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大家都喝太多，第二天昏昏沉沉。带晓东去游乐园的行程只得取消了。
临别前，张然送给晓东一个相机。晓东婉言拒绝，张然只道“多拍点好看的照片分享给我就好。再去云南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晓东依旧笑得爽朗“瞎说八道，要经常回家看我们。”
浅浅的拥抱，是朋友却也更像家人。
偶尔觉得讽刺，身边的朋友都很像家人，家人却像客人。
亲情在她的概念中，是很难定义的东西。模糊的记忆中，她也曾渴求过，总是求而不得，便不再奢望。
网上常见亲情、友情、爱情如何排序的话题，张然总是避而远之。这几十年来唯有友情不曾背叛，不知是喜是忧。
说起爱情，自从那晚过后，周皓凌每天发来短信。
早上一条“早。”
晚上一条“晚安。”
时间偶尔不同，内容却固定就这两句。
他没申请加张然聊天工具的好友，只发短信。张然从没回复过，他就像在自言自语。
这几年的反复拉扯，张然早已理不清自己的心绪。对于周皓凌，慢慢陷入了没胆拿，又放不掉的窘境。
没联系时，尚能克制。一旦有了接触，心中定然翻涌不止，几度失智。
张然不曾回复他。有时冲动在打字栏输入“晚安。”却总在发送前删除。
吃完早餐，张然呆坐在餐桌旁看着手机短信界面。
今天比平日多了一条“出差三天。”
吃早餐前，输入栏里就打了个“好。”
那发送键就像是不定时炸弹的开关，点下去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张然正迟疑着，下拉菜单跳出“娜妈”的来电，手中一颤，连忙接起。
简单几句问候，娜妈说明来电缘由，她旅游回来后，约张然吃饭的事一直未成，相约明天下午小聚。
张然爽快应允。
娜妈满是欣喜“明天下午6点怎么样？就去你家旁边，你们爱去的那个西餐厅。16楼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最后两句像是自言自语。
张然疑惑“不是去家里吗？”
娜妈解释道“最近你小阿姨不在，家里做饭不方便。咱们干脆出去吃。”
“好。”
“明天穿漂亮点哦，好久不见了，让阿姨好好看看你。”
张然笑答“好。”
挂了电话，张然在自己为数不多的衣服里挑选着，还好前阵子从老宅拿了几件以前的衣服。
娜娜遗传了娜妈的审美，在穿搭方面很是讲究。穿得太“落魄”免不了要被吐槽。两年未见，张然想收拾得精致一点再赴约。
选了两件连衣裙，拍照发到群里问姐妹们的意见。
安白永远第一个回复，果断交出了自己的选择。
敏丫头“上个世纪的款式了吧？”
张然“夸张！两年前而已。”
敏丫头“到时候请实况转播娜妈的吐槽语录。”
娜娜“@敏丫头，你知道我在群里吗？”
张然在屏幕这头笑出声来，继续打字“@娜娜，大白天的你怎么冒出来了？”
娜娜“新工作轻闲。”
敏丫头“@娜娜，当了老板就是不一样。加油，我们下半辈子指着你了。”
娜娜【摊手表情包】。
张然“大家不忙的话，明天下午一起呗。”
其它三人不约而同发出【告辞表情包】。
张然“... ... ”
第二天如约来到西餐厅。娜妈还没到，张然随手翻看着菜单。
有一阵子敏丫头很喜欢这家的菜，她们四个经常约在这里吃饭。现在看来，菜单又新增了不少花样，正好可以尝尝。
“然然。”
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张然忙起身接应“娜妈。”
娜妈一个大拥抱紧紧环上来“哎哟，丫头啊，想死我了。”
不亏是一家人，娜妈和钟琪喜欢抱人的习惯如出一辙。张然非常喜欢这种纯粹的热情。
娜妈还是一如既往的精致，皮肤白皙细腻，面色红润，身上是当季的高订款。
两人勾着手嘘寒问暖好一阵，都忘了坐下。
“然然，这个是王老师，我闺蜜的孩子。今天刚好遇上了，咱们就一起吧。”
张然微微一愣，转而淡定的跟娜妈身后的王老师握了手。心中不禁呐喊“娜妈的相亲套路，防不胜防啊。”
对方似乎是不善言辞的，看起来跟张然差不多年纪，却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腼腆。
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张然只默不作声的吃着饭，听娜妈“顺口”提着对方的基本信息。
王老师出生于医学世家，目前就职于国内顶级医学研究机构。
看他不紧不慢的切着牛排，还真能想象出几分他操刀做手术的样子。张然转念一想，切牛排跟切人肯定不是一码事儿啊，不禁暗骂自己太扯，宛尔一笑。
娜妈捕捉到张然的表情，便假意接了个电话，说有朋友也刚好在这个餐厅，过去打个招呼就回来。说罢拂手离去，留两人独处。
张然挽留的话在嘴边，又苦笑着憋了回去。
片刻的安静后，对方先开口问道“听说张小姐是学舞蹈的对吗？”
“是的。”
“看不出来呢。”
张然微微皱眉，抬头看向对方“嗯？”
对方补充道“肌肉线条，看起来不像。”
张然一愣“很多年不跳了。”
“那就合理了。”他好像解惑了一般，满意的点点头。似乎又想到什么，缓缓说道“但是骨骼很漂亮。”
“蛤？谢谢。”张然似乎抓到他的聊天节奏了“王老师很细心。”
“因为经常要面对...”话说一半，王老师突然收了声。
看着他的表情，张然脑中浮现出电影里的尸体画面，背后一凉，立起几根汗毛。
“不好意思啊，来之前有人就交代我，少说少错。但我好像又说错话了。”王老师放下刀叉，脸上有些懊恼。
张然觉得他并无恶意，宽慰道“没关系。看得出您在医学领域非常专业，并且乐在其中。只是我们外行人可能会觉得有些天马行空罢了。”
“天马行空。”王老师轻声重复了一遍。重新拿起刀叉“张小姐，以你的条件，应该不需要相亲吧？”
张然无奈的笑笑。对方耿直坦率，所以很难在不伤及娜妈面子的情况下，说明今天只是阴差阳错的一场饭局。
正踌躇如何接话，王老师朝张然背后点了点头。
张然犹疑着回头看，不远处一位儒雅的中龄妇人摆手回应着，缓步走来。
张然心里叹声冤家路窄，那妇人手臂里挂着的，正是孟妍。
王老师起身接应“李阿姨。”
张然也跟着起身，向这妇人浅浅一笑，当是打过招呼了。
“小王，好巧啊在这遇到你。”妇人说罢轻扫了张然两眼，约莫两秒钟后，略带惊讶的说道“然然？好久不见呀。”说罢亲切的走近张然，孟妍识趣的从她的手臂里抽出了手，乖巧的站在一旁。
张然其实一眼就认出面前这位李阿姨，正是周皓凌的妈妈。之前在娜娜家有过两面之缘，也闲聊过一阵。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客气道“李阿姨好。”
王老师到很淡定“两位认识啊？”
“哈哈，这说起来就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咯。”
王老师和李阿姨又应酬几句，李阿姨朝张然他俩说道“那行，我们就不打扰两位约会了....”
王老师冷不丁的蹦出一句打断她“不是约会，还只是相亲。”
张然瞥见孟妍嘴角轻轻抽了两下，不屑的笑意一目了然。
李阿姨淡然直接扯开话题“上次明忆去你家拜访王老，他碰巧钓鱼去了。你妈妈最近身体好吗？我改天去找她搓几圈，也有一阵没见过她了。”
王老师大手一挥，直指餐厅一个角落“我妈和钟阿姨就在那边吃饭呢。”
娜妈临座是一位年纪与她相仿的妇人。这边四人齐目望去，那妇人立马就低下了头。娜妈略带尴尬的朝这边挥了挥手。
孟妍再也绷不住了，嗤笑出声。李阿姨淡然的把她的手搭到自己手臂里，她才恢复平静。
“那刚好，我去跟她们打个招呼，你们继续吃啊。”李阿姨轻轻拍了张然肩膀，往娜妈她们那桌走去。
刚坐下，王老师就“啊”的叹了一声。
“嗯？”张然面带疑惑。
他看看张然，又看看娜妈她们那桌。有点犹豫的说“让我别告诉你她们在那。”
张然彻底放弃了，直接笑出声来“哈，没关系的。你没告诉我，你告诉的李阿姨，我只是顺便听到的。”
“你跟我一个弟弟很像。”张然想到钟琪小时候的样子。
“他也经常说错话吗？”
“不是的。他很有趣。”说的当然是小时候的钟琪，张然咽下后半句，继续说道“而且他跟你一样，也是真诚又直率的人，所以我们应该也能成为朋友。”
王老师抬起头，坐得端正了些“张小姐，这是好人卡对吧？”
不顾张然有些惊讶的表情，王老师继续说道“先给予对方正面肯定，然后说可以做朋友。这就是最委婉的拒绝。”
他一记直球，打得张然有些措手不及，不知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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