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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女鬼借针线:帮独居老妇缝补衣物

村西头的老槐树枯了三年,树底下的土坯房却还立着,像个佝偻着背的老人,守着村口那条被野草啃得只剩半截的土路。房里住着张桂兰,村里人都叫她张婆婆,今年七十二了,老伴走得早,独子在城里安了家,一年到头也回不来两趟,只有逢年过节,汇款单会准时出现在村头的邮筒里,提醒她这世上还有个牵挂的人。

张婆婆的日子过得清淡,天不亮就起身,挎着竹篮去坡上挖野菜,回来煮一锅稀粥,就着咸菜能吃两顿。她的衣裳都是穿了十几年的旧物,袖口磨破了,裤脚卷着边,补丁摞着补丁,却总洗得干干净净,透着股浆洗后的硬朗。村里的妇人劝她:“张婆婆,让你儿子给你寄两件新衣裳呗,这么大年纪了,何苦委屈自己。”她总是笑着摆手:“旧衣裳穿着舒坦,缝缝补补又一年,不碍事。”

其实张婆婆不是不想穿新衣裳,只是她心里念旧,那些衣裳上都带着老伴的味道,还有儿子小时候趴在她膝盖上蹭来蹭去的温度。再说,她一辈子节俭惯了,总觉得能缝补的衣裳扔了可惜,不如留着继续穿。只是她的眼睛越来越花,穿针引线变得格外费劲,有时候坐在炕沿上,捏着针戳半天,线也穿不进针孔,气得她直跺脚,抹两把眼角的浊泪,又接着试。

入秋之后,天气渐渐转凉,夜里起了风,呜呜地刮着,像有人在窗外哭。张婆婆把炕烧得暖烘烘的,缩在被窝里,听着风声,心里难免有些发空。她总想起年轻的时候,老伴在炕头给她搓麻绳,她坐在旁边缝衣裳,油灯的光昏黄,映着两人的影子,叠在墙上,像一幅画。如今,炕还是那张炕,油灯换成了电灯,却只剩她一个人,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这天夜里,张婆婆睡得正香,忽然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她以为是老鼠,翻了个身,想接着睡,可那响动又传来了,像是有人轻轻摩挲着门板。山里的夜静得可怕,连虫鸣都没有,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听得张婆婆心里发紧。她壮着胆子,咳嗽了一声,门外的响动停了。

“谁啊?”张婆婆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

门外没有回应,只有风穿过门缝,发出“呜呜”的轻响。

张婆婆心里犯嘀咕,这大半夜的,谁会来敲她的门?村里的人都睡得早,再说她平日里也没什么亲戚往来。她披了件棉袄,摸索着下了炕,走到门边,犹豫着要不要开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细细的,像羽毛拂过心尖:“婆婆,我能进来坐会儿吗?外面风大,我有点冷。”

那声音很陌生,张婆婆在村里住了一辈子,从没听过这样温柔的声音。她心里有些害怕,可又觉得,能有这样声音的人,应该不是坏人。她迟疑着拉开了门闩,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

门外站着个年轻姑娘,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布裙,头发乌黑,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肩头。姑娘的皮肤很白,白得像雪,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她的眼睛很大,很亮,看着张婆婆,带着一丝怯生生的笑意。

“婆婆,打扰您了。”姑娘微微欠身,声音还是那么轻柔。

张婆婆上下打量着她,姑娘的衣裳很干净,却也有些旧了,裙摆处有一道细细的裂口。“你是哪家的姑娘啊?这么晚了,怎么会在这里?”

姑娘低下头,轻轻咬了咬嘴唇:“我不是村里的人,路过这里,天黑了,没地方去,想着能不能在您这儿借宿一晚。”

张婆婆的心软了下来,她这辈子最见不得别人为难。“进来吧,外面冷。”她侧身让姑娘进屋,顺手关上了门。

屋里的灯光很暗,姑娘坐在炕边的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拘谨。张婆婆给她倒了杯热水:“喝点水暖暖身子。你叫什么名字啊?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

“我叫阿瑶。”姑娘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杯壁,有些凉,“我从南边来,要去北边找亲戚,没想到走岔了路,到了这里。”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张婆婆叹了口气:“这年头,出门在外不容易。你放心,今晚就在这儿住下,明天我帮你问问村里人,看看有没有人知道去北边的路。”

阿瑶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感激:“谢谢婆婆,您真是个好人。”

张婆婆笑了笑,没说话,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一床干净的被褥,铺在炕的另一头。“你睡这边吧,炕烧得暖,不会冷。”

阿瑶点点头,顺从地躺了下来。张婆婆吹灭了灯,也躺回了自己的被窝。屋里很静,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张婆婆心里想着阿瑶的事,觉得这姑娘可怜,又想着自己的儿子,不知道他在城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穿暖。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张婆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转头看向炕的另一头,阿瑶已经起来了,正坐在炕沿上,手里拿着张婆婆昨天换下的旧衣裳,细细地看着。

“姑娘,你醒啦?”张婆婆坐起身。

阿瑶回过头,笑着说:“婆婆,您醒了。我看您这衣裳破了,想帮您缝补一下。”

张婆婆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怎么好麻烦你。”

“不麻烦,”阿瑶拿起衣裳,指着袖口的破洞,“您看这里,破得挺厉害的,再不缝补,就该没法穿了。我小时候跟着我娘学过缝补,手艺还过得去。”

张婆婆看着阿瑶认真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她确实想缝补这件衣裳,可眼睛实在不好使,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那……那就麻烦你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阿瑶笑了笑,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一根针和一团线。张婆婆有些奇怪,这姑娘出门在外,怎么还带着针线?可她没多问,只是坐在一旁,看着阿瑶缝补衣裳。

阿瑶的手很巧,捏着针,穿针引线,动作麻利得很。她的手指纤细,白白嫩嫩的,不像干过粗活的样子。线在她手里穿梭,很快,袖口的破洞就被缝补好了,针脚细密,整整齐齐,比张婆婆自己缝的好看多了。

“姑娘,你的手艺真好。”张婆婆忍不住称赞道。

阿瑶抬起头,笑了笑,眼里的光芒柔和:“婆婆喜欢就好。”她接着缝补衣裳的其他地方,裤脚的卷边被她熨帖地缝好,衣服上的旧补丁也被她重新加固,原本破旧的衣裳,经她一缝补,竟变得整齐了不少。

张婆婆看着阿瑶专注的样子,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久违的暖意。她想起儿子小时候,她也是这样坐在炕边,给儿子缝补衣裳,儿子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如今,儿子长大了,不在身边了,却来了这么个姑娘,像女儿一样,给她缝补衣裳。

这一天,阿瑶没走,留在了张婆婆家里。她帮张婆婆打扫院子,劈柴挑水,还学着张婆婆的样子,去坡上挖野菜,回来做了一锅香喷喷的野菜饼。张婆婆吃得很开心,觉得这是她这几年吃得最香的一顿饭。

晚上,阿瑶又帮张婆婆缝补了几件旧衣裳。张婆婆坐在一旁,给她打下手,递递剪刀,拉拉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张婆婆说起自己的老伴,说起儿子小时候的趣事,阿瑶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

张婆婆问起阿瑶的家人,阿瑶的眼神暗了暗,轻声说:“我爹娘都不在了,就我一个人。”

张婆婆心里一酸,拉起阿瑶的手:“好孩子,以后要是不嫌弃,就常来看看婆婆。”

阿瑶的眼睛红了红,用力点点头:“嗯,我会的,婆婆。”

从那以后,阿瑶就经常来张婆婆家里。有时候是白天来,帮张婆婆做些家务,缝补衣裳;有时候是晚上来,陪张婆婆说说话,听她回忆过去的事情。每次来,她都会带着针线,把张婆婆那些破旧的衣裳一件件缝补好,有的衣裳破得实在厉害,她就找些碎布,给衣裳打上新的补丁,那些补丁被她缝得花样翻新,竟比新衣裳还好看。

村里的人渐渐知道了阿瑶的存在,有人好奇地问张婆婆:“张婆婆,那个经常来你家的姑娘是谁啊?看着怪文静的。”

张婆婆总是笑着说:“是个路过的姑娘,心肠好,来帮我缝补衣裳的。”

有人觉得奇怪,这姑娘来路不明,怎么总往张婆婆家里跑?还有人说,这姑娘长得太白净了,不像普通人,说不定是个妖精。村里的李婶就劝张婆婆:“张婆婆,你可得小心点,那姑娘来历不明,别是坏人。”

张婆婆却不相信,她觉得阿瑶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怎么会是坏人?她对李婶说:“阿瑶是个好姑娘,帮我做了不少事,你们别瞎猜。”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婆婆的衣裳都被阿瑶缝补得整整齐齐,再也没有破洞和卷边。她的屋里也变得干净整洁,院子里的杂草被除得干干净净,劈好的柴火码得整整齐齐。张婆婆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不再像以前那样愁眉苦脸,精神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有一次,张婆婆的儿子打电话回来,听张婆婆说起阿瑶的事,有些不放心,让她别随便让陌生人进屋。张婆婆笑着说:“阿瑶不是陌生人,她比亲闺女还亲呢,你放心吧。”

儿子拗不过她,只好叮嘱她多注意安全。

转眼到了冬天,天气越来越冷,下起了雪。村里的路被大雪覆盖,出行很不方便。张婆婆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很少出门,阿瑶就来得更勤了。她每次来,都会给张婆婆带来一些过冬的东西,有时候是一捆干柴,有时候是几个热乎乎的红薯,有时候是一双她亲手做的棉鞋。

那棉鞋做得很厚实,鞋底纳得密密麻麻,鞋面是用深蓝色的粗布做的,里面絮着厚厚的棉花,穿在脚上暖和极了。张婆婆穿着棉鞋,心里暖烘烘的,对阿瑶说:“好孩子,让你费心了。”

阿瑶笑着说:“婆婆不冷就好。”

有一天夜里,雪下得很大,风刮得呜呜作响。张婆婆坐在炕上,想着阿瑶今晚应该不会来了,心里有些失落。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推开了,阿瑶走了进来,身上落了一层雪花,头发上也沾着雪粒,却一点都不显得狼狈,反而像个雪地里的仙子。

“阿瑶,这么大的雪,你怎么还来了?”张婆婆赶紧起身,帮她拍打身上的雪花。

“我担心婆婆一个人在家害怕,就过来看看。”阿瑶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外面雪太大,路不好走,我走了好一会儿才到。”

张婆婆拉着她的手,心里又疼又暖:“傻孩子,这么大的雪,多危险啊,以后别来了。”

阿瑶笑了笑:“不危险,我习惯了。”她从怀里掏出针线,“婆婆,我看您那件棉袄的领口有点破了,我帮您缝补一下吧。”

张婆婆点点头,把棉袄递给她。阿瑶坐在炕边,借着灯光,认真地缝补起来。灯光下,她的侧脸柔和,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像两把小扇子。张婆婆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这么冷的天,阿瑶穿着单薄的布裙,却一点都不觉得冷,而且她的手,不管天气多冷,都是暖暖的,不像普通人那样会冻得冰凉。

还有一次,村里的王大叔家失火了,火势很大,村里人都跑去救火。张婆婆也想去,可腿脚不好,走得慢。阿瑶扶着她,一路快步走到王大叔家。当时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屋顶,浓烟滚滚,王大叔的小孙子还在屋里,吓得哇哇大哭。村里的年轻人想冲进去,可火势太大,根本进不去。

就在这时,阿瑶突然松开张婆婆的手,冲进了火场。张婆婆吓得大喊:“阿瑶,危险!”

村里人也都惊呆了,没人想到这个文静的姑娘会这么勇敢。没过多久,阿瑶抱着王大叔的小孙子从火场里跑了出来,孩子安然无恙,可阿瑶的衣服却被火星烧了几个洞,头发也有些凌乱。

王大叔感激得热泪盈眶,拉着阿瑶的手说:“姑娘,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的孙子!”

阿瑶笑了笑,说:“不用谢,应该的。”

张婆婆赶紧上前,检查阿瑶有没有受伤,看到她没事,才松了口气。可她心里的疑惑更重了,普通人冲进那么大的火场,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日子久了,张婆婆发现阿瑶还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她从来不在白天吃东西,每次张婆婆留她吃饭,她都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她也从来不在张婆婆家里过夜,不管多晚,都会离开;而且,她的身影有时候会变得很淡,像烟雾一样,尤其是在月光下,几乎要透明了。

张婆婆心里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可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她觉得阿瑶是个好人,不管她是什么身份,都不会伤害自己。

有一天晚上,阿瑶又来帮张婆婆缝补衣裳。缝补完后,她坐在炕边,看着张婆婆,眼神有些复杂。

“婆婆,”阿瑶轻声说,“我要走了。”

张婆婆心里一沉:“你要去哪儿?不再来看婆婆了吗?”

阿瑶摇摇头,眼里带着不舍:“我要去北边找亲戚,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了。”

张婆婆的眼泪掉了下来:“好孩子,那你路上要小心,到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阿瑶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递给张婆婆:“婆婆,这是我给您做的鞋垫,您冬天穿棉鞋的时候垫上,会更暖和。”

张婆婆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双针脚细密的鞋垫,上面绣着小小的梅花,很是精致。她抬起头,想对阿瑶说些什么,却发现阿瑶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像雾一样,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中。

“阿瑶!”张婆婆大喊一声,伸出手想抓住她,可手里却什么都没有。

阿瑶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轻柔而清晰:“婆婆,谢谢您对我这么好,我会记着您的。您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春天来了,您的儿子会来看您的。”

声音渐渐远去,阿瑶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只留下张婆婆一个人,坐在炕边,手里拿着那个布包,泪流满面。

这时,张婆婆才相信,阿瑶真的不是普通人,她是个女鬼。可她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觉得心里暖暖的。她知道,阿瑶是个好鬼,心地善良,一直默默照顾着自己。

从那以后,阿瑶再也没有来过。张婆婆把阿瑶给她做的鞋垫垫在棉鞋里,冬天果然暖和了很多。她经常坐在炕边,看着那些被阿瑶缝补好的衣裳,想起阿瑶温柔的笑容和轻柔的声音,心里就充满了思念。

春天的时候,张婆婆的儿子果然回来了,还带着儿媳和孙子。儿子看到母亲精神很好,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衣裳也都整整齐齐,很是欣慰。他想接张婆婆去城里住,张婆婆却摇摇头:“我不跟你去,我要留在这儿,等着阿瑶回来。”

儿子不知道阿瑶是谁,张婆婆就把阿瑶的事情告诉了他。儿子一开始不相信,觉得母亲是老糊涂了,可看到母亲认真的样子,又想起母亲电话里说的那些事,心里渐渐相信了。他对张婆婆说:“娘,要是阿瑶姑娘真的回来,您一定要告诉她,我们全家都感谢她照顾您。”

张婆婆点点头,眼里充满了期待。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婆婆依然守着村西头的土坯房,守着那些被阿瑶缝补好的衣裳,守着对阿瑶的思念。她常常坐在门口,望着村口的路,希望能看到那个穿着月白色布裙、梳着两条长辫子的姑娘,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笑着对她说:“婆婆,我来帮您缝补衣裳了。”

村里的人也渐渐不再议论阿瑶,他们都知道,那个温柔善良的姑娘,不管是人是鬼,都给张婆婆带来了温暖和快乐。有时候,村里的妇人遇到缝补衣裳的难题,还会念叨:“要是阿瑶姑娘在就好了,她的手艺可真好。”

老槐树又抽出了新芽,嫩绿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曳。土坯房里,张婆婆坐在炕边,手里拿着针线,试着给自己缝补一件旧衣裳。她的眼睛还是花,针好几次都戳到了手指,渗出细小的血珠,可她没像以前那样着急,只是慢慢把线往针孔里送,嘴里轻声念叨着:“阿瑶啊,你看婆婆笨不笨,还是学不会你那手艺……”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她的手上,也落在那件旧衣裳上。衣裳的补丁整整齐齐,针脚细密,都是阿瑶留下的痕迹。张婆婆摸着那些补丁,忽然觉得,阿瑶其实没走,她的气息就藏在这些针脚里,藏在屋里的每一个角落,像春日的暖风吹过,温柔地裹着她。

入夏的时候,儿子带着孙子来看她,小家伙蹦蹦跳跳地在院里玩,忽然指着墙角喊:“奶奶,那里有个穿白裙子的阿姨!”

张婆婆心里一动,赶紧朝墙角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吹过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她揉了揉孙子的头,笑着问:“是吗?阿姨在做什么呀?”

“她在缝衣服呢,”孙子奶声奶气地说,“手里拿着针,笑得可好看了。”

张婆婆的眼眶湿了,她知道,是阿瑶回来了,她一直都在。

从那以后,张婆婆不再孤单。她常常坐在门口,看着槐树,好像能看到阿瑶坐在树下缝补衣裳的样子。有时候夜里,她还能听到轻柔的针线声,从屋里某个角落传来,细细的,像春蚕在啃桑叶,让她睡得格外安稳。

村里的人都说,张婆婆这两年像变了个人,脸上总带着笑,精神头足得很。有人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她就指着那些缝补得整整齐齐的衣裳说:“你看,这都是阿瑶给我缝的,有这么个好孩子惦记着,我能不舒坦吗?”

没人再质疑阿瑶的身份,大家心里都隐隐明白,那个温柔的姑娘,或许真的不是凡人,可她给张婆婆带来的温暖,却是实实在在的。有时候,谁家的衣裳破了缝不好,还会来请教张婆婆:“张婆婆,您给说说,阿瑶姑娘那针脚是怎么缝的?那么好看。”

张婆婆就会拿起针线,凭着记忆比划着,嘴里念叨着:“阿瑶说了,缝补衣裳跟做人一样,针脚要实,心要诚,才能缝得牢,走得远……”

秋末的时候,张婆婆得了场小病,儿子赶回来照顾她,想接她去城里,她还是不肯。“我走了,阿瑶回来找谁呢?”她拉着儿子的手说,“这屋里有她的针线,有她的影子,我不能走。”

儿子看着母亲眼里的执拗,心里酸酸的,只好顺着她,每天给她煎药,陪她说话。有天夜里,儿子守在床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忽然感觉有人在轻轻给母亲掖被角。他睁开眼,看到一个穿月白色布裙的姑娘站在床边,身影淡淡的,正温柔地看着母亲。

姑娘察觉到他醒了,转过头,对他笑了笑,然后身影渐渐淡去,消失在月光里。儿子愣了半天,才明白那就是母亲口中的阿瑶。他没有害怕,反而心里充满了感激——多亏了这个姑娘,母亲这两年才过得这么舒心。

张婆婆的病渐渐好了,又能像以前那样,挎着竹篮去坡上挖野菜。她走得慢,可每一步都踏得稳稳的,嘴里哼着年轻时的歌谣,声音被风吹着,飘得很远。

冬天又到了,下了场大雪,把村子盖得白茫茫一片。张婆婆坐在炕边,翻出阿瑶给她做的棉鞋,里面的鞋垫还是暖暖的。她忽然想给阿瑶做点什么,就找出阿瑶留下的针线,想给她缝个小布袋。

她的眼睛还是花,可这一次,线好像格外听话,轻轻一下就穿进了针孔。她缝得很慢,针脚歪歪扭扭的,可心里却很踏实。她想,等阿瑶来了,就把这个布袋送给她,让她装针线用。

雪停的时候,阳光出来了,照在院子里,反射出亮晶晶的光。张婆婆推开屋门,看到院门口的雪地上,有一串小小的脚印,像是有人刚来过,脚印一直延伸到老槐树下,然后消失了。

她走到槐树下,看到树杈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一看,是一双新做的鞋垫,上面绣着几朵小小的迎春花,针脚细密,和阿瑶以前做的一模一样。

张婆婆笑了,眼里的泪落在雪地上,很快就结成了小小的冰晶。她知道,阿瑶一直都在,在某个她看不见的地方,陪着她,就像那些细密的针脚,把两个原本不相干的生命,紧紧缝在了一起,温暖而绵长。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老槐树又绿了黄,黄了绿,张婆婆的头发更白了,可她的腰板依旧挺得很直。她常常坐在门口,手里拿着针线,给路过的孩子缝补衣裳,教她们怎么把针脚缝得更细密。

“缝的时候要想着,穿这件衣裳的人会暖和,会开心,”她总是这样说,“这样缝出来的衣裳,才带着劲儿呢。”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看着张婆婆手里的针线在布上穿梭,像有了生命一样。她们不知道阿瑶是谁,可她们能感觉到,张婆婆的心里,住着一个温柔的影子,那个影子,让这个冬天的土坯房,总是暖暖的,像揣着一个永远不会凉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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