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止和李琼枝上马车后,便见李珩倚在那里手上拿着书卷目不转睛地看,而薛璟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分外乖巧。
李珩将目光从书卷上移开,将手上的书顺势收了起来,笑意清浅,“可有闯祸?”
柔止摇了摇头。
李珩随意捡了几个问题问柔止,便不再说话。
马车安静异常,谁也不敢说话。
马车停在镇国公府门口,柔止和薛璟向李珩与李琼枝告辞,下了马车之后便往里面走去。
“阿兄,你怎么了?”李琼枝不解,怎么接个人的功夫,她阿兄就怏怏不乐。
李珩摸了一下李琼枝的头,“无事。”
镇国公府内,谢婉在江月亭等候,远远看见柔止二人的身影,眼前一亮,她快步走上前,笑容温婉,“阿璟,阿瑶,你们回来啦。我在云岫阁备好晚膳了,今夜我们一家人一道用膳可好?”
柔止刚要答应,便被薛璟扯住了袖子。
柔止惊诧回头,还来不及说话,便被薛璟挡在身后。
薛璟扬起笑脸,看起来天真又张扬,他阴阳怪气道,“那谢舒潆怎么办?她一个人会照顾不好自己的。”
谢婉呐呐开口,“阿潆与你长姐已经在云岫阁了,此时将阿潆......”
“母亲!你知道的,我不喜与谢舒潆同桌用膳!”薛璟冷冷笑了一声,扬起的眉眼暗生嘲讽,“祖父苑里摆好晚膳了,我就不去打扰你们用膳了。”说着,薛璟就扯着柔止的手臂离开。
“阿璟!”谢婉看着兄妹二人离去的背影,向前追了两步,停了下来,泫然欲泣。
阿潆与阿璟手心手背都是肉,舍了哪个都心痛。
她明明只是想一家人一起好好用个晚膳,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局面了。
“夫人。”琉月扶着谢婉的手,柔声安慰,“许是国公爷早有交代,三公子和六姑娘推脱不得,大姑娘和表姑娘还在云岫阁等着您呢。”
“琉月,我是不是做错了?”谢婉泪眼盈盈望着琉月,“我...我只是希望她们能好好相处,阿潆自幼在我膝下长大,与我亲生的孩子无异,阿潆将来若嫁得好,也是阿璟的助力,阿璟怎么就不愿意接纳阿潆呢?”
琉月沉默一瞬,温声宽慰谢婉,“三公子和六姑娘会理解夫人的。”
琉月扶着谢婉,将谢婉哄回了云岫阁。
琉月是大姑娘出生那年拨到谢婉身边伺候的,她曾见过谢婉失去双生姐弟的痛苦,也见过谢婉得到谢舒潆的欢愉,更见过谢婉因薛璟与谢舒潆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而神伤。
她能从一个小丫头爬上谢婉的心腹丫鬟的位置,最是知道如何明哲保身,上一个妄图为谢婉调和薛璟与谢舒潆矛盾而出谋划策的净月如今还在花房里面受罚,而谢婉却不能护住净月,因而,她从不言薛璟与谢舒潆之间的事,只一心宽慰谢婉。
此时的薛璟拉着柔止往长宁苑走去。
“祖父真的留晚膳了?”柔止的眼睛落在落日的余晖中,回想起谢婉垂泪的双眼,泫然欲泣,惹人心疼。
她看得出薛璟的不耐与自嘲,也看得出谢婉的犹豫与哀求。
薛璟不是一个不敬长辈的人,可偏偏他对谢婉的态度不同寻常。
这样的争锋相对只怕在过去时常上演,寻常到谢婉身边的人早就司空见惯,熟练地安抚谢婉溃散的情绪。
常人都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可终归手背的肉比不过手心。
“这个不重要,我们去了,祖父自然就留膳了。”薛璟早就习惯来长宁苑躲清净。
柔止扬眉轻笑,薛璟也许是谢婉手背上的肉,可实打实是薛长夷手心里的肉。没有薛长夷的默许,薛璟又如何能在国公府来去自如?没有薛长夷的纵容,薛璟又如何能养成鲜衣怒马的少年风华?
“祖父很疼爱你。”柔止陈述一句,颇为认真兼具感慨。
“哈!那是自然,我可是人见人爱的小薛公子!”薛璟从不否认薛长夷对他的偏爱,并自得其乐,他抬手拍了一下柔止的肩,“放心!祖父也会很疼爱你的,我也是!”
柔止闻言,莞尔一笑,晚风徐徐,温柔了眉间春色。
快到长宁苑时,柔止瞥见另一条林荫小道上有一道清俊秀雅的身影。
“那是?”柔止总觉得这个背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薛安柏飘过去一眼,对柔止道:“是翰林院的谢大人,今日前来拜会国公爷。”
“哦。”
“祖父!”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薛长夷喜上眉梢,长宁苑的人熟练地摆好晚膳。
薛璟刚踏入长宁苑,就闻到扑鼻的香气,惊叹一声,快步上前,“祖父!我回来了!”
“准备用膳了。”薛长夷招呼柔止上前,“我不知你爱吃什么,就吩咐小厨房随意做了些菜,你试试合不合心意,若有喜欢的菜,可告知安柏。”
说是随意,却是菜色丰盛,口味俱全,充满了人间烟火色。
柔止的心底涌起一股暖流。
她初来乍到,人微言轻,却有人真正接纳她,将她当成小辈疼爱。
“祖父准备的,我都喜欢。”她忍不住上前两步,看着薛长夷,琉璃般清澈瞳孔漾着孺慕的眼神,这一刻方是真情实意。
薛长夷什么也没说,只是温和又慈祥地注视着这个久别重逢的孩子。
来日方长,他们会有很多机会去了解彼此。
晚膳后,三个人就着黄昏闲话家常。
“祖父,你可曾听过怀英赋?”薛璟骤然想起最近国子监频繁被提起的怀英赋,据说怀英赋里面藏着世间最大的秘密。
“?”薛长夷难得困惑住了,“闻所未闻。”
薛璟煞有介事补充道,“听闻怀英赋源于先帝在朝之时,里面藏着一个足以颠覆大胤的秘密。”
薛长夷眯了一下眼睛,笑了一下,“先帝在朝之时,我倒是未曾听过怀英赋。”
他顿了一下,提起了另一个人,“先帝少时励精图治,曾被赞为少有的明帝,然,先帝未登基之前,并非一开始就是储君,在他之前,有一位殿下,年少封储,如圭君子,德才兼备,曾是当时朝臣心中最满意的储君,世人都以为他会是带领大胤走向未来的不世明君。只可惜……这位殿下犯了错,惹圣上大怒,为朝臣所弃,落得个幽禁东宫赐毒酒的下场。”
薛长夷还能想起那位殿下霁月清风般的音容笑貌,也能想起那位殿下含笑饮下鸩酒的从容自如。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即便是恩宠半生的太子殿下,在皇权的绝对压制下,也只能从容赴死。
“是昭怀太子,对吗?”柔止看着薛长夷,语气低沉,眸光凌凌。
薛长夷看了一眼柔止,点头,沉了语气,“是,当时的昭怀太子身边有一能臣,名为徐英,于治国上颇有良策,二人多次秉烛夜谈,留下策论无数,后来皆被焚毁。你说的怀英赋,许是与昭怀太子和徐英有关。”
“昭怀太子是否有后人?”柔止开口道。
薛长夷看了一眼柔止,留下模棱两可的一句话,“按理说,应当是没有的。”
“那这所谓的怀英赋能藏什么秘密?”薛璟口无遮拦,“莫不是藏着足以改朝换代的兵马宝藏?”
薛长夷听闻,也笑了一下。
反倒柔止皱了皱眉,“一介文人,安能祸国?”
薛璟附和,“就是,若他两人有这本事,何至于落得这般下场?”
一个幽禁东宫死于鸩酒,一个痛失挚友放逐半生。
“你们能想明白这一点,很不错。”薛长夷欣慰道,落在薛璟身上的眼神深远慈和。
薛璟不明所以,还是咧嘴一笑,好好的一个少年看起来颇聚傻气。
薛长夷嫌弃地移开目光,落在柔止瓷白细腻的侧颜上,终于满意了。
还是乖巧伶俐的姑娘家招人疼啊。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
他又会在何时日暮西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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