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泽骞注意看,发现确实如她所说,脑袋异常肿大,尤其是耳朵,几乎占了半个额头,他再拿起其他照片,“这张腿也不对,小腿和大腿的比例严重不符合人体结构。”
他递到向南与眼前,其实刚一掀开被子,向南与就注意到了,但嗓子又干又涩,他只能等别人发现,现在也只是勉强“嗯”了一声。
凌泽骞以为他是认同自己的说法,本来屋子里就有其他的恐怖音乐,自然没注意到向南与声音的不同。
“啪嚓——”
一个木制盒子突然掉下,然后响起了嗡嗡声,像年久失修的老收音机,嗡嗡半天才吐出一个字。
“多雨转晴——”
“多雨转晴——”
向南与听见这声音,脖子瞬间缠绕上了一圈铁链,直直贴着喉咙,他控制不住地咳嗽。
“咳、咳、咳”
他弯下腰,声音简直像把所有东西都吐出来一般,凌泽骞赶紧搂住他,轻拍肩膀,温柔地说,“怎么了?”
“不舒服吗?”
向南与咳了好久,脸都红了,眼角挤出生理性泪水,最后拉过凌泽骞的手,才勉强站起来,拍拍他的手背,艰难开口,“没事,这里有点……难闻。”
“那我们先出去?”凌泽骞在他耳边低声询问,其他人在根据广播指示解密。
工作人员进来时候还交给了他们一台呼机,有需要可以寻求帮助。
“不用了,没关系。”向南与靠着墙,仰起头,深呼了几口气。
屋子里的确太闷了,只有一扇封锁的小窗户,而又这么多人,向南与有种被困在这里,永远出不去的体验。
头发被汗水浸透,贴在额头上,昏暗不明的灯光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同样他也看不见凌泽骞眼中的急切与关心。
“玩儿完再说吧。”
哪里解开了照片的秘密,拿出来一把钥匙,正好打开那个木盒子,高女生从里面又拿出了一份报纸。
“年3800,我的儿子、母亲都融化了,我的腿在沙发上,而我却在地下,不是死亡,而是我建造的庇护所,可是我要一辈子呆在这里吗?”
上面还有血手印。
几个人传阅着看了遍,向南与只让凌泽骞念给自己听。
“你觉得怎么样?”
“他会怎么样?”
凌泽骞居然开口问向南与信主人的下场,语气还很认真,仿佛真到了那样一天。
“腿都没了?”
向南与靠在墙壁上,后背贴着冷硬的瓷砖,冷气顺着脊背飘进身体里,让他有了喘息的余地。
之后,几个人走到了一面完全封闭的空间。
“砰、砰、砰、”
向南与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自己无限放大的心跳声,仿佛那个魔鬼马上要追上来,然后一把扼住他的喉咙。
凌泽骞因为手里拿着东西,刚才的门口只能一个人通过,所以俩人前后脚前行。
封闭的空间,空气不流通,而且无比狭小,几个人必须贴着墙壁勉强站立。
因此凌泽骞只能攥住向南与的手,发现对方身上特别冰凉,再次询问,“怎么了,你身上太凉了。”
向南与脑袋越来越沉,仿佛下一秒就会砸在脚上,根本没听清凌泽骞的声音。
眼前一片混乱,来往的脚步声,抱在一起的男女,密不透风的墙壁,模糊又诡异的光线,他看不清眼前的人和布置。
血流过慢的轻微麻痹感,一点一点从指尖蔓延,蚕食心口。
他仿佛又回到了小黑屋,看不了太阳,看不见希望,身上只有一次又一次的痛苦袭来,巨浪猛兽一般席卷而来,拍打胸膛。
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向南与咬紧了牙关,牙根都在打颤!
没等到回复,凌泽骞就顺着他的手往上摸,一把冷汗!
向南与浑身都在颤抖,凌泽骞知道他不可能因为这虚假的景象害怕,赶紧搂紧他,轻拍肩膀。
“我在、我在”
但是向南与现在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现在的状态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凌泽骞有点后怕,赶紧叫来工作人员提前离开。
等待的过程,他搂紧了向南与,一遍一遍喊他的名字,手掌轻柔地拍打背部,替他擦干额头冷汗,撩开遮眼的碎发。
但向南与的状态一点没有变好,他颤抖的更加厉害,手指掐紧凌泽骞的大臂,仿佛在寻找依靠物般死不放手。
直到,留下青紫的五指印。
俩人出去之后,凌泽骞才发现,向南与脸色白的透明!
嘴唇也一点血色都没了,苍白的像个娃娃,浸湿的黑发缠住额头,仿佛锁链,他小心翼翼撩开,亲昵地吻了吻向南与的额头、眼角、嘴唇,捏住耳尖。
阳光一点一滴落在向南与身上,驱散刚才挥之不去的铁锈味与恶臭,暖意也一点一点从指尖回流,向南与的眼神才渐渐聚焦,眼前出现了模糊的人影。
肩膀特别宽厚,抱着自己,和记忆里不一样,这个臂膀很温暖,很有力量,可以完完全全拖住破损的自己。
向南与有点后悔刚才一直强撑,不该把自己弄的这样狼狈不堪,又让凌泽骞害怕了。
他伸出手,想摸一摸凌泽骞的脸,却没有力气,凌泽骞感受到怀里的人动了动,赶紧看着他的眼睛,着急地询问,“怎么样,你怎么样?”
然后抓住对方想要抬起来的胳膊,放在自己侧脸,看见向南与渐渐明亮的眼睛,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再遇到次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呢?
他该怎么办呢?
向南与?
向南与只摇了摇脑袋,没说话,凌泽骞喂了他一口水,胳膊紧紧搂着腰。
此刻,大脑都是空白的,向南与没想到自己又来一遭,“没事了,里面太闷了。”
声音又干又涩,强撑着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凌泽骞听的内心一片难受酸痛。
“好了,好了,那我们先出去。”
他们两个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凌泽骞出来时候从前台要了瓶水,他知道向南与不愿意展露自己的脆弱。
只好半扶半抱着带人上了车,小心翼翼替他系上安全带,整理衣领,但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只有凌泽骞自己知道,刚才抓着向南与衣领的手都在颤抖!
他一直在等向南与说出究竟害怕什么,这是第二次看见了,简直快要吓死,心还在扑通扑通跳。
凌泽骞不知道自己还能等多久,对方再来一次,他可能就控制不住把向南与永远圈在家里,锁在他身边。
方向盘的手握得灰白,手掌上面青筋一条一条鼓起,蔓延到手腕处。
向南与脑袋歪在一边,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窗外细小的风声,他说会告诉凌泽骞,等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和状态,不让对方担心。
可是……
从何而来的勇气呢?
闭上眼睛,他的脸色还是苍白,嘴唇干燥脱皮,手指无力攥在一起,大脑一会一片空白,一会儿又是天翻地覆,潮水汹涌,一波一波侵袭神经脉络。
浑身仿佛束缚了看不见的枷锁,一点一滴蚕食心脏,天罗地网,试图挣脱,就是痛彻心扉。
俩人相对无言到了小区楼下,凌泽骞正欺身过来,打开安全带,向南与就自己开了,胳膊放在门框上,有点防备。
凌泽骞眼神暗下来,拔了车钥匙,跟在向南与身后,一前一后走着。
如果保持这样的状态,俩人的爱迟早一天会完全消磨掉,耐心、热情成为枷锁笼罩住两个人。
阳光簌簌洒落,映出一双影子,脚下踩过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声音,每一个动静都仿佛敲打在凌泽骞心口,大脑深处。
他很想一把拉过向南与,恶狠狠地逼问出到底怎么了?
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无法告诉我的?
但凌泽骞又无比清楚,他这样做的结果一定是让两个人越来越远,向南与肯定会推开他,躲起来,埋起来。
两个人再重复过去的拉扯。
可是,这又如何割舍,如果枷锁比爱更沉重,该怎么办呢?
终于,在最后一块石板,凌泽骞向前一大步,攥住了向南与的手腕。
“我……真的很害怕。”
他的声音在颤抖,连着附上向南与的手也在颤抖。
向南与一只腿迈进门口,阴影遮住了半张脸,苍白的嘴唇,脸颊,几乎是透明,惊心动魄的脆弱。
好像一碰就碎了……
凌泽骞看得一阵苦涩,好像自己不应该靠近,靠近漂亮的花瓶。
因为花瓶不知道自己易碎,它就应该摆放在最珍贵的柜台。
向南与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角,如鲠在喉,他该怎么办呢,本来是说好的约会,又被自己打乱了。
是不是自己就是这样不堪,凌泽骞应该早点远离破碎的自己。
“我……”
“我们先回去,好吗?”
他的声音太轻了,连这个人一样,好像一松手就飘远了,再也找不到,看不见了。
铃声响起,推门而进。
巨大的落地窗映出一张惨白的脸,眼睛、嘴角向下,黑色碎发遮住了眉头,肩膀那么单薄,好像只有一层皮肉包裹在瘦削的骨骼肌。
“我……”
向南与摸了摸额头,撩开遮掩的碎发,开了开口,又不知道怎么说,他又何尝不害怕呢?
他既舍不得这个人,不想松开手,更不愿意他担惊受怕,好不容易谈恋爱就遇见这样的自己。
或许俩人应该再早点相遇,或者就不应该遇见。
“先坐吧。”
凌泽骞从厨房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他手里,热意一点一点从指尖蔓延,上升到心口胸膛,向南与抬头看看他,纤长的睫毛似乎被泪水浸湿,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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