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秋雨敲打着三流大学的铁皮屋顶，沈南风蹲在宿舍楼下的垃圾堆旁，用焊枪熔开生锈的牛奶箱。傅西洲叼着烟递来瓶松节油，校服后摆沾着刚刷完墙的荧光漆，在暮色中晃成流动的星河。
“教导主任寄来的。”少年踢了踢脚边的快递盒，里面滚出袋向日葵种子，“那老头说‘别让星星饿死在垃圾堆里’。”沈南风摸着种子袋上歪歪扭扭的星芒涂鸦，忽然笑起来——教导主任的字迹和傅西洲当年在少管所写的情书如出一辙。
宿舍天台的风带着霉味，两人用废旧课桌搭出花床。傅西洲往土里掺了半瓶抗抑郁药粉，沈南风则把母亲的明信片残片埋在中央：“这是向日葵的星光肥料。”雨滴落在他腕间的星芒伤疤上，忽然想起毕业典礼那晚，傅西洲说的“我们就是彼此的光”。
“看这个！”傅西洲举起焊枪改造的洒水壶，壶嘴喷出的不是水柱，而是银灰色的荧光雾，“老子给它起名叫‘星雨’。”水雾落在刚发芽的向日葵苗上，嫩叶顿时亮起星芒状的脉络，像无数 tiny 的灯盏被逐一点燃。
深夜的自习室，沈南风在解剖课图谱上画星芒。傅西洲用手术刀在实验报告边缘刻向日葵，刀片反光里，他后颈的烧伤疤与沈南风的倒影重叠，像幅双生图腾。“解剖课老师说我‘不适合学医’，”少年忽然用刀尖挑起沈南风的素描本，“老子说，我们要解剖疼痛，给它装星芒心脏。”
暴雨突至的周末，两人在图书馆顶楼抢救向日葵。傅西洲用身体挡住砸来的铁皮，沈南风则把幼苗护在校服里，奔跑时听见雨水撞击焊枪的声响——那是他们给向日葵谱的安魂曲。“疼吗？”他冲着暴雨大喊，看见少年睫毛上的水珠折射出七彩星芒。
“比你咬我时轻多了！”傅西洲笑着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后颈的伤疤在闪电中泛着珍珠母的光，“记得高二那年你发低烧，把老子当降温贴咬了整夜？”沈南风想起齿间残留的薄荷烟味，忽然觉得暴雨中的奔跑，比任何退烧药都更让人清醒。
金秋的某个清晨，向日葵忽然全开了。沈南风摸着花盘上的焊枪熔痕，每朵花瓣都刻着他们的星芒密码：左三瓣是相遇日期，右五瓣是住院天数，花心嵌着傅西洲的第一颗烟头——此刻正被蜜蜂误以为是金色的星芒。
“教导主任退休了。”傅西洲晃了晃手机，彩信里是老头在高中天台种的向日葵，“他说谢谢我们让他‘学会用裂缝种花’。”沈南风望着屏幕里的老教师，发现他鬓角的白发竟和向日葵的花瓣一样，泛着温柔的银灰色。
深夜的天台，两人躺在向日葵花海里。傅西洲摸出焊枪，在沈南风手背烙下第365个星芒——那是他们认识的天数。“知道向日葵为什么总朝着太阳吗？”他轻吻对方腕间的伤疤，“因为太阳身边有颗永远陪跑的星星，叫‘双生’。”
风带来远处的汽笛声，沈南风望着星空，忽然想起母亲的遗照。照片里的薰衣草花田在月光下褪成银灰，却与眼前的向日葵花海重叠，形成某种跨越时空的星芒矩阵。他摸出薄荷糖盒，里面躺着新生的向日葵籽、焊枪熔珠，还有傅西洲从家乡带来的泥土——那里埋着他母亲的骨灰。
“明年我们去支教吧，”沈南风将糖盒埋进花床，“去那些连星星都照不到的裂缝里，种会燃烧的向日葵。”傅西洲的指尖叩击他的后背，敲出稳定的节奏——那是他们专属的星芒心跳。
于是在这个秋雨初歇的夜晚，两个在垃圾堆里种出太阳的少年，望着双生向日葵在星空下轻轻摇曳，终于懂得：
真正的光芒，从来不是独自闪耀。而是当你成为我的裂缝时，我刚好是你的光——让彼此的破碎，都成为孕育希望的土壤。
（第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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