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最后一天，课程下午提早结束，接下来是晚宴环节，尽情放松的欢乐时刻，所有人都喝得特别嗨，沈漫也被辰光的老板硬拉着陪了几杯，红的啤的都有，两掺之下头有点晕，找机会她偷溜出去，到外面吹风。
沿着水泥路走到操场，晚上没人，但操场中央摆着大小不同的箱子，沈漫有点疑惑，转念便想到什么。
是烟花，辰光老板花了两万让沈漫他们公司帮忙准备的。
这些烟花......沈漫忍不住笑了声，她还报复性让林鸢上下楼搬了两次，那时她在林鸢心中一定是个十足的坏女人，或许现在也一样。
顺着操场围栏走到另一头，沈漫瞥见一个巨大的飞机模型，之前没往这边来过，所以没见到，她仰头向上望，夜空下的飞机模型看起来很有压迫感，让人望而却步。
“要偷飞机吗？”
沈漫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林鸢走过来，他换掉了教官的工作服，穿的是自己的衣服，黑色运动裤，白色短袖，都是最普通的款式，但穿在他身上感觉很不一样，干净，清爽，沈漫忍不住多看两眼。
“谁要偷飞机啊。”辩解因为偷看而延迟，她小声嘟囔。
林鸢忽然俯下身在沈漫耳畔闻了闻，继而皱了下眉，“喝酒了？”
“昂，辰光办晚宴，王总非让我陪着喝两杯，你在这干嘛？”
他掂掂手里的打火机，“等着放烟花。”
沈漫后知后觉两人的对话好正常，重逢几天来最正常的一次。
她忍不住身体前倾，想离林鸢近一些，奈何有点迷糊，还穿了高跟鞋，脚下一晃差点摔倒，还好被林鸢抱住，脸颊贴到他胸膛的一刻，沈漫闻到一股清新的味道，他从不用香水，应该是洗衣液吧。
“酒量一般就别喝了。”他说。
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打断长夜幻想，沈漫没好气地推开他，“要你管。”
“是，我管不了你。”
见沈漫咬着嘴唇不吱声，林鸢说：“秦校长让我准备了特产，给你和刘总带回去，是你拿还是让筱楠拿？”
“不用了，我一个本地人，刘总半个本地人，拿什么特产。”
林鸢想起上午秦校长把他找到办公室说的话。
“你开车出去给沈总和刘总买点特产，挑贵的买。”
林鸢回了和沈漫刚才差不多意思的话，“沈总是本地人。”
秦校长笑了声，“傻小子，刘总走了，他管不着，你不想送点啥给沈漫啊？”
果然过来人什么都懂......
思绪转回来，林鸢说：“秦校长一片心意，你要嫌累赘不想拿，我让筱楠帮着带回去。”
“行吧，谢谢。”沈漫觉得脑袋昏沉，“钥匙给我，我先回去了。”
林鸢轻笑一声，沈漫有点心虚，预感林鸢识破了她的小伎俩，果然下一秒他说：“你走的时候我见你拿钥匙了。”
沈漫眨眨大眼睛，装天真无辜。
“还惦记经书扣吗？”
“我拿了吗？”她伸手往包里掏。
林鸢的视线从沈漫脸上扫过，她迷糊的神情和以前一样，懵懂中带着一点可爱，让林鸢贪恋......
“听秦校长说你明天回爸妈家，不和筱楠他们一起走。”
“嗯。”沈漫想起什么，“你在盛城哪来的亲戚？”
他扭过头去，“秦校长记错了。”
沈漫虽然有点醉，但不至于失忆，转念一想她马上要离开这里，有点难受，不想再和林鸢争吵，她指着操场，问：“几点放烟花？”
“还有半小时。”
“那你陪我半小时。”
林鸢看看沈漫，欲言又止。
“不愿意啊？那我走了。”沈漫冲林鸢傻笑一声，卸下所有防备，更不带任何敌意，回到林鸢从前认识的那个她......
好像很多人最初相识的时候为了给对方留下好印象都会将自己伪装起来，可和林鸢初识时的沈漫，还有和林鸢交往后的沈漫，前后相差无几，反而是现在，她在伪装中时而暴露原来的自己，让林鸢恍惚以为她从没离开过。
沈漫说完还站在原地，她想赌一把，看林鸢会不会留她，结果......她赌对了。
林鸢拽住她手腕，带她从角门拐进去。
“想去洗手间吗？”
沈漫摇头。
“那在看台坐会儿。”
“好。”
坐下后林鸢看向沈漫的高跟鞋，“脚不累吗？穿这么高。”
沈漫抬起来看看，“五厘米，还好，习惯了。”
微风轻拂的夜晚，沈漫和林鸢坐在看台上，听着心跳声，感受内心的嘶鸣，和彼此的沉默，想说的话千言万语，可最后都只说给了自己听。
“你怎么来盛城了？”
林鸢的家乡不在这，大学不在这，当兵也不在这。
他双臂向后搭着椅背，淡淡说道：“为了工作。”
“闻岩说秦校长给了你几个地方让你选，是你自己选的盛城。”
“那你呢？怎么去岛城？”
沈漫学他，“为了工作。”
两人都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回答。
这时有几个人陆续从靠近南苑那边的角门进来，穿着黄色短袖，沈漫一眼认出是辰光的学员，大批队伍在他们身后，林鸢起身说：“我去放烟花，你在这等我，一会儿一起回去。”
“嗯。”
林鸢走到操场，将烟花外包装拆开，露出里面的引信，等人到差不多了，他开始用打火机挨个点燃，十足的老手，点完立刻往回跑。
沈漫想起小时候过年，她爸第一次带她去楼下放烟花，沈漫想自己独立放一个，她爸就大胆把打火机交给她，结果烟花点燃了，沈漫却来不及跑，吓得哇哇哭，她爸见状赶忙抱起她往回跑，新鞋子还弄掉一只，超级狼狈。
烟花在林鸢身后升腾，绽放，方才的宁静被打破，欢呼声不绝于耳，大家拿出手机忙着拍照，没人注意看台角落里坐着的一对男女。
耳边有蚊子“嗡嗡”不停，即便喷了香水还是有奋不顾身的往前冲，沈漫手撑下巴，看得专注，烟花的颜色映在眼里，可她没注意到身后林鸢不停用手扇风，以此驱赶吸血的蚊子。
两万块的烟花没一会儿就接近尾声，快结束的时候沈漫拽起林鸢，“咱俩先走。”
从角门钻出去，一条路直接走回林鸢宿舍，进屋刚换完鞋，林鸢叫住她，然后回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
沈漫接过，“什么？”
“礼物，其他的在办公室，明天我让筱楠带回去分一分，这个你自己拿，不占地方。”
沈漫打开盒子，竟然是一个金镯，她第一反应是拒绝，“我不能要。”
盒子递到林鸢面前，他没接，“你先听我说完。”
沈漫的手慢慢回落。
“那天你跟刘怀廷说的话我听见了，我觉得咱俩以后可能不会再见了，你跟我好过一场，我都没给你买过什么贵重的礼物，这个就当留个念想吧，我不会挑，你别嫌俗气，要是不喜欢，里面有小票，可以拿去换，或者直接卖了再买你喜欢的东西，如果你以后偶尔想起我，希望能记起的都是我的好，其他不好的就忘了吧。”
沈漫鼻子发酸，“林鸢......”
“不说了，我去洗澡，明天事多要早起，你走的时候把钥匙放鞋柜上，我就不送你了。”
说完他转身去洗手间，门关上，很快响起流水声。
沈漫回屋把手镯拿出来，素圈的，很沉，她打开小票一看，六千......不对，六万多？！
回想之前那通电话，她当时跟刘怀廷说“我不会跟他复合”，之后隔了几分钟才有和林鸢字字锥心的对话，再之后沈漫洗澡受伤，他又转为平和，甚至找回了一些从前两人相处的影子。
谈恋爱时林鸢送的一般就是几百块的东西，香水，口红，但每个特别的日期都准备，有一次立夏，他给沈漫买了一篮水果，沈漫哭笑不得，跟他说：“哥，二十四节气就不过了吧，法定假日也不用，以后我们只过生日和情人节。”
角度调换，沈漫则喜欢给林鸢买衣服，几十几百他都不挑，只要沈漫送的他第二天就穿上身，而且能穿很久。
沈漫不清楚临别前林鸢为什么送她这么贵的礼物，和镯子相比，她更在意林鸢说的那番话。
“我觉得咱俩以后可能不会再见了。”
是不想见，还是不能见？
沈漫最想确认这份心意。
......
第二天一早，秦校长组织内部开会，因为马上又有一个大团队进来，所以需要跟各部门确认一下准备工作。
四十分钟后会议结束，其他人各回各屋，闻岩则跟秦校长回办公室取茶叶。
刚进门，秦校长越过闻岩回头瞅一眼，“林鸢没来啊？怎么刚散会就跑了？”
闻岩摇摇头，“不知道啊，可能着急送沈总吧。”
“沈总今天不走，她要回爸妈家。”
“那也不能在咱们基地住了，跟走没区别。”闻岩说完叹口气，“我说林鸢怎么不找女朋友呢，敢情心里有惦记的人。”
“何止惦记，昨天他出去给人家买了一个六万多的镯子。”
闻岩张大嘴，有点结巴，“六......六万！他不过啦！”
秦校长推了下眼镜，“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他没跟我说买镯子。”
“不是。”秦校长摆了下手，“不是镯子。”
闻岩有点蒙，他拽过凳子坐下，听秦校长细说：“大家都不知道，我以为你俩关系好，他能告诉你呢，这小子嘴真严，算了，告诉你也没什么。”
闻岩竖起耳朵，急得直抠手，可秦校长像故意卖关子，打开茶杯盖，慢条斯理地吹吹热气，喝了口，这才开始说：“咱们这几个基地一大半的钱都是林鸢他爸出的，当年我先跟他爸认识，去他家吃饭见到的林鸢，那会儿他刚上大学，林鸢他爸一直给孩子穷养，他也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钱。”
“林鸢藏得也太深了吧。”
“他就是低调，不爱说这些。”
闻岩还是纳闷，他从没见林鸢大手大脚买过什么，一般开完工资他会请几个教官出去吃饭，平时说话办事都挺大方的，但他们谁也没往这一层猜。
闻岩问秦校长，“沈漫知道林鸢家里的情况吗？”
“应该不知道，林鸢自己也才知道没多久啊，老林就是不想让他儿子不劳而获，养出一些有钱小孩儿的臭毛病，再有林鸢他爷爷年轻时当过兵，有情节，也想让林鸢他爸去部队锻炼锻炼，但是他爸不去，老爷子一直唠叨，林鸢他爸索性把林鸢送去了，这才堵了他爷的嘴。”
“这么看林鸢和刘总可以竞争一下哈。”
“你觉得林鸢很喜欢沈漫吗？”
“我感觉是，除了沈漫他眼里没别人啊，总偷摸看人家。”
秦校长把茶叶递给闻岩，“抽空我问问进展。
“记得告诉我啊！”
“看你表现。”
闻岩拿过茶叶，起身说：“我这就干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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