了,至于你,万一他们赌的就是京城里头那位主谋要自保将计就计呢?”
东嫤真诚发问:“都板上钉钉了,还能怎么?”
只是拿到还未被认可的证据,算得上什么板上钉钉,东磬海看着懵懂的女儿,无奈叹气,想起来她闷声干大事又开始冒火,“还有,既已发现官匪勾结,为何没有及时给京城递信?”
东嫤也不想瞒,但这又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就算越明鸥已经找她爹谈过话,也不可能往细了说,果然还是八字真言糊弄过去比较好。
正巧这时候陈暮上前来与东磬海打招呼,就听见了熟悉的那句。
“我好大喜功,自不量力!”
“什么?”东磬海登时就变了脸色。
陈暮看着东将军怒目圆睁的样子,连忙上前搭话,毕竟东嫤也算自己半个救命恩人,给恩人解围也是应该。
“久仰东将军大名,下官陈暮,多谢将军及时相救。”
“陈大人言重,想大人该有要事在身,待我处理完家事再来与大人做下一步打算,”东磬海随手还礼就去逮人,冲着东嫤喊话的声儿都高了不少,“你还敢跑,好大喜功是吧,来给你爹看看这几个字是怎么写的!”
大意了呀!八字真言糊弄外人就算了,在东将军面前说这话真的会挨揍。
东嫤躲过了亲爹的捉拿,一边喊着“师父救我”一边往耄耋仙那边抱头鼠窜,心里把越明鸥给骂了一遍,虽说这回能及时解除危机多亏越明鸥高瞻远瞩,但自己迫不得已到处自我诽谤也有她一份功劳。
父女俩久别重逢的闹剧,最终在耄耋仙的拉偏架与护短中,以东嫤的小小胜利暂时告一段落,钦差大人及时将人引去议事,在转移东将军注意力方面也功不可没。
随后东磬海以破竹之势平定了五县乱象,妥善安排了东嫤先前救下的民众,暂代管制直到朝廷下派新的县官上任才班师回朝。
东嫤本来在东磬海接手之后就要溜去西南,被越明鸥及时递来的信件给截住,信上言明如今东嫤备受关注,而逯儿此去西南不能暴露。
一言以蔽之,就是:“你别去给逯儿制造麻烦!”
因此差点跟着心一起飞出去的人,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老老实实跟着回京。
到家之后总算得到休息,休整半个月还没顾得上与伙伴好好叙旧,就接到了面圣的旨意,原来是一个领赏的机会,虽说最后是东将军去收的尾,但东嫤确实做了实事,也能算作是一份功绩,立功之人最终得以和越明鸥一同站在了百官面前。
匪乱一事陈暮功成身退,有证据牵扯到京城之内,因此全权交由大理寺查办,如今论功行赏也轮到东嫤,顺帝高坐明台,询问初登朝堂的人,有什么属意的奖赏。
东嫤站在百官中间,看了越明鸥一眼,她当然有想要的东西,但也知道自己这一次抢来的功不足以支撑起那样的宏愿,不过来之前就已与越明鸥商量过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若只争得肤浅的金银财宝就太不值当了。
客套话还是要说一说的,面对老爹同僚不能丢脸不是。
东嫤行礼道:“谢皇上恩典,臣女只是凭一点路见不平的义气,其实不算什么大功劳,不敢托大求什么奖赏。”
顺帝果然满意觑了一眼东磬海,笑道:“不愧是将门虎女,还与幼时一般恭谨,便是这份侠义也值得嘉奖,你出身将门,寻常宝物恐怕难以入眼,便说说有什么想要的,是你应得,便大胆开口。”
现下朝上正事已经议论结束,百官也不过是陪皇帝高兴,看他逗晚辈开心,顺道拍一拍镇国将军的马屁,也算给自己的仕途结个善缘,纷纷乐呵呵附和着撺掇东嫤开口。
越明鸥面上不显,只是想起自己当初为争这一席之地经历了怎样一番折腾,便能料到接下来他们撕下假面的嘴脸,只觉得可笑。
东嫤感受到轻松的气氛,想着眼下应当也算合适的时机,于是果断开口道:“谢皇上恩典,谢各位大人抬举,臣女自幼便敬仰父亲能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既然皇上给了这么一个机会,臣女便斗胆,请求皇上能遣个军中的差事,好让臣女也有机会忠君报国。”
此言一出,朝中哗然,正如越明鸥预料那般,轻松和乐的气氛荡然无存。
果然,在一片喧闹中,很快就有人跳出来。
“皇上,古往今来,不曾有女子出入军营为将,恐怕于理不合。”
“是啊皇上,女子出入军营寻得差事便是入仕,若因东小姐出身镇国将军府而行方便,恐怕违背祖宗礼法,还失信于天下百姓,不公允。”
除与东嫤相熟的几人之外,其余应声虫同先前撺掇东嫤开口时一样纷纷附和着“荒唐”。
东嫤没想到刚才还客客气气的一群人转头就变脸了,顶着扣在头上的几顶高帽往东磬海那边瞅了一眼,没看清神色。
越明鸥面露讥诮,堂上这群人,哪个不是一句话就能将旁支外戚塞进闲差美差,现在知道说别人是“行方便”了。
于是转身笑讽进言的几个老顽固,“各位大人,祖宗礼法在本宫这里已经违背过一次,自本宫主事以来,贪赃枉法之事销声匿迹,如今看来女子入仕大有裨益,又何必因循守旧、墨守成规?”
“公主殿下自是不同,殿下博闻强识,凭才学跻身户部得以服众,东小姐此番不过抓了些匪徒,并未直接解决祸事,如何能与殿下相提并论?”逞一时嘴快的莽夫话说完才长出左右逢源的脑子,朝东磬海那边拱手找补,“当然,东小姐也是为民除害做了一件好事,应当嘉奖,下官的意思是,既是论功行赏,不能功过其实。”
东磬海开口就算护短,有徇私之嫌,看局面三公主似乎要为东嫤出头,何况这是自家小丫头主动往梦想迈出的第一步,初生牛犊总得碰壁才能认清现实、坚定本心,于是东将军选择缄默着观望。
“皆是女子,皆是一心报国却受礼教百般阻挠,有何不同,”越明鸥朝那位官员走近了一步,站到东嫤身边,继续说道,“东小姐孤身深入敌营剿匪,面对官匪勾结也不退缩,保下钦差大臣也守住了城池,多亏东小姐找到不少证据大理寺能平顺接手此案,这些想必陈大人该深有体会。”
被点到名的人无论如何没法儿继续装透明,站出来应答道:“皇上容禀,三公主所言极是,臣此行南下遇贼人刺杀,多亏东小姐相救才能保下一条命,之后东小姐独当一面率军剿匪、抵御叛军也当机立断,臣此行能顺利还京确实离不开东小姐鼎力相助。”
耄耋仙与东嫤师徒一体,功劳当然是对谁有用就安在谁身上,至于没发生的事更没必要提,一点无伤大雅的隐瞒还东嫤救命的恩情,顺手还卖了将军府一个人情,稳赚不赔。
越明鸥看这位新科进士如此上道也很满意,盯着先前出言不逊的那名官员继续辩。
“嫉恶如仇谓忠,为民除害谓义,独当一面谓勇,当机立断谓谋,如此忠义两全、有勇有谋之人,领赏还谦逊恭让,只是讨了个出入军营的小差事,竟要面对‘功过其实’的非难,不知诸位德才兼备的贤能对此作何解?”
被针对的官员胀得满脸通红,还要开口,越明鸥却不给他插话的机会,将手按在东嫤肩上,进一步慷慨陈词。
“所谓‘失信于天下百姓’更是无稽之谈,我朝何时承诺过天下人‘男子就能做官’,朝上哪位不是凭本事站上来为百姓谋福祉,既如此,我与东嫤各凭本事走上造福百姓的道路,又有何不可?”
东嫤被大段借力打力、偷换概念、逐个击破式的说辞绕得精神恍惚,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让越明鸥在肩上按一把才恢复了些自己还身在朝堂的自觉。
“若是天下人有不服的,无论男女,便叫其应举入试,来与本宫说道说道,”越明鸥正辩在兴头上,收回手还不忘挖苦,“大人有博爱之心能体恤百姓为万民求公正,令本宫佩服,就是不知这‘万民’之中是否包含女子?”
女子哪有什么入仕的途径呢,如今也只有权贵子女能入学增长见闻当消遣,朝廷不开放女子仕途,民间怎么可能大兴女子学堂。
泥古不化的老迂腐自然不会就这样罢休,“公主也知道自己置身朝堂有违宗法,如今还要再添一位女子入仕,便是不将祖宗之法放在眼里,实在荒唐至极!”
越明鸥转头看向出言的那位太傅,有时候觉得比起与蠢笨之人讲道理,还是与怙顽不悛的老头争辩更没劲。
讲不通,真的讲不通,关键对方位高权重还不要脸,越明鸥气笑,打算拿“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冲撞所谓宗法好好掰扯掰扯。
眼见三公主就要殿前失仪,顺帝总算出言制止了朝上无休止的争论,让站一边看”死脑筋“吃瘪看得津津有味的卜裕来说句公道话,毕竟文武相佐,既然这奖赏之事东将军不方便发言,就让卜相代劳。
卜裕清清嗓子道:“公主与诸位同僚各有道理,只是嫤丫头还未说明自己想做的具体是什么差事,诸位便争论起来,本相以为不妥,不如问问嫤丫头自己的意见?”
东嫤神游着心想自己恐怕没能耐跟越明鸥吵正经架,还等着她继续发挥呢,话头就一下子转到了自己身上,接收到吃瘪那几人的瞪视,一时间有些紧张,她要是说自己其实没打算一来就捞个官儿做做,会不会被这些视线戳死。
也不知道这些瘪犊子是会为因无谓惹公主不快而懊悔,还是会因窥伺到公主的野心而更警惕敌对。
备受关注装哑巴也不行,东嫤学卜裕清了嗓子,应道:“其实臣女只是想要一个进军营历练的机会,从小兵做起也没什么所谓,都是忠君报国,只是一时间没想好去处,加上才回京与父母团聚,所以想恳请皇上赐个‘自选’的恩典。”
早说呀!文武百官都松了口气,暗道将府千金懂事。
这“求赏”是早商量过的万全结果,越明鸥满腹论据憋回去,自己闭眼长呼出一口气来,平息了激愤的心情。
这下也算皆大欢喜,顺帝准了东嫤的请求,无事退朝,群臣又恢复一派祥和互相恭维着散去。
卜裕和东磬海照例被顺帝留在宫中,东嫤随越明鸥缀在最后离开,待跨出正殿,确定前后都不会被人听见,才放开来与越明鸥抱怨。
“累死我了,你怎么坚持下来的啊?”
“习惯了,还当你早该不耐烦。”
“我虽在外多年,这点儿礼数还是有的,即便山野村夫也还有点儿眼力见呢!”
心气郁结的人这时候才露出真心实意的笑来,“是我小瞧你了。”
“原谅你了,谁叫三公主平日对我多有迁就,”东嫤举起双臂,整个人抻成长长一条,伸了好大一个懒腰,“原来你平时斗嘴都让着我呢?”
“跟又臭又硬的老顽固辩经哪有跟你斗嘴有意思。”
“哈,你故意的是吧!”
东嫤还要与越明鸥闹,却在半路被宫人拦下来,原来是皇后宫中有请,东嫤自小时候参加那场春日宴之后,哪有机会在皇后面前露脸,对方打的什么主意真是脚趾头也能猜出来。
没得推拒,越明鸥也打算跟上,“我一同前去。”
那宫人却为难起来,“公主殿下恕罪,皇后娘娘只差小人来请了将府千金一人,还请殿下莫为难小的。”
越明鸥眼见着就皱起了眉头,摆开架势要发怒,让东嫤给拦下来,“我自己去好了。”
“你疯了,不知道她要干嘛?”越明鸥生起气来还真有些皇室威仪,她早与东嫤分析过自己那两位皇兄背后的势力与算盘,这人倒好,才回来就要将自己往虎口送。
东嫤附耳低声道:“你现在去有什么用,她三言两语就给你打发了还不是白搭,等过一炷香你随便找个由头来救我呀!说我爹找我也行。”
越明鸥闻言挑眉看了东嫤一眼,在对方伸出手指搁脑袋边上打转的动作中,无奈闭眼失笑,只得随她去了。
东嫤这边经历了不少事,卜逯儿回京途中三个月的经历却乏善可陈,只是路过芫州城一带时听说前些日子朝廷来整肃了一番,如今五城已经换了一批县官。
百姓的日子倒是没受什么影响,茶余饭后津津乐道镇国将军府千金与钦差大人郎才女貌,毕竟东大小姐性子活泼招人喜欢,生的又是一副顶好皮相,又与钦差大人出双入对,俩人儿前脚刚走半个月,百姓议论的热情还未减退。
卜逯儿如今抵达京城,院子里的梨花还在扑簌飘落,干花留制从不假手于人,因此今年没有留下新制的花朵,好在人回来了,便不用执意于念想。
将余下商队交还给郡主之后,借口疲累才没被强留下谈天说地,到家的时间其实不巧,卜裕还未下朝,卜家两兄弟都在外聚会,傅孟嫣还有陆姨娘一早就让祝妍捉出去踏青,府里有些冷清。
安静些也好,连日赶路时常失眠的人沐浴过后终于得闲,搬一张躺椅横在檐下,拿出从西南带回来的米酒一盏一盏慢慢抿,仰观零落花瓣如晴雪又似玉雨倾泻而下,任由清风卷几瓣落在身上。
郎才女貌吗?只要是好模样,随便拉两个人都能显得般配,偏偏有人最讨厌被关注容貌,明明有那么多闪耀的品格值得赞美,皮相能得几时好,志趣相投才最登对。
米酒中的甜味让思绪也飘飘然,可这甜中细品起来还有一点微妙的酸,从舌尖一路涩到心尖。
视线已经有些模糊的人没来由地想,咏梨花要做比喻到底是晴雪好还是玉雨好?自己体寒在雪地里总待不久,下雪冷得很,远不及此刻和煦。
阳光把院子晒得暖融融,醉意渐渐涌上来熏蒸着那点思量间残存的神智,慢慢蒸腾出困倦,意识涣散的人终于在微醺之下缓缓阖上眼。
半梦半醒间无从感知时间流逝,静谧中一点磨蹭细砂的轻微响动由远及近,耳边似乎拂过一点风声,春风入怀好似薄锦披身,本该带来凉意,身侧却感受到一股无法忽视的热源。
难道是婢女关心,开春还要点炉子?卜逯儿吃醉了身上热,醒转来想叫人将炉子撤下,睁开眼却落入一双明亮笑眼。
那笑眼的主人噙着一点顽皮,开口道:“商姑娘,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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